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慈渾身汗毛炸起。她沒想到姬行玉會這麼大膽,青天白日裡就敢在神像麵前動手。不過他的人設就是個瘋子,最喜歡挑戰這種高難度殺人,癡迷並享受於這種不知道自己將要殺人還是被殺的危險的快感。昨夜她編造的心悅簡直就是個笑話,他不僅沒信,還要殺了她!
雖然她知道有係統護身姬行玉殺不死她,但她並不想挨上幾刀,而且奄奄一息也叫沒死啊!況且她要是不裝出一副害怕被殺掉的樣子,隻怕姬行玉會瞬間起疑。
心神百轉之下,檀慈條件反射般抽出自己的佩劍沉星,求些心理安慰地握住劍柄,嗓音乾澀不已:“師兄……為什麼?”
“我昨晚並沒有睡。”
廢話!這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你沒睡我才故意說自己喜歡你!
檀慈適時表現出緊張驚恐的樣子,麵色又白了幾分:“師兄,既然你都聽到了,先前暗算你都是我不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
她閉了閉眼,定下心神,氣吞山河地大喊:“我喜歡你!我那麼做都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
“喜歡我?這可是你第二回說了。”姬行玉歪了歪腦袋,抬起左手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麵容上閃過一絲困惑,又思維跳躍著想她害怕的表情還蠻有意思。
“那不就更好辦了嗎?你喜歡我,所以死在我手裡,你不應該歡喜雀躍嗎?因我而死,你不應該心滿意足嗎?”他眨了眨眼,理所當然道。
檀慈額頭上直冒虛汗,焦急地打斷他:“不是這樣的!我喜歡你,就算死了也喜歡,所以更不希望殺我的人是你,毀了我的性命與心意。我……我……我更喜歡活著喜歡你!”
最後一句話有些繞口,檀慈心臟狂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姬行玉的臉,不敢錯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她的手死死攥著劍柄,已經出了一層黏膩濕冷的汗。
“不行,”姬行玉笑容燦爛地緩慢搖頭,“我不喜歡師妹活著喜歡我,師妹死了還喜歡我,才讓我高興。”
“人最愛撒謊哄騙。我不會讀心術,也不知道檀慈是不是騙我才說喜歡。但我卻知道檀慈昨夜想剪掉我的頭發給我下蠱吧?但是沒關係,我不會生氣的,誰讓檀慈是這輩子第一個說死了也喜歡我的人呢?我不願意把你弄成一塊一塊的或者一灘血水,想了許久才想出來製成美人鼓啊!”
他的眼神狂熱,視線癡迷地在她臉上一寸寸流連。
檀慈:“……”
這就是你說的不會生氣?
“以前有人說喜歡我,一見我要殺她們,就改口哭喊怒罵‘我怎麼會喜歡你這個變態,混賬,千刀萬剮的畜生’。哈……實在是讓我生氣,她們怎麼就不懂得從一而終,至死不渝呢?幸好檀慈與她們不同……”
他的語氣越發輕柔地詭異,檀慈心裡發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怪不得他今日要殺她,原來昨晚就已經發現她陰奉陽違,嘴上說著喜歡背地裡卻下毒手。
姬行玉語氣一轉,輕快的聲音旋即染上陰沉戾氣。
“但人也最善變,隻有死人,才永遠不會改變,一切都會永遠定格在死前那一刻。我不知道檀慈的喜歡會不會變,也沒有把握……”
他握刀而立,“所以……讓我殺了你吧,好的?”
又來了,又是這種疑問句卻念成陳述句的語氣。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回答,自己提前代替她說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你以為你是大冰嗎!好嗎好的,好你個頭啊!檀慈暗自咒罵,心涼血涼,感覺自己也快涼了。
她頭發上的金鈴微微晃動,卻因為沒有鈴舌發不出聲響。
檀慈顫抖著聲音威脅:“師兄,我的金鈴為傳訊所用,一有什麼不對勁便會通知師姐。我已經向她傳信了,隻要你現在答應永遠不會殺我,一切到此為止,我也不會把這些說出去……”
姬行玉並不答話,甩手一揮,黑紅之氣縈繞的彎刀如離弦之箭,飛速向她咽喉處疾射而來。
腦海裡的係統警報再次響起,吵得她頭痛欲裂:[警告!宿主受到緊急威脅!宿主受到緊急威脅!]
雖然她不會被殺掉,但隻怕這一招能讓她的脖頸變得像被放血的鴨脖子,直接變啞巴。
殺氣鋪天蓋地,周圍一切仿佛都按了暫停鍵定格不動。檀慈瞪大了眼睛,隻能看到那柄飛來的形狀如彎月的詭異彎刀。
過於強大的殺意和威壓下,人的腦海裡會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作出判斷防禦,隻能靠下意識的軀體反應。檀慈昨夜因事靈力消耗極大,最後一絲靈力剛剛用在了傳訊上,也完全沒時間去想自己畫下的許多符咒,下意識舉起沉星劍企圖抵擋一二。
刀尖迎麵而來,檀慈的臉上被銳利的刀風割出一道血口,身子被靈力掀翻著往後倒去,手裡的劍也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鼻腔酸澀,眼睛不受控製地開始湧出淚水,帶著哭腔破罐子破摔地尖叫:“姬行玉你個王八蛋!”
