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轉眼即過,靈道盛會第二場正式開始。
廣場中央升起一座寬闊的比試台,比試台四周搭起彩棚,供各位長老弟子觀看休息用。戚聞心在明望之的默認下,離開扶空隊伍,尋了個沒人認識的角落坐下。
殿前展開一幅巨大的卷軸,上麵浮現著六十四個名字。進入第二場的修士,竟從第一場的八百餘個殺得隻剩六十四個了。
戚聞心目光快速掃過,上官璟的名字在上麵,沒出意外。樂吟的名字也在,但沒看見宇文長思。
身後散修鬨哄哄的。
一名修士歎氣說:“唉,當時差那麼一點我就過第一場了。”
另一名修士嘲笑說:“得了吧,你就少吹牛了,就算你到了第二場也是來給人家送的!”
有人插嘴道:“這裡麵高手還挺多。”
有人不屑道:“不也有高手第一局就給淘汰了?”
有人辯駁道:“那是運氣不好,讓人給圍毆了!”
周圍人一哄而笑。
和若真人公布第二場規則,是一貫以來的淘汰製,眾人早有準備。六十四人兩兩組隊決出勝者,直到剩下最後一人。
靈道盛會從第一場開始,就不僅僅隻是實力的對決。
卷軸上的名字開始變幻,最後隻留下兩個名字,白玉門梁倩,散修張玲。沒人會提前知曉自己的對手,沒人可以提前以財力權勢打通道路。
鐘聲敲響,仙盟弟子唱名,兩人踏上比試台,互相行過一禮後開打。靈道盛會第二場第一輪正式開始。
第二場基本都是高手,如此精彩的比試平日難得一見,值得學習的地方有很多,每一場戚聞心都不想錯過。場上之人的一招一式,化作有軌跡的線條,盤亙在她腦海中,如何不足,如何精妙,一覽無餘。
她坐定在鬨哄哄的散修堆裡,心無旁騖。一場又一場過去,她看見了樂吟,這個不會打架的姑娘,毫無疑問落敗了。直至天黑,第一日十場,沒輪到她。
她的比試在第二日。三場過後,她看見了自己的名字。對手費先呈,沒有前綴門派或家族,是個散修。
兩人登上比試台,費先呈行了一禮,目中閃著躍躍欲試的光芒:“請。”
戚聞心回了一禮:“請。”
對方率先亮出一柄槍,是和上官璟一樣的武器。以劍對槍為劣,接下來,就看雙方的道法和經驗了。
對方境界化凡中期,靈力並不深厚,戚聞心在一開始就大膽地使出全力逼迫對方,十幾個回合下來心中已有數了。
對方招式內斂偏守,不如上官璟張揚淩厲,難以完全發揮長槍的優勢。壓迫感不足,戚聞心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破綻。
此時對方劈槍而來,戚聞心後仰閃避,卻離刺地,劍身微微發光,借助金精煉化的韌性,她彈劍起身,順勢架住對方的又一輪攻勢,單劍進槍劈斬!
費先呈大驚,棄槍躲避,可對方身形敏捷,沒給他再摸到槍的機會。
卻離已懸在他咽喉之上。
戚聞心道:“承讓了。”
費先呈驚歎於對方實力,卻也坦然認輸,回禮,收槍。
戚聞心下台時遙遙一望,正對上上官璟的目光,目光交錯一瞬,她下台了。
她以劍破槍了。上官璟高興地想。終有一日,她也會勝過自己。
明望之拍了拍上官璟的肩膀,令他回神:“璟兒,離你的場次不遠了,莫要分心。”
扶空進入第二場的僅有五人,邵雨桐,白歌眠,付希堂,戚聞心和上官璟。公認為扶空化凡第一人的蕭然在第一場遭到圍攻,無緣接下來的比試。白歌眠在昨日已經落敗。
上官璟知道自己肩負著什麼,垂眸道:“我知道了師父。”
上官璟,第三日第六場,對陣天璿趙有商。比試台上,他持縱九霄一槍破敵,意氣風發,這才是戚聞心認識的他。戚聞心很高興,玉京的事沒有影響他的心境。
至第四日,第一輪三十二場全部結束。
扶空弟子剩餘四人。紀不卻對戚聞心脫隊的舉動很不滿,問明望之道:“戚聞心在何處?如此重要的場合她也不過來,她可是代表我們扶空的臉麵在作戰。”
明望之淡淡回道:“我這個師叔許她自己走動的,要問我的罪嗎?”
紀不卻被他堵得啞口無言。
第二輪三十二人,再次被分為十六組。戚聞心今日第二輪第四場,對陣白玉門佟兆。
這次的對手來自一流大門派,化凡後期,明顯難纏很多。
雙方登台,佟兆亮出武器,也是一柄劍。甫一交鋒,戚聞心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佟兆靈力深厚,一招劈斬,她硬接下來,直接被震出兩尺開外。
上一輪她見過佟兆是如何打的,佟兆劍勢大開大合,無論攻守,她都難以占優,這樣下去她必輸無疑。
但隻要她足夠快,大開大合的劍勢,必能看見一絲破綻。她隻有賭一把。
麵對磅礴的攻勢,她不退反進,步法越來越快。以身帶劍,劍隨身動,這本該是重劍的意境,卻叫她憑一把輕劍舞起來了。
劍光留下道道殘影,鋒芒畢露!
此時,比試台下一角景象詭異。
那裡坐著兩人,周圍空空如也。
當中坐著的紅袍男子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姿態說不出的慵懶高貴,直將外圍一圈的女修個個看得麵腮桃紅。
旁邊的華天川豔羨道:“寧兄還真是受人歡迎,倒要叫我自行慚愧了。”
寧無辭薄唇輕勾:“華兄言重了。”
華天川試探問:“關於那批南斛鐵寧兄意下如何?”
