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普通人不明真相,會將這一切遭受的災難原因推到變異的魔力上去。
從第一次審批降臨時,大陸上就出現過極端言論,稱魔法師是散播苦難的元凶。
十多年前,薩琳娜作為勇者帶領小隊走過大陸,有目的性地解決災難,這種言論才慢慢平息。
而米斯特正好需要一名罪人來獻祭生命,所以,新一任領主在最近開始發布通緝令,抓捕魔法師。
並把目標精準為女魔法師,稱這叫作女巫。
十餘年後的勇者,把視線投向在自己領地掀起這場風波的元凶。
一同和她站在平台上的費爾頓卻不再看她,那雙淺灰色眼眸映出城池內令人眩暈的色彩。
他雙手撫摸著無形的屏障,絲毫不在意腳下的危險,向清醒的人問道:
“你看,這是多可怕的災難。”
並沒有得到回應。
被塗抹色彩的畫布被撕裂,無視重力的金屬在城市見肆意滾動,慶典彩帶橫掃一切,穿梭其間的影子們笑笑嘻嘻地塗鴉破壞。
“總有一天,等到神明厭倦,這種災難會席卷整片大陸。”
得不到回應的人並不氣餒,轉身向平台上的另一個人說道。
“這就是你嘴裡說的命運?”
清醒的人不會被這種偷換概念的話所迷惑,薩琳娜理智得看著,冷靜地發問。
“不,不是。”
男人搖搖頭,隻有足夠近的距離才會看清楚。
新任領主隻有一隻眼睛是完好的,是會被染上任何顏色的淺灰。
另一隻眼睛是由機械製造的,瞳孔的位置轉動著一枚小小的齒輪。
費爾頓否認了薩琳娜的話。
女人沒有太大意外,說實話,她對這些瘋子沒什麼興趣。
十七年前對方的眼睛還是完好無損的,今天就一隻換成了機械。
那這期間,費爾頓一定動用過禁術,得知了一些什麼東西,才會口口聲聲念叨著命運。
“命運指使我一定會再次見到你。”
神經病。
用一隻眼睛為代價,就問了這種問題。
薩琳娜擺擺手,骨節分明細長的手指上裹著皮質手套,腕間的絲帶順著動作,翠綠寶石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說道:
“我不是來浪費時間和你談這個的。”
費爾頓當然知道,他眼眸一撇,看清了下方正在焦灼的戰鬥。
這三個人中,他隻認識曾經被抓過來的精靈,也就是莉莉婭。
其餘兩人他沒有見過。
但是能和這種程度的夜晚,纏鬥到現在,還沒有落入下方的人怎麼想都不多見。
“這是你願意來和我耗時間的底氣嗎?”
費爾頓收回視線接著說:
“你還是沒有放棄嘗試其他的解決辦法。”
薩琳娜沒有說話,沉默也是一種態度。
災難發生後,有無數能人誌士在試圖脫離神明的玩弄。
有一派則認為,如果單純靠對抗。一個人的力量不夠,那一群人聚在一起,總可以一起攻破審判之夜。
可惜沒有,也不能說沒有成功的先例。
例子就在眼前。
曾經的傳奇勇者,和她的小隊。
費爾頓看向唯一的成功者。
薩琳娜神色不明,眸光低垂著,眼尾處纖長的睫羽欲飛,煽動著翅膀卻為那一點鋒利脆弱的綠色所停留。
那不叫作成功。
這也是薩琳娜解散小隊的原因。
武力攻破的話,審判之夜會隨著時間的增長,汲取對手的力量變得更強大。
結果還是一樣,甚至會帶來更深的絕望和更多的犧牲。
曾經的她,過去的她,擁有著一往無前肆意與灑脫的她,認為沒什麼困難可以打到自己的她不知道。
過去的幻影與現實的一切逐漸交疊,霧氣暈染的視野中物體的輪廓,放大了色彩的鮮豔。
如果什麼都不做,這場永無止境的塗鴉,這場無法停止的災難會浸染所有嗎?
薩琳娜的目光投過站在對麵的人,落在身後,落在下麵如同兒童塗鴉的邪惡畫麵上。
不知是否是有所感應,一抹璀璨的金色對上她的雙眼。
好像隻是錯覺,隔著數十米的高空,連人都隻是一個小點,怎麼可能會抬頭對視上。
隻是過去的幻影而已。
在薩琳娜的記憶裡,真的有一對金色的眼睛。
費爾頓看著今晚異常沉默的人。
他也停止話頭,思緒無限地飄遠。
費爾頓所做的一切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她們的第一次見麵是在審判的前夕,路過的勇者解救了即將陷入為難的國家。
那如果再次有同樣的困境,甚至更甚呢?
