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聞心終於想起來當時的那絲異樣從何而來了。
小翠作為城主女兒的貼身侍女,卻佩戴有象征愛情的芍藥香囊,想來是與人私下定情了,而這種事明麵上一般是不被允許的。
那就讓她做個猜測。
這種魂魄沉睡的引導基本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也就是說必須要能長期接觸楊小姐。
而唯一能天天跟在楊小姐身邊的就是楊小姐那名貼身侍女小翠。如果有人要對楊萱下手的話,小翠無疑是最好的目標。
此時正值深夜,戚聞心出了空間,偷偷來到了楊萱的房間。
為了方便查看,戚聞心被安排在離楊萱住處不遠的院落中。一路有幾個值守侍衛,戚聞心很輕鬆就繞了過去。
楊萱房間旁的耳房中並不見小翠身影,按理說她應該一直守在楊萱邊上才是。
但小翠現在不在,她會去哪?府外應該可能性很小,那就在府內搜一搜。
戚聞心摸進了耳房,找了一把梳子,那是小翠必定每天都用的東西。
她施法捏了個訣,這把梳子就浮在了空中。這是一個簡單的追蹤術,小翠是凡人,如果距離不遠,要追蹤到她不算太難。
戚聞心跟著這把梳子一路過去,越走越偏,一直跟到一處後院柴房。這邊不住人,也鮮少有人過來。
她好似隱約聽見了些許動靜,於是收起篦梳,循著動靜過去。
屋內,男人的身體一僵。
“馮郎,怎、怎麼了?”身下的女人雙眼迷離,輕喘著問道。
男人搖搖頭不做聲,身體繼續動作起來,隻是眼中那一抹精光亮得嚇人。
戚聞心靠近後仔細一聽,整個人都靜止了,可疑的紅暈從脖子根開始往上爬。
一人一器靈同時如遭雷劈。
“你還查不查?”小鬆好笑道。
戚聞心靈力運轉幾回後才堪堪將氣息壓了回去。她還是第一次聽人牆角,第一次聽人牆角就聽到了這個。
“等著吧。”戚聞心說罷就找了個隱蔽些的地方靜守。
結果一人一器靈就這麼聽牆角聽了一夜。
“嗯……馮、馮郎,你輕、輕些。”
身上的男人緩緩吐出一口惡氣,這才放慢了速度。外麵那人有病吧,怎麼還不走!
外邊的戚聞心卻是眉頭越皺越緊。這都一個時辰過去了,什麼關鍵的信息也沒聽到,難道問題不是出在小翠身上?
“這兩人的精神可真好……”小鬆感慨了一句。
許久之後那聲音終於漸漸熄了。
“馮郎,你說,小姐什麼時候才能醒?”
戚聞心耳尖一動。
“馮郎”輕輕撫著她的臉,將她那汗水打濕的鬢發撥到一邊,聲音沙啞,帶著幾分不滿:“你我歡好,居然還要提彆人。”
小翠頓時有些慌神,語無倫次道:“我不是——啊!”
“馮郎”一口咬在她的肩膀處,惡狠狠道:“看你還敢不敢!”
“討厭!”小翠嬌嗔一聲。
“不久天就得亮了,我得趕緊回去,不然讓管事發現的話就完了。”
“嗯……”小翠這才戀戀不舍放了手。
兩個人窸窸窣窣穿好衣服後從柴房裡出來。其中一人確是小翠,但另一人,樣貌平平,屬於扔進人堆裡一眼認不出來的那種。
男子拉著小翠也有些不舍,替她理了理衣服。
“馮郎,我、我真的要走了。”
男子歎了口氣:“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在一起。”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馮郎”雙手搭在小翠身上,眼角餘光卻一直注意著一個角落。那人也是修士,而且還是個女的,城主府中沒有這樣的女修士,那就是今天剛來說能治好楊萱的。
他原以為隻是個為財的騙子,畢竟公子的手段哪有這麼好解。沒想到,那人還真有兩分本事,若有妨礙,得儘快解決了才是。
“馮郎”不動聲色收回餘光,又同小翠一陣軟語溫言後才不舍分開。
待二人走遠,戚聞心抄近路回到了耳房,趕在小翠回來之前將梳子回歸原位。
什麼異樣都沒有發現,那個男子也表現得很正常。戚聞心皺眉思索著,突然猛一抬頭。除非那人也是修士,而且發現她了!
