早已看透生死(1 / 1)

黎漾局促不安地同江敘白分開後,沒有直接禦劍回鬆雪峰巔,而是降落在離山巔還有幾百米的地方。

其實她有點累,隻想立馬躺上床,唔,如果先來個溫泉放鬆下是最好。

但,她不知道謝硯沉是否在鬆雪峰,雖說她現在已經比之前想開了點,可也沒必要一回來就上大招。

算了,還是先回自己屋苟著吧,黎漾說服自己。

在瞅見殿前沒人後,黎漾又細細感知一番,很好,謝硯沉不在。

黎漾神色頓時輕鬆下來,快速朝自己房間走去。

然而剛轉過拐角,黎漾就僵住。

謝硯沉靠在她房門口的廊柱下,上半張臉隱在陰影裡,神色不明。

他手裡並未拿劍,可卻莫名地讓黎漾生了危險想逃的感覺。

不行,她不是想好要麵對了嘛!早晚伸頭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啊!

黎漾拔了拔發軟的腳,違背本能地走到謝硯沉身前兩米處站定,用非常溫和的語氣問:

“是有事找我嗎?”

謝硯沉從陰影處抬頭,黎漾正正對上他暗沉的目光。

其實謝硯沉的眼睛生得十分地淩厲漂亮,可惜那眼中通常隻有冰渣,配上那張生人勿近的臉,更是雪上加霜。

而此時,他眼中並無血紅色,而是同往常一樣的黑瞳。

“去哪了?”謝硯沉開口,聲音很低。

黎漾定了定道:“和嘉嘉他們去丹雲城還有附近逛了逛。”

“他們?”

“還有江師兄和程師兄,他們是藥閣的。”

“你跟他很熟嗎?”

黎漾隻當他漏了個“們”字,點頭:“還可以。”

點完頭,覺得謝硯沉整得跟審訊她這個犯人似的。

於是,虛咳一聲道:“對了,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進來坐下聊嗎?”

黎漾推開門邀請謝硯沉,對方擦著她的肩進了屋內。

黎漾坐到謝硯沉對麵,抬手給兩人倒茶,想搞點談話的氛圍,結果倒完才想起來這茶水已是不知道多少天前的了。

黎漾默默將杯子放回盤子裡,清了清嗓子道:“先前我們不是約定做三年的道侶嘛,我想問下,這個時間能不能改——”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響徹劍天宗的鼓鳴音打斷。

黎漾一愣,而對麵謝硯沉臉色卻頓時變得有些蒼白。

仿佛確認什麼,他在鼓音停下的瞬間起身道,“走。”然後直接拉著黎漾消失在原地。

黎漾被謝硯沉帶到了度老居住的山峰,剛落地,就見應宗主等一應長老閣主聚集在樓前,神色悲戚。

樓前還站著幾位服侍度老的小弟子,黎漾掃過去,發現他們正偷偷抹眼淚。

黎漾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度老該不會是……

“硯沉……你們……去見見師叔最後一麵吧……”應宗主走過來對他們輕聲道,聲音沙啞,眼中淚光閃爍。

預感被肯定,黎漾腦海中浮現出度老吹胡子瞪眼,老頑童般的模樣,心裡滿是不可置信。

度老,他怎麼會突然……他可是大乘期啊!

然而當她隨謝硯沉進入屋內,見到盤坐在那,滿頭灰白透著死寂的度老時,不可置信變成了震驚下的黯然。

“你們……來了……”

謝硯沉一進門就走到度老身側雙手同時給他輸入靈力。

“彆白費力氣了……過來……陪我說說話,彆乾站那……你也過來啊……”度老阻止了謝硯沉,招呼黎漾一起過去。

黎漾和謝硯沉跪在度老身前,度老笑著各拿起他們一隻手,交疊在一起,欣慰道:“……好孩子。”

“為什麼……”

“為什麼會突然……之前明明有三年……”謝硯沉低頭啞聲道,聲音帶著黎漾從未見過的恍惚。

度老的神色忽然變得高漲,中氣十足道:“笨!要不這麼說你會成婚?你該知道的,為師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哪怕隻有一線機會,即便是欺騙……為師也要替你爭取!”

然而看到度老這般恢複往常一般的笑罵,黎漾心反倒沉了下去,這是回光返照了……

“彆難過,為師早已看透自己的生死,如今不過是命數到了。”

度老看向黎漾,溫聲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可能並不是因為喜歡才嫁給他的,但羨音鈴非假,你的確是他命定之人,隻是能走多遠,卻全在你們個人……”

度老緩了緩,又道:“硯沉他,並非無心,他隻是不擅於表達自己……往後,無論發生什麼,我希望你都能給他一次辯白的機會……可以嗎?”

