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影走上前，問道：“你們該辦的事都辦完了？”

“辦完以後出來就被這位老人家叫住了，非說什麼有緣人必須對對子。”陸無塵點點頭，滿臉無奈。

這個小攤頗為簡陋，隻放了一張木桌，支了一麵旗，又擺了一些卡片。

小說裡隻有擺攤算命算卦的還有可能是高人指點，對對子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怎麼看都是招搖撞騙吧。檀慈心道。

老頭笑容可掬，搖頭晃腦地故弄玄虛：“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1]

“老夫認為比起算卦，對對子才更有意思。兩塊靈石一位，幾位小友不如來試試？”

顧恒之隨手翻了一張卡片，露出個“天”字來，輕嗤道：“這對子也太簡單了，地對天，小孩子都知道。”

“非也非也，老人家我的對對子隻是開胃菜，對完對子後還得搖簽。”老頭笑眯眯的，從桌子下麵又拿出一盒簽條。

簽條上的簽文才是最重要的，保不準會有什麼暗示。江雁影和陸無塵對視一眼，有了決斷：“老人家，我們六個人怎麼對？”

“每個人翻一張卡片，一人對一個。”老頭視線掃過六人，抬手邀請。

在場六個人除了顧恒之已經翻了一張，其餘五人各自翻開卡片，翻出“日、山、雨、神仙、眾生”。

“神仙”是姬行玉翻出來的，他對的是“妖魔”，畢竟神仙克製妖魔。“眾生”被阿若翻開，她為難地思索一會兒，對的是“禽獸”。眾生確實難對，老頭放水似的，倒是給過了，連起來念道:

“地對天，月對日。水對山，風對雨。妖魔對神仙，禽獸對眾生。”

聽起來不太靠譜，也沒有什麼特彆的意思。如果是算卦求簽還能敲打一番，對對子這種東西又能暗示什麼？檀慈百思不得其解，口中默念幾遍，並沒放在心上。

老頭將簽盒遞過來：“六個人按照對對子的規則，兩個為一對拆分，那就是三根簽條。”

“依老夫來看，正好三對嘛。”他笑著先後指了指，給他們配成三對。

所以說是在算姻緣亂點鴛鴦譜嗎……好像還挺對。檀慈無奈地看了看身邊的姬行玉，師兄師姐站在一起，阿若顧恒之一處。顧恒之被老頭這一出整得十分受用，笑得牙不見眼。

三對裡各出一個人搖簽，都推了女修出來。江雁影搖出來的是“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2]

阿若搖的簽條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3]

檀慈晃動簽盒，一根細長簽條掉出。上麵寫的簽文比前兩個簡單不少，隻有一句“柔弱勝剛強。”[4]

簽文都出自道家佛家，更像是什麼箴言。老頭高深莫測道：“小友們的簽文看起來都很合適。天機不可泄露，我不能給你們解簽。你們若能領悟到，自是最好。”

“好說好說。”顧恒之被他的配對哄得心情舒暢，也不計較這勞什子簽文了，再加上他看不懂，便爽快地放下十二塊靈石。

“說到底還是故弄玄虛。”江雁影挑了挑眉，不以為然地搖頭。

一行人隻當圖個樂子，聽了之後也不放在心上，轉身便要離開。

“這位小友，”老頭突然叫住檀慈，臉上笑意不變，“治大國若烹小鮮，治大患若治小患，治惡如治根。”[5]

此話一出，姬行玉扭過頭，直直地望向他，眸子裡暗光劃過，指尖微動。

“什麼意思？”檀慈蹙眉，下意識追問。

老頭卻但笑不語，再也不肯開口，隻是目送著他們離開。

幾人走出數十步，身後一聲“哢嚓”巨響，小攤的桌子四分五裂，塵土飛揚。

*

禦獸宗的拍賣會在淩雲閣舉辦，眾多外宗齊聚於此。大堂內鋪設地毯軟座，空氣中絲絲縷縷的靈力波動。兩側各有數十名外門弟子待命，有的去侍奉外宗賓客，有的去接管拍賣的靈獸，雖然忙碌卻各司其職，訓練有素。

執事、長老、內門弟子等坐在最前排，關注著拍賣台上的一舉一動。隨著一道空靈的樂聲響起，拍賣會正式開始。會場內的燈光依次亮起，營造出一種神秘的氛圍。

此時所有的賓客都已入座，拍賣台的後半部分被銀絲暗紅幕布遮擋，上麵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靈力，隔絕了外麵的視線。隻有修為高深的修士，才能透過薄霧般朦朧的靈氣，隱隱約約看到那些預定拍賣的靈獸。