為什麼會選一個無辜的人,甚至特意派人圍堵追殺莉莉婭,隻是為了引薩琳娜出來。
想要長久追逐月亮的渴望與漫長時間的難捱雜糅在一起,無法分割卻越滾越大。
費爾頓愛自己的國家,愛自己的臣民。對神明情感上的厭惡,比不過理智上的情醒。
和自己的懦弱以及對這種力量的畏懼。
所有的,所有的情感交織起來是如此矛盾。
想要四分五裂掙紮逃離身體的靈魂,情感在渴望自由,渴望著去追逐那一抹銀藍的月亮。
現實的,無法交疊的一切,卻偏執地構成現在的如今。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如果在今夜徹底消亡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去擁有自由的靈魂。
他不知道。
真惡心。
對此薩琳娜感覺無感甚至惡心。
這個世界,從神明開始,都在逐漸壞掉。
所有人都被影響了,包括她自己。
薩琳娜又開始犯困,困倦如影隨形地纏著,圍繞在她的身邊,試圖攻占她的大腦,她的精神,最後歸於長久的寂靜。
正是因為知曉費爾頓的想法,他的計劃,和大陸的真相還有惡劣的神明。
她才會越來越想就此沉睡著想放棄一切,又因為骨子裡的傲氣和自信不允許自己就這樣投降,才會一直糾纏著,一直維持現狀。
既然這隻是一場遊戲,那遊戲自然是圍繞著玩家扮演的主角進行的。
如果潼恩能做到,用最簡單的辦法,打團戰攻占審判之夜。
就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看樣子,這條路行不通。
潼恩恍惚感覺上麵有人在注視這自己,這道視線的意味還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讓她想到,有時候在無人的時候,薩琳娜看過來的眼神。
永遠含著潼恩不明白的情感與神色。
一種很輕的,又很沉重的情感。
她找不到好的形容詞來描述。
也不知道分開後對方又去了哪裡,隻希望對方可以儘早出現。
就是這一瞬間的失神,從身後襲來的影子攻擊近在咫尺。
尖銳的,鋒利的邊緣抓上手臂。
被觸碰到的布料滋滋作響,像是被濃硫酸融化一般消失不見,破出一個大洞。
該死的,被包圍了。
潼恩咬牙,上半身一轉,武器放橫直接掃過身後試圖包圍的影子們。
它們跌落到十米外,幾個折疊起來撕裂,發出尖銳尖叫刺痛人的鼓膜。
但是卻沒有像一開始一樣化為灰燼,而是怪異地直立起來,跌跌撞撞扭扭歪歪地再次奔跑起來。
不是錯覺,這些怪物的力量和恢複力都變強了。
打持久戰肯定不行。
感受到頭頂傳來的風聲,不用不遠處的貝拉提醒,潼恩沒有抬頭看,在心中估算著距離,直接腳下一蹬用力跳到兩米外。
果不其然,隨著巨大的撞擊聲,一枚幾米直徑的金屬球砸到顏料流淌的地麵上。
砸出一道大坑但是還是不罷休,在原地滾動幾下調整方向,繼續加速向潼恩攻過來。
地麵不再是單純的被彩筆塗上線條,而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冒出顏料。
濃稠的,色彩鮮豔的,五顏六色的顏料混合成一種令人無法直視的惡心色彩。
正在侵占土地,逐漸淹沒腳背。
天空畫布破裂的部分甚至開始下起顏料雨。
被莉莉婭轉化後控製著去抓空中不停砸落金屬的彩帶也開始變化。
被雨滴染色,不複之前的淡紫,又開始成為五彩斑斕的怪異色彩。
也不再聽話,放下金屬,不是毫無目的的,而是對準三人開始玩一場投擲球遊戲。
莉莉婭來不及去再次運用天賦,因為她注意到。
一根彩帶正繃直身體,刺破空氣,向站在原地的貝拉攻擊。
而對方顯然沒有發現危險。
“小心!”
精靈一邊說著話,一邊催生藤蔓,來不及估計太多,隻能用一根匆忙的花藤把對方掃到地上,離開彩帶的攻擊範圍。
貝拉摔在地上,潔白的輕紗和半邊身子都被顏料所染。
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樣,她茫然抬頭看著數十根藤蔓攪緊彩帶,然後向不同方向施力,一條彩帶化成碎步在天空墜下。
以後戰鬥能不能不要對輔助出手?
“謝謝。”
簡短道一句謝,貝拉站起來,神情凝重。
不能再拖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看著平台下城市的慘狀薩琳娜想。
利用玩家的光環解決果然行不通,那現在隻能最保守的感覺解決掉這一切。
薩琳娜望向泛著銀輝,格格不入的十字架。
費爾頓也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
這條路行不通,那就隻剩下最後一個辦法了。
費爾頓明知道對方不會選擇獻祭一個無辜之人,但是他心中還是感到一陣緊張。
因為他為這場災難選中的祭品是他自己。
而且費爾頓有信心也相信薩琳娜明白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