那男子看上去明明就是一個凡人,如果真的是事先發現了她,那隻能說那男子修為比她還要高!
這就有點麻煩了。
戚聞心問小鬆道:“無法從外麵強行破開,那能不能從內部反向引導?”
那個所謂的“馮郎”,戚聞心無法判斷他是否真的是一個修為比她還高的修士,也不敢輕易試探,怕打草驚蛇。
所以她打算先試著將楊萱喚醒,畢竟現在也找到些眉目了。而那個“馮郎”要是有問題,自會有所動作。
魂魄陷入沉睡,但並非不可溝通,隻是這溝通也需要借助外力。
小鬆回道:“按理說應該可以。”
“小招能替我護法嗎?”
應招又被這個稱呼嚇了一跳,話都有些結巴了:“吾、吾當然沒問題。”
要從內部引導,必須連通戚聞心和楊萱的魂魄。這種方法有一定危險性,但值得一試。
戚聞心第二日提出這個方法,城主雖然猶豫,最後還是答應了。他想在一旁觀看,戚聞心攔住了他。
“還請城主稍等,再另外安排些人手守在門外,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打擾到我。”
城主對楊成威做了個手勢,楊成威便安排下去了,小翠也被排斥在房外。
戚聞心進屋關門,布下禁製,在床頭點了一根安魂香。
“不要被她的情緒帶動。”在連接之前,小鬆叮囑道。
戚聞心應下了,被放出來的應招拍著翅膀停在半空,在她和楊萱二人之間搭起一根無形的絲線。
連接還算穩定,戚聞心現在身處一片混亂的空間之中,周圍的景象色彩都是扭曲的,同時還能感覺到楊萱的一些情緒波動。
甜蜜夾裹著憤恨與不滿撲麵而來,像夏季的微風,帶著躁動的不安。
她試著介入楊萱的情感,卻發現自己一直被排斥在外。無論是父親的寵愛,還是作為千金小姐的衣食無憂,都不是能讓她留戀的東西。
戚聞心看著對麵模模糊糊的身影,就像是隔了一層厚重的牆。牆壁太過堅硬,鑽不開,還會反彈。看來這就是那股令楊萱陷入沉睡的外力了。
裡麵的身影好似察覺到了什麼,隔牆回頭看了她一眼,接著又轉回去。
怎麼會這樣?居然一點破綻都找不到。
一炷香儘,應招將她的魂魄拉了回來。
小鬆道:“剛才她有反應,皺了眉,手指也動了,但後來又什麼都沒有了。”
戚聞心起身向外走去。
這一消息傳到城主耳朵裡,令他落下了心中的巨石:“萱兒真的有反應了?”
“城主大人莫要樂觀,”戚聞心兜頭給他潑了一盆冷水,“我嘗試著用現實中的記憶引導她回到現實中來,但是失敗了,這說明什麼?”
城主被她問得一愣。
戚聞心接著道:“說明現實中已經沒有什麼可讓她留戀的了。”
戚聞心語氣平淡,城主卻突然麵色慘白,邊上的楊成威也隨之看了城主一眼。
戚聞心道:“看來城主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城主重重歎了口氣,一瞬間仿佛老了十歲,聲音沙啞不成樣子:“我、我就這一個女兒,都是我的錯,我太慣著她了,老楊,你帶這位仙師下去吧。”
楊成威領了命,戚聞心也並未多問,跟著楊成威一起出去了。
楊成威道:“戚仙友是個聰明人,有些話城主不方便就由我來講吧。
“半年前小姐喜歡上了玉英城中一個家族的公子哥,在我們看來那人輕佻至極,行為放浪,不是個靠得住的,偏生小姐鐘意。
“城主沒辦法,隻得暗地裡將那戶人家趕了出去。楊小姐得知後跟城主大吵一架,此後一直鬱鬱寡歡。
“大人現在是同意戚仙友繼續救治的意思,找到了問題根源在哪,還請戚仙友務必將楊小姐救回來。”
戚聞心回道:“必當儘力。”
小鬆吐了吐舌頭:“好一出棒打鴛鴦的戲啊。”
戚聞心才走出不遠,隱約聽見身後有人向楊成威稟報說:“楊仙師,寧家二公子求見城主,現在就在主廳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