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
聽見他的名字,戚聞心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另一個相似的名字。
她不免多問了一句:“你家中還有何人?”
少年一聽,眼神黯淡了下去:“就剩我一個了。當時村裡鬨饑荒,爹娘,都餓死了,哥哥帶著我離開,後來,哥哥也不在了。”
“你哥哥是誰?”
少年聽她這話,敏銳察覺到了什麼,眼中頓時綻放光彩,急切道:“你,你知道我哥哥?我哥哥叫嚴敬,你認識他嗎?”
原來如此。戚聞心道:“認識。”
“那他現在在哪?”少年驚喜過望,上前一步朝戚聞心伸手。
戚聞心冷冷一個眼神過去,讓他當場僵住,收回了手。
“哦哦,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太激動了。哥哥居然還活著!”少年有些語無倫次。
“你兄長現在在扶空。”
少年有些迷茫起來:“哥哥,他怎麼會在那兒?”
戚聞心自然不知道嚴敬的來頭。從幾次接觸來看,她發現此人不算大惡之人,一直儘忠儘責跟在魏嚴身邊,就算是趨炎附勢,也過頭了。
她沒有回答,又問:“你怎麼同他失散的?”
“我十三歲的時候——”
“等等,你十三歲?”
“是啊,我現在已經十七了,”嚴亭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量,羞赧道,“這幾年一直吃不飽,也沒怎麼長。”
“抱歉,”無意戳到彆人傷心處,戚聞心道了句歉,“你接著說吧。”
“哦,就是十三歲那會,哥哥帶著我離家,路上我們擠在一座破廟裡取暖。後麵又來了一幫人,當時饑荒鬨得很嚴重,那些人都是食人魔,他們想把我煮來吃了,我哥哥當時十八歲,他們說太老不要,”嚴敬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我哥哥,他拚了命才讓我跑了出來,哥哥讓我跑,我就跑,頭也不敢回,但是我跑不過他們,跑到一條大河邊上我就跳了下去。”
戚聞心道:“如此說來,你哥哥後來應該是為人所救,此後拜入扶空了。”
“既然知道他在哪了,我得去找他。”
戚聞心掃了他一眼:“以你這幅模樣,不一定能見到他。”
她不知道嚴敬有沒有在找嚴亭,如果他以為嚴亭已經死了,那事情就要麻煩得多。隨便到扶空山門口說自己是嚴敬的弟弟,且不說嚴敬他們認不認識,可能當場就會被轟出來。
嚴亭有些急了:“這、這可該怎麼辦?”
戚聞心思量片刻,拿出一個乾坤袋:“裡麵有一些靈石,應該夠你路上用了,記得先把自己收拾一番再去。我叫戚聞心,到了扶空報我的名字,他們應該不會攔你,至於能不能見到就看你自己了。”她好歹是風雲榜第四,趁著靈道盛會的熱度,應該有人認得她。
嚴亭愣愣接過乾坤袋,感覺就跟做夢一樣,待反應過來時,早已淚流滿麵。
他連忙在臉上抹了兩把,朝戚聞心磕了個頭:“謝謝恩人!”
“喂!你小子杵那乾嘛呢!還不快點過來幫忙!”船上有人朝這邊喝了一句。
嚴敬回頭應道:“哎!來了!”
接著他又向戚聞心報以羞赧一笑:“我現在得乾活去了,將來恩人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不必了,我同你哥說起來還算是對頭。”戚聞心沒有收他的傳音符,轉身看向大海,竟是沒再理他。
嚴亭隻好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他有些懵懂,如果是對頭又怎麼會來幫自己呢?
他深吸了口氣,將乾坤袋收好後就轉身回去乾活了。他那消瘦的麵容好似有了幾分光彩,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
之後的時間裡戚聞心經常會到甲板上來,嚴亭不忙的時候會過來搭兩句話。
船上其他修士也注意到了這小夥子精神大改,比以前活潑了不少,又常常跟那個救了他的女修士搭話,背地裡都說這小子是春心萌動。
這些話戚聞心是不知道的,嚴亭也不敢讓她知道這些冒犯的話,隻好注意保持兩人的距離。
幾天過去,門吉島的輪廓儘在眼前,船工們開始收帆拋錨。
待船停靠下來,所有人都擠到了甲板上,船主再次提醒了眾人一嗓子:“五天後回航,大家注意時間了!”
