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世界的日月，皆是外界的投影。這天夜裡正是滿月，天幕深邃，清冷月光落了地，融化在跳動的篝火裡。
今天是個熱鬨日子，幾乎整個島上的人都聚集在這裡。繁衍至今，他們也隻有幾百人而已。
不是為了慶祝什麼重要的節日，說實話，島上居民沒有什麼節日，隻要他們想，什麼時候都可以是節日。
今晚的篝火隻是為了慶祝他們捉到了一條花冠蛇。花冠蛇體型巨大，毒性猛烈，有時會襲擊島上居民。這條花冠蛇聽說吃過一個暘族人，修為突飛猛進，靈智很高，能捉到這條大蛇實在不易。
蛇被架在篝火中央，人們圍著它跳成一片。戚聞心遠遠坐在角落裡看。一無所知，反而活得自在，可災難到頭，這樣的安穩又能持續多久。
一個女孩脫離了熱鬨的人群向她走來，牽起她的手，示意她一起參加。
戚聞心坐著不動，搖頭。沒想到又有一個女子試探著走過來，和阿綿一起相邀，她推辭不過，隻好一起去了。
熱鬨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向兩邊，留下中間一條過道。他們好奇看著這個與他們裝束不同的女子，跳動的火焰映在他們眼睛裡，全是熱情的顏色。
一個女子示範著跳了幾下，對戚聞心道：“就這樣，很簡單的。”
阿綿跟這個女子一人拉著她的一隻手，圍著篝火開始跳起來。
起初戚聞心放不開手腳，阿綿不會說話，那個女子就在邊上耐心地教，戚聞心也就漸漸放鬆下來，跳得越來越輕快。
“你看，這不是很簡單嘛，”那女子笑道，“你的衣服真好看，很適合跳舞。”
戚聞心從未想到有一天為練劍打架而穿的衣服會得到如此評價。
“我叫木莎，你叫什麼？”
“戚小招。”
“唔……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很複雜，三兩句話說不清楚。但外麵的世界，永遠新奇熱鬨。”
木莎天真地問：“比這裡還熱鬨嗎？”
戚聞心的唇角不自覺染上一絲笑意：“嗯。”
阿綿看著她們嘴巴一張一合，雖然聽不見，卻不著急，隻是跟著笑。
戚聞心很少有過這樣輕鬆的感覺，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臉龐上，好似多了幾分血色。
興許是跟著他們一起跳了許久，讓島上的人覺得這個姑娘也融入進來成了他們的一份子，警惕和不安被火光舔舐殆儘，他們開始試著上前跟這個姑娘打招呼。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戚聞心一通招呼打過去，晃得眼暈，誰是誰早就分不清了，木莎早已在邊上笑成一團。
“很少沒見她這樣開心過。”小鬆的感慨被淹沒在歡鬨聲中。
隻有應招聽見了，回道：“不就是一群人圍著火堆跳啊跳的，有什麼稀奇。”
小鬆難得沒和她吵起來，隻道：“稀鬆平常，本身就是一種珍貴。”
不知過了多久，木莎跳累了要去休息，戚聞心和阿綿也跟著停了下來。
三人退出熱鬨的人群往外走去，正在這時，戚聞心的右手措不及防被人捏住了掌心，她下意識要反手還擊，轉頭卻看見一張紅彤彤的青年臉龐。
這種麵龐，她看到過，於是也就放下了想要還擊的手。
“你，你願意和我一起跳舞嗎？”青年顯得十分局促。
戚聞心抽回自己的手，道：“我已經跳累了。”
青年低頭，麵上的失望神色一閃而過。
木莎驚疑不定地叫了青年一聲：“藤許？”
這名叫做藤許的青年羞赧道：“我喜歡這位姑娘。”
戚聞心神色錯愕。這裡的人都這麼直接嗎？
木莎笑罵一聲：“去你的！”
青年笑著走開了。
木莎看見戚聞心的疑惑，重複著藤許方才的動作，捏著她的左手掌心，解釋道：“在我們這裡，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會像現在這樣捏著他左手手心向他表明心意，意思是，你在我心裡。如果對方答應的話，就會合起手掌，彼此掌心相嵌，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為什麼是右手？”
“因為我們的第二顆心在右邊啊。這是神賜予我們的純潔之心，象征一切美好和希望。”
戚聞心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阿綿看懂了這個動作，此時激動起來，也拉著木莎的手捏住掌心，歡喜地比劃了一大堆。
木莎又羞又急，竟忘了阿綿聽不見，嗔道：“就你多事！”
篝火旁擺著幾條長桌，桌上擺滿了吃食，有不跳舞的或者跳累了的，都圍在長桌旁吃吃喝喝，有說有笑。
木莎倒了一碗晶瑩剔透的酒遞給戚聞心。酒香撲鼻，靈氣溢流，這竟是在外界也極為少見的靈酒，沒有一絲雜質，透著天然的清正之氣。
“這酒叫什麼名字？”她問道。
“天澗。意思是從天上流淌下來的美酒。這酒平時也喝不到多少，隻有在這種熱鬨的時候才會拿出來。”
阿綿也要喝，木莎抱著酒壇不給她，說：“你最不會喝酒了，一喝就暈乎乎的，等下叫你娘看見非揪你耳朵。”
阿綿執拗地端著空碗，杵在木莎麵前。木莎看了眼人群中還在歡快跳舞的陶，迅速給她倒了半碗。
“就這點，不能多喝了，這酒可烈得很。”
戚聞心已經喝完一碗了，後勁綿長，卻叫人渾身通透得很。她臉上很快上來一點紅暈。
“你和阿綿看起來很要好？”戚聞心又倒了一碗酒，問木莎道。
木莎抹了抹嘴角的酒汁，道：“差不多吧，她聽不見，也講不了話，彆人不懂她比劃的什麼意思，我還好，看得懂一點。”
阿綿坐在草地上，品著美酒，歪頭看天上星星，全然不知二人在討論她。
戚聞心不由得輕歎一聲：“阿綿如果在外麵，怕是會受很多欺負。”
“那還是我們這裡好，幸好阿綿生活在這裡。你在外麵也會被彆人欺負嗎？要不以後你就和我們住在一起吧。”
木莎的眼睛，清澈得一覽無餘，戚聞心一望便望到了底。望著這樣的眼睛，她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