變啞巴之前好歹要罵一句這瘋子,她什麼都不管了!
不料旋轉飛來的彎刀像是在空氣裡撞上一道無形的屏障,被卡在半空中不能前進半分,發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剮蹭聲。
姬行玉指尖輕動,彎刀調轉方向,像枚暗器一樣打著旋兒地回到了姬行玉手裡。
罡風吹落,檀慈身前的地磚寸寸碎裂,化為齏粉,足以見得姬行玉使了全力。若無那道詭異的空氣牆相護,剛才她挨上那一下隻怕已經腦袋搬家,立馬變成供桌上人頭的其中之一。
姬行玉握住熒惑,臉上一道血口赫然在目,手指撫上自己的麵頰,神色陰沉:“你已經給我下蠱了?”
檀慈跌坐在地,臉上刀口血肉翻開,流下一行細細的血線。她驚魂未定,還沒喘過氣來,姬行玉已經閃身過來,左手一把掐住她的脖頸。
“什麼蠱蟲?”他麵無表情,神色冰冷。不複剛才輕視的笑容,隻餘一片死寂,眼裡是切實的殺意。
檀慈張大嘴巴努力呼吸,雙手死死抓住他的手想要掰開:“咳咳……放開我……我死了……嗬……你也會死……”
她伸手在地上胡亂摸索,抓住沉星劍後想要一劍砍在姬行玉的手臂上,卻被他拿刀格擋,一下挑飛。
檀慈暗自叫苦。一線牽情蠱畢竟是禁術,就連合歡宗都已明令禁止宗門弟子修煉此蠱。就是因為種蠱之人下完一線牽後,通身靈力會被暫時封印,少則兩三個月,多則一年半載。沒有靈力在修真界極其危險,修士也不會傻到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久而久之一線牽情蠱也杳無蹤影。
她昨夜為了種下一線牽情蠱,靈力本就所剩不多,方才種蠱成功,又向師姐傳訊,已然靈力空竭,否則還可以殊死一搏。
姬行玉眯了眯眼,手指收緊,隨著力度逐漸加大,同時感覺到自己也呼吸困難起來。他凝神閉息,稍加思索後冷笑道:“蠱蟲就在剛剛那塊手帕上,對嗎?”
“沒錯,”檀慈被勒得喘不過氣來,額頭上筋絡凸起,眼睛瞪大,臉色因為缺氧漲得通紅。她修為不如姬行玉,不能像他一樣閉息很久,隻是擰著眉毛艱難地露出一個笑:“情蠱一線牽……嗬嗬……你的命綁在我的命上,師兄……”
她昨夜回去後,連夜給自己下了陰蠱,就是害怕姬行玉的報複。她思來想去覺得在姬行玉身邊風險太高,不如先下手為強。於是將陽蠱蠱蟲磨成粉熏乾在手帕上,準備今日見機行事給他種下陽蠱,現在看來確實是明智之舉。
剛才手帕也是故意扔在他臉上的,幸運的是正好蓋在口鼻處,他恰巧在呼吸。本來還擔心蟲粉會不會成功,如今一看姬行玉脖子上也浮現出淡淡的勒痕指印,麵容也跟著漲紅,檀慈知道自己賭對了。
一線牽陰陽兩蠱,同生共死。陰蠱所受的傷害一半會轉移到陽蠱身上,陰蠱死了陽蠱也會死,但是陽蠱受傷陰蠱無礙,陽蠱死了陰蠱也依舊存活。這下作為陽蠱的姬行玉無論怎樣也殺不了他,反而還要確保她活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對視著毫不相讓,姬行玉雖然臉色漲紅,依舊神色平靜,隻是手背青筋分明,手上的力度透露出他此刻的怒氣。檀慈麵容已經開始隱隱透著青紫色,瞳孔逐漸失去神采,卻還是堅定地望向姬行玉,兩隻手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他的手背裡。
下一刻姬行玉猛地鬆手,放開幾乎被他從地上提起來的檀慈,怒極反笑,唇角微微勾起:“你很好,檀、慈。”
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一字一頓強調著她的名字,說話像蛇吐著信子發出嘶嘶聲一樣令人恐懼。
檀慈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她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發出粗重的喘氣聲,一張粉麵上全是劫後餘生生理性的淚水。
生死危機暫時解決了,檀慈心裡暢快一瞬,不忘隨時隨地大小演,臉上掛滿淚珠,笑得卻更加甜蜜,故意惡心他:“咳咳,師兄……你臉上一道口子,我臉上一道口子,怎麼不算兩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