他低頭真切地望著黎漾,神色間含著一絲乞求。

“好。”黎漾點點頭允諾,“我會給他機會的。”

度老放鬆下來,輕拍兩人的手掌笑道:“好……好孩子……”

他周身的氣極速衰敗下來,謝硯沉連忙抓住他的手源源不斷地為他輸入靈力。

“……乖徒兒,為師不能……不能再陪你了……今……後……萬事聽……聽本心……不……不要忘了……劍天宗……永遠……都……是……你的……家……”

度老的聲音弱到幾不可聞,隨後搭在黎漾手上的掌心一鬆,落了下來。

黎漾心裡驟然一顫,仰頭朝度老看去。

隻見他靠在謝硯沉身上閉上了雙眼,仿佛他隻是睡著了一般。

謝硯沉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他的手臂緊緊攬著懷中的身體,突起的肩胛骨正微微發著顫……

很快,絲絲縷縷的金色煙塵從度老身上飛出,穿過房舍,飄向天際……

眼淚瞬間擠滿了黎漾的眼眶。

“……恭送師叔,羽化登仙!”

“恭送師叔祖!羽化登仙!”

“恭送師叔祖!羽化登仙!”

外麵層層疊疊的聲音響起,回蕩在劍天宗每一處……

**

一連三天,整個劍天宗都籠罩在悲慟中,黎漾自從那天出度老處出來,就再沒見到過謝硯沉。

黎漾猜想,他應該是在某處,獨自緬懷。

雖然她來劍天宗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從謝硯沉和度老師徒倆的相處方式和對彼此的特殊,也能看出他們兩人關係很是深厚。

度老的逝世,對謝硯沉來說……是很大的打擊。

再見到他,已是第五天的深夜。

黎漾本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她昏昏欲睡之際,忽然一種燥熱感襲來。

黎漾算了算日子,頓時對這熟悉的燥熱感到頭疼。

這是見鴛咒毒發作了。

怎麼剛好挑了個雞鴨都在做夢的時辰!黎漾嘟囔著重新穿好外衣,深更半夜,她還得出去找男人……

這個點,江敘白程徹估摸都休息了,但謝硯沉不在鬆雪峰,其他男的她也沒啥熟的了,也隻能去敲他們門了。

剛準備踏上“笑裡藏劍”時,一把通體銀白劍柄為黑的質地的飛劍忽地停在黎漾麵前。

是謝硯沉的抱影劍。

他回鬆雪峰了?

抱影在黎漾跟前晃了晃,然後往回飛,見她沒來,又飛回來晃。

這是要自己跟它走?黎漾想了想,就收了“笑裡藏劍”跟著它往溫泉池那邊走去。

見鴛的反應逐漸變大,黎漾開始覺得難受起來,好在溫泉池不遠,隻是當她站到池邊也沒見著謝硯沉的人影,而抱影劍卻不見了。

溫泉池熱氣熏人,對於黎漾來說是火上澆油……

這人叫她來為什麼自己卻不出現?

浪費她的時間啊,見鴛不能再耽擱了!

黎漾蹲下身,想確認下謝硯沉在不在水裡,但啥也沒看清也沒感知到人。

還是趕緊去找彆人吧,度老剛過世,還是彆打擾他了……

然而當黎漾剛站起轉身,忽然被什麼東西抓住腳,猛地將她扯入水中。

黎漾的驚叫聲剛發出,就喝了好大一口水。

水裡視線很暗,而那拽著她腳脖子東西似是一隻無形的手,扯著她竟一直往下拉,黎漾揮劍砍去,卻是徒勞。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啊!

黎漾知道這溫泉池的正中很深,但她沒想到居然有這麼深,而且越往下,黎漾感受到修為的壓製,讓她連呼吸都開始覺得困難。

快不行了,得讓逆流器出馬了……

黎漾正頭暈腦脹地想著,倏地她像是穿過了什麼,那股壓製她的力量驟然消失,雖仍在水裡,可周圍卻從暗黑變成了淡藍色。

而謝硯沉就閉眼站在這片淡藍中,身後是一棵倒立的大樹。

在看到他的那刻,黎漾先是鬆了口氣,接著心又吊了起來,許是見鴛的緣故,黎漾的心跳越來越快。

那隻無形的手直直將她拉到謝硯沉麵前。

然後謝硯沉就在黎漾的緊張忐忑中緩緩睜開了眼。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黎漾能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近到能在他黑色瞳孔裡看到自己疑惑的表情。

黎漾一開口就是一長串泡泡,她隻好指了指上方,示意謝硯沉出去。

但謝硯沉卻紋絲不動,神情冷然。

黎漾心中生出不耐,見鴛讓她很是難受,而麵前的人明明知曉她現在的情況,卻無動於衷,況且她本已放棄找他幫忙,是他非要拉自己下來。

坑!看在度老的麵子上,暫且忍了這個人。

黎漾劃了兩下往回遊,然而那隻無形的手依然扒在她腳上。

她狠狠瞪了眼謝硯沉,眼神示意他放開。

隻是這凶狠的眼神在見鴛的作用下,威懾力急劇下降。

但謝硯沉動了,他一隻手來到黎漾腰後,另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