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漸漸深了,霧氣籠罩著一切。
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壓下來,潼恩的視野中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
明明是好不容易從地下上來,為什麼地麵也一片漆黑?
潼恩憑著沒有失去視野前的記憶向印象中兩人的位置看去。
莉莉婭和貝拉也什麼都看不見。
按理來說不應該的,就算是晚上再濃烈的黑適應環境的雙眼也應該能看清東西才對,更彆提有兩個夜視能力出眾的。
應證了猜想,貝拉閉上眼睛。
在觸手可及的旁邊,一直沒有戴上鬥篷的精靈和她一起閉上眼睛。
靜靜倒數等待時刻的降臨。
死寂的空氣好像不再流通,潼恩失去視野後對其餘事物的感知更加敏銳。
不僅是光亮,連這裡的風也被剝奪。
玩家手臂上細小的寒毛樹立,危險的感覺一直朝她襲來,警覺細胞像是被一萬根針刺痛著,她艱難地開口呼喚著默不作聲的同伴:
“莉莉……”
倒計時結束。
忽然地,視線內出現一陣強烈的曝光。
像是照片被洗刷的過程,也像是突然接觸強光的不適。
根本來不及捂住眼睛,刺痛的眼瞳如針一般縮緊,看著頭頂的天空。
絢麗的火星銀花在空中炸開,接著拖出燦爛的長尾,劃過漆黑的天,留下長長的一道痕跡,如同五顏六色的顏料被塗抹在上麵。
其中藍色與粉色最為突出。
出來沒有接觸過這種情況的潼恩,倒吸一口冷氣,寒氣又喉管順入肺腔,更加深了這種真實感。
她求助似的看向自己的同伴,這種光怪陸離的畫麵刺痛著潼恩的雙眼和認知。
隻見還是一副冷淡表情的莉莉婭順著視線望過來。
而貝拉還在注視著周圍的景象。
這兩人神情都毫不意外,顯然是精力過類似的事情。
粉紅色顏料似乎點亮了一對同色的眼眸。
紅發女人抬頭再次望向依舊停留在色彩的天空,突然開口:
“審判之夜開始了。”
這次果然落在米斯特這裡。
這就是貝拉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米斯特的原因。
整個街道,目之所及之處都染上顏料的色彩,被填充顏色的齒輪現在看起來像是小孩子的玩具。
三人腳下的影子突然停頓,扭曲,挺直。
潼恩握劍的手微微發力,警惕地看著周身的變化。
她依舊不明白審判之夜的意思,看莉莉婭沒有絲毫疑惑的表情,顯然對方對會出現這種情況也是心中了如指掌。
這個可不是好奇心的問題了,結束後一定要問清楚!
玩家咬著牙。
不知道從哪裡穿了一陣雜糅拚湊在一起的音樂,刺穿耳膜擾亂在思考。
這不像是音樂,貝拉皺著眉捂住一邊耳朵,另一邊還在仔細分析著這陣聲音裡的內容。
是各種金屬不停滾動碰撞的聲音。
直立起來的影子膨脹開來,瞬間脹成三四米高的樣子。
然後爆炸,沒有聲音和衝擊的爆炸。
從中間蹦出無數隻有小腿高的影子人,尖銳的笑聲重重疊疊地鋪滿空間。
影子們不停繞圈跑動著,紮著雙馬尾的影子一個接一個疊起來,笑嘻嘻地一個接一個在同類頭頂跳躍著。
顯然易見能認出來這是誰的影子。
莉莉婭知道在這個階段是不會發動攻擊的,所以她看向影子的主人。
潼恩臉上倒是不見了曾經嘻嘻哈哈的神情,嘴唇輕抿著,眸中神色認真。
影子們像是頑皮的孩子,繞著圈指著三人說著聽不懂的話一邊嘻嘻地尖銳笑著。
其中有幾個還試圖去抓貝拉點綴著輕紗與珍珠的裙擺,被人不著痕跡地躲過,手伸得最長的長發影子從手部開始,身體像水一樣融化。
世界靜止一瞬,連背景裡吵雜的聲音也靜止。
很快恢複,甚至更為過分。
影子們停頓幾秒,然後一齊抬頭望向三人。
構成她們的是比夜更深的黑色,和不斷吞噬著建築的旋轉扭曲的黑洞一樣,散發著詭異的色彩。
她們像是憤怒地尖叫著,此起彼伏。
動作卻跑離開,著畫筆,在周遭的一切上亂畫著。
有的幾個倒立在天空上,平直行走著,試圖再給天空增加幾分色彩。
而引發憤怒的人卻沒有焦急的神色,貝拉慢條斯理地整理裙擺和卷發。
金屬不斷滾動碰撞的聲音大了,書號越來越近。
被黑洞吞噬的房屋化成同樣的二維紙片走出來,肆意彎曲折疊著身軀,在街道上走動著。
“什麼是審判之夜?”