會場的主持人是一位內門女弟子，聲音動聽，舉止優雅，正不緊不慢地介紹拍賣會流程。拍賣的靈獸天地玄黃四階摻雜，並未按等級劃分先後順序。

拍賣開始，靈獸們被一一展出，由幕布後麵被外門弟子推出來。它們被困在靈力編織的籠子裡，周身有一圈透明屏障。競拍者們紛紛舉起手中的號牌，競價聲此起彼伏。

先推上來的靈獸並無什麼品質極好的，陸無塵按兵不動，隻是全神貫注地看著拍賣台等待。江雁影正和阿若說著什麼，顧恒之按照規定一入場就因為少宗主的身份，被迫離開阿若，坐到了前排。

檀慈坐得渾身酸痛，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困得都快閉眼了。旁邊姬行玉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抬頭，揪著小荷小桃玩，興致缺缺地用雙頭小蛇打結。兩條小蛇極其怕他，僵著身子直挺挺裝死，拚命想往檀慈身上爬。

“接下來的這隻天階靈獸是冰靈根，品相雖然不是最佳，卻是世所罕見的霜翼虎。”拍賣師難掩激動的聲音響起。

話音未落，帷幕拉開。一陣寒風迎麵而來，凍得修為低的修士打了個噴嚏。霜翼虎被靈力屏障罩住，冰霧中看不真切，緩緩步入大廳，仿佛從冰天雪地中而來，寒意逼人，氣勢凜冽。

它越走越近，通身銀白色毛發在燈光下散發出如同霜雪般的光輝。一雙銳利的眼睛如寒冰般炯炯有神，目光掃視四周，令人心生敬畏。

但是……這完全就是隻小老虎啊！怪不得說什麼品相不是最佳，原來是因為還沒長成完全體！

小霜翼虎背部兩側有一對冰藍色翅膀，隨著走動微微舒展，翅膀尾端綴滿了冰晶，仿佛是雪花凝結成形，閃爍著冰冷的光輝。它每次輕拍雙翼，都會帶起一陣冰霜，空氣似乎都被冰凍。

雖然還不是完全體，卻已經能看出日後的天資。它的步伐沉穩，裝出威風凜凜的高傲模樣，身上努力散發出威壓，如同冰雪中的雪團子，沒有想象中冷峻而不可侵犯的效果，反而看起來十分可愛。

若說冰靈根的天階靈獸，霜翼虎雖然強大，但在其中並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它性情高傲，不喜在外現身。而且冰凍能力過強，時常失控，容易敵我不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管是敵人還是同伴都給凍傷。

但它如果作為劍靈和陸無塵結契，可以在鳴風劍裡棲息，想出來時也能出來，不想出來就在裡麵待著。陸無塵也可以通過鳴風劍輔以自己的靈力，控製它的冰凍。而且這隻可是幼年體，完全可以好好訓練。

如此看來，這隻霜翼虎恰好是最合陸無塵心意的天階靈獸。

陸無塵眼睛一亮，微微坐直身子，跟著競價。

霜翼虎雖好，但大多數修士都掌控不了它。再加上從幼年體養到完全體，還要等很久，因此也是抱著一種“靈獸雖好，難免為禍”的惋惜心態，並沒有幾個窮追不舍加價不放的。於是陸無塵十分順利地將霜翼虎收入囊中。

天衍宗雖是小門小派，但是很富有。宗門秘境內有一條小小的靈脈，生成了大量靈石，養活上千人的大宗門不夠，養活他們幾個綽綽有餘，可以保證四人此生都衣食無憂。某種意義上來說，師兄妹四人可以算作是修仙富二代。

想到這裡，檀慈突然想起來，天衍宗隻有宗主和清越仙尊兩位師尊，宗主讓他們四人去往宗門大比也不像想招攬新弟子。因為這兩位對他們都是散養，很是懶惰，肯定顧不過來更多弟子，要是招收新弟子也早就招了，何必等到宗門大比？

天衍宗想方設法讓他們去宗門大比到底為了什麼，甚至為了他們提前跟禦獸宗打好招呼，而書裡姬行玉又因為什麼屠戮天衍宗？

心中的疑團如同滾雪球般越來越大，卻也隻能暫時壓在心底。檀慈收回思緒，垂眸去看師姐拿回來的小老虎。

小老虎這會兒看著就是個棉花團子，再不複台上的威風，睜著雙大眼睛任由三個女修揉圓搓扁。它也有些害怕姬行玉，被檀慈抱在懷裡就不敢看坐在她旁邊的男人，隻拿屁股對著他。

小荷小桃對它也很感興趣，嘶嘶地吐著信子嚇唬它。可能貓科動物看這種小蟲子一樣的小蛇都認為是逗貓棒，霜翼虎一巴掌拍上去，喉嚨裡發出興奮的低吼。

雙頭小蛇慘兮兮地被這一巴掌拍懵了，叫囂著纏上小老虎脖子，沒勒暈。反而被當成一種友好意味的項鏈打了個結。

旁邊打了半天蛇結的姬行玉讚賞地摸了摸霜翼虎的腦袋，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檀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