寧無辭指尖在桌上輕輕扣了幾下,方道:“可。”
華天川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下鬆了口氣,這才將目光放到比試台上,正好看見戚聞心,皺眉道:“怎麼是這瘋子?”
寧無辭來了興趣:“華兄認得她?”
“交流會上莫名其妙找我打一場,沒想到她還沒出局。不過我看現在也快了,對上靈力比她深厚的佟兆,居然還敢爆發全部靈力來拚,簡直瘋了。”
寧無辭笑得高深莫測:“那倒未必。華兄可有注意到她的步法?”
“步法怎麼了?快是快,不過也就躲躲佟兆的劍了。”
寧無辭微眯了眼,目光注視著台上飄逸的身影:“她的每一步,都落在卦位上,計算精妙,分毫不差。”
華天川半信半疑地再次觀察起來,可仍看不出半點頭緒。
寧無辭接著道:“佟兆墨守成規,毫無所覺,未必能贏了。”
寧無辭話音剛落,戚聞心劍陣已成。卦位上的道道劍光織成劍網將佟兆包圍其中,每道劍光都承載著極限的靈力,戚聞心的靈力已耗儘了。
佟兆隻驚了一下,隨即沉穩揮劍,繚亂的劍光悉數被他破除。無論多快,多狠,依舊傷不了他。
對方靈力耗儘,塵埃落定了。最後一道劍光也被佟兆斬除,他心中這樣想到。
然而,還有一劍,純粹的一劍,藏在所有滿含殺意的劍光裡,悄無聲息。
戚聞心隻是刺出這一劍,沒有靈力,沒有情緒,沒有目的,仿佛天崩地裂後,塵埃輕輕落下。
這才是塵埃落定的一劍。
劍指佟兆咽喉,勝負已分。
“承讓了。”戚聞心說。
全場無不為這一劍驚呼,她贏得了自己的喝彩。
寧無辭意外地笑了,笑自己也有算錯的時候。
佟兆從震驚中回神,收劍行禮,道:“戚仙友厲害,在下甘拜下風。”
戚聞心回禮。
寧無辭起身道:“剩下的也沒什麼好看了。華兄,告辭。”
華天川說不出話來,目送寧無辭起身離開,周圍的修士見狀紛紛讓開一條道。
這位寧公子美則美矣,卻輕易觸怒不得,上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修消失在眾人視線中了。
那位身著黑衣,麵皮白淨的下屬走過來跟在寧無辭身後。
寧無辭吩咐他道:“聯係於楠,玉英城那邊的生意可以開始了。”
下屬恭敬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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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聞心剛下台,就看見樂吟朝她跑來。
“戚姐姐,我才兩天沒來,你就打到這裡了,好厲害!”
戚聞心道:“僥幸而已。”
樂吟道:“你們一個個打得都好凶哦。”
宇文長思從樂吟身後走來,恨鐵不成鋼道:“你個呆子,好好的機會就這麼被你給浪費了。”
“我,我又沒叫你把機會讓我,有本事你上啊。”
宇文長思渾身的氣焰頓時消下去,不敢反駁。
戚聞心挑眉,問道:“你們兩這幾天一直在一處?”
“怎麼可能!”宇文長思當即叫道,“我不過是見她到處跑來跑去,又不觀戰,就好奇跟去看看,這才知道某人是單相思哦。”
樂吟氣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伸手就是一巴掌過去,可惜高度不夠,拍在了宇文長思脖子上。
宇文長思愣住,舉手投降道:“姑奶奶,我的錯我的錯,不逗你玩了,你彆哭啊。”
戚聞心問道:“上次秘境裡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們,你們怎麼會跟雲子陌和虞晚初一起過來?”
宇文長思從兩人折返遇到虞晚初開始,將事情經過簡單說給戚聞心聽。
原來那一場爆炸發生後,宇文長思就想求雲子陌一同過去看看。且不說戚聞心有可能受困,光是這個虞晚初就讓他硬著頭皮求了。
他本來隻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雲子陌的為人他素有耳聞,見那人垂眸不語,以為是不應,一顆心涼下去半截。
可沒想到樂吟直接急了,立馬嘴快跟著加了句:“我出十萬靈石行不行?”
宇文長思登時扭頭看她,目光驚駭。
雲子陌隻是怪異地掃她一眼,沒說什麼,抬腳往爆炸聲響處而去。
宇文長思一看便知這事成了,拉著樂吟連忙跟上,從頭到尾絕口不提那十萬靈石。
虞晚初自然也跟著來了。
“十萬靈石,嗬嗬,嫌錢多就給我啊。”宇文長思現在想起來都還震驚。
樂吟嗆他道:“又不是你的錢。”
“你,你不識好人心。”
戚聞心無奈地笑,叮囑樂吟道:“以後萬不可隨意如此,防人之心不可無。”
樂吟道:“我知道啦。不過你救了我,在我心裡已經是朋友了,爺爺說朋友是金錢也不能衡量的。”
朋友。戚聞心默念這兩個字。曾經也有一個人這麼和她說過的。
宇文長思還在追問:“那我呢?”
樂吟疑惑道:“你什麼?”
“我也是朋友吧。”
“你?你想得美。”
“你這話也太傷人了,好歹我也是救過你的哎。”
“你嘲笑我,抵了。”
“哇,我什麼時候笑話過你?”
“你說我單,單——”
“我那是怕你被人騙了。”
“才不是,你就是看我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