潼恩看著飛速變化的一切問。
她看其餘兩個人不動,自己也就沒有作出攻擊。
“這個之後再講。”
回答她的是認真觀察變化進度的莉莉婭。
被影子們畫筆染上色彩的建築,很快像是有生命一般蜷縮成一團,被打翻的顏色染便全身然後突然爆炸開來。
和驚嚇盒子一樣,炸出無數彩色線條,這些彩帶無限延伸著,和同類交纏在一起,揪住天空畫布的衣角開始扭曲起來。
“現在隻需要撐到薩琳娜解決事情就好嘍。”
貝拉輕巧的聲音和周圍壓迫感十足又詭異的畫麵格格不入。
說得好輕巧。
潼恩皺眉,估算著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我這是在見習勇者片場還是魔法少女?
吵雜的聲音更大了,隨著距離越近,對精神的攻擊性就越大。
玩家幾乎無法進行完整的思考,忍著腦漿被鑽頭攪動的痛感繼續問:
“那居民們呢?”
這樣像是噩夢一樣的景象,那些更多的普通人該怎麼辦。
雖然她還沒有看到居民們的影子。
突然兩聲沉重的鼓點。
正巧莉莉婭在回答自己的問題,潼恩仔細辨認著才聽清楚對方在說什麼。
“她們早就躲進地底,那裡可以暫時逃過一劫。”
這可能就是家家戶戶閉門不出的原因。
撕拉。
布錦撕裂的聲音。
隨著第一聲的出現,接下來接二連三。
沉重的金屬在天空上方逼近,重量撕破鋪滿燃料的畫布,正準備隨時落下。
尖叫著的影子爭相逃竄,毫無規劃地亂撞。
揮之不去的濃霧來到色彩絢麗的空間,被塗鴉滿的彩帶攪緊,繃直,然後鬆開彼此。
然後虎視眈眈地轉向三人。
一直表露無害形象的影子們,身形拉長,四肢細長的不可思議,關節連接處似乎要斷裂,麵部出現色彩線條轉圈旋轉的眼睛,張口半張臉大小的,四層鋒利牙齒。
被填滿色彩的齒輪從建築上落到地麵,在街道上來回滾動著。
吞噬一切的黑洞開始逼近。
“時間到了。”
貝拉輕聲道。
音量很小,但是落在耳朵裡的份量卻極重。
在玩家的耳朵裡就是,開始戰鬥的信號。
粉發金瞳的玩家沒有問為什麼一定要等待變化完成才開始攻擊,而是爭分奪秒地搶占時間。
銀發精靈低聲吟唱著什麼,在空中肆意橫行的彩帶停止瞄準獵物的動作,被打翻摸勻的,久久注視會頭昏惡心的顏色從建築物根部開始慢慢變化。
逐漸全部染成淡紫色,周身還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建築物揮舞著肢體,卷起開始向街道落下的金屬球或者齒輪們,纏繞,收緊,直接碾碎。
宣布戰鬥開始的人卻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她指甲輕輕拂過耳邊墜著的珍珠,輕靈的一聲響。
神情悲憫又帶著不易察覺的漠然。
貝拉張開嘴,重複模仿著剛剛金屬鳴奏的幾個音節。
明明隻是不成調的幾個音節,卻在她口中流淌出獨特的旋律。
聲音空靈又眷戀,引著人像甜美而又不切實際的夢鄉去。
正朝著潼恩和莉莉婭攻擊的影子,身形一頓,正好讓揮舞重劍的潼恩抓住可乘之機。
用力一掃,紙片被折疊撕裂,化為灰燼,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
而唯一沒有被在一起所同化的事物,隻剩下銀色的十字架。
它散發著淡淡的光輝,在黑暗與色彩斑斕的夾雜中顯得格外耀眼。
灰發的,被稱作女巫的女人被綁在那裡,雙眼緊閉著不省人事。
十字架下僅供兩人站立的平台上,包括在十字架上的人。
三個人所處的小片空間被單獨隔離出來,對著光怪陸離的城市。
時間還是正常流動的。
薩琳娜在審判之夜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
她的能力與權能與這種神明的力量可以稱之是同源,但是同性相斥。
能在神明掌控下劃出這片空間已經是極限。
這片大陸唯一的神明是個貪婪的家夥。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明明是源於自然至純至精的魔力開始變化。崇尚魔法師,崇尚魔力的大陸產生的神明自然是以魔力為生。
祂樂於觀看,癡迷於人們的苦苦掙紮與生存困境。所以經常在大陸的各個地方降下力量。
力量的顯現就是如此光怪陸離的模樣。
而這些似乎格外針對擁有極佳天賦,或者說異於常人的天才。對於普通人,如果躲避及時,在初期是可以免於災難的。
可能是折磨天才和傲氣的靈魂更可以令祂滿足。
但是如果遲遲未有結果,等待人們的隻有死亡這一條路。
而降在米斯特的就是處刑。
處刑,顧名思義是處刑罪人。
隻要在十字架上獻祭處決一名罪人,就可以換來喘息的安穩時間。
十七年前的處刑老領主就是由薩琳娜來完成的,從而導致既定落在米斯特的審判消失。
那如果沒有罪人呢?沒有罪大惡極到需要被當眾獻祭生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