眾人紛紛下了船。
門吉島麵積不小,島上人來人往熱鬨得很。靠近碼頭這一帶都是開墾過的,一排樓閣拔地而起,有店鋪售賣各種丹藥法器之類,還有客棧可供來客停留。
戚聞心找了一間客棧租下,付靈石的時候問那店家道:“聽說這裡半個月前發生過一場風暴,是在哪個方向?離這裡遠嗎?”
“那天海浪可嚇人了,都要把這島給淹嘍,都躲在地下室不敢出來呢,”店家指了個方向,“喏,還要再往那邊過去挺遠。”
戚聞心就這麼暫時在島上安頓了下來。因為實在找不到其他突破口了,她想等等看師父的失蹤跟海上異象有沒有關係。
平時她就在空間裡煉丹,偶爾也去島上捕獵。
島中央是一大片林地,往島的背麵而去,林地漸漸稀疏,轉而變為礁石沙地,很多海中妖獸都會上岸,也有不少修士會在島的周邊海域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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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上。
一名修士摸著他那油光鋥亮的頭不解道:“奇怪,怎麼感覺這裡的肉少了一塊?”
另一名修士麵頰消瘦,高顴骨,長得跟猴一樣:“這頭也是,牙齒少了一排。”
“有,有人偷,偷嗎?”還有一個口吃修士傻愣愣道。
此話一出,這一隊三人立馬警戒起來,將他們的獵物團團圍在中央,目光四下掃過。
口吃修士指著一個方向,問光頭修士道:“老、老大,是、不是,那人?”
光頭修士順著方向看去,隻見一女子縹色衣裳,身材高挑,容貌出塵,手中握著一柄靈劍。
猴樣修士看得兩眼發直,咽了咽口水,措不及防被人一掌拍在腦袋瓜上,差點沒給開瓢。
他痛叫一聲:“哎呦喂!”
光頭修士低聲喝他:“不要命了!那女的是個好惹的嗎?之前船上我可看見她出手了,那一劍彆提有多狠!”
猴樣修士這才回過神來:“對對對,老大說得都對!”
口吃修士問:“她應該不、不,不稀罕咱們這、這點東西吧?”
其他兩人一噎。
戚聞心剛收拾完一頭四階海猿,就隱約聽見不遠處一隊三人談論著什麼,眼神有意無意往她這邊瞟。
她留了個心眼,拿出匕首繼續處理起海猿來。
“真是一群慫包!”角落裡有人暗罵了一聲。
“老老老——老大!”口吃修士眼看著自家獵物的一段骨頭被拔出,然後朝一個方向飛去,嚇得本來就不利索的話都跟著哆嗦起來。
猴樣修士一著急,直接跳起來抱住了那截骨頭:“你給我回來!”
話音剛落,連人帶骨頭就一齊摔在了地上。
猴樣修士哎呦一聲,抱著那截骨頭連忙爬了起來:“老大老大,這是……”
猴樣修士剛想跟光頭修士報告,就發現自家老大正盯著一個方向咽口水。
猴樣修士順著自家老大的目光看去,疑惑道:“老大,不是你說不準看的嗎?”
啪!又是一掌拍在他的腦袋瓜子上,猴樣修士委屈道:“老大,你怎麼又打我啊?”
口吃修士在後麵補充道:“你你,你沒看見這根骨、骨頭往哪跑、跑的嗎?”
猴樣修士還抱著那截骨頭,再往自己剛才摔的方向一看,還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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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位仙友……”
戚聞心隻是看著窸窸窣窣靠過來的三個人。
口吃修士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地上的四階海猿。四、四階哎,得、得值多少錢呐!
光頭修士叫了她一句後就不敢再開口了,一隻手暗地裡死命掐著猴樣修士的腰。
猴樣修士被自家老大掐著,麵上也不敢叫痛,往前走了兩步,賠著笑問:“這位仙友,我們剛才在那邊處理獵物,但發現獵物莫名奇妙就會少掉一部分,還有一截骨頭往仙友這邊飛過來,不知——”
“與我無關。”
猴樣修士也不敢再多話了。三人最後看了那地上的四階海猿一眼,戀戀不舍走了。
“我都說了不可能是她。”
“也是,人家還瞧不上咱們這點東西。”
“四四四、四階!”
此時戚聞心腦海中傳來小鬆的聲音:“海猿的牙齒少了幾顆。”
戚聞心站在原地並未動彈,仍保持著背對海猿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