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靈道盛會還有十天,各大門派家族基本到齊,共有一百餘個,四大洲的皆有,此外還有一部分散修。
散修亦有一個聚集之處,稱還真門,是數千年前由幾位修為了得的散修前輩共同創立,為的就是在仙盟中替散修爭得一席之地,散修隻要定期上交一定數目的靈石就可以求得還真門的庇佑。
隻是還真門在這數千年的發展中早就不如幾位前輩當初所設想的那樣成為散修安身立命的地方,相反,還真門已經逐漸有了自己成熟完善的體係,對散修與其說是庇護,不如說是壓榨。
聽說還真門所拿到的參賽名額一直都以出售的方式賣給一眾散修。靈道盛會是個掙取名聲的好地方,若是名次靠前獎勵也尤為豐厚,所以哪怕名額價格不低,同樣有不少散修為其爭得頭破血流。
在各大門派家族到齊後,按例會有一個相互切磋的交流會,開辦在正殿前的廣場上,那裡同樣也是許多人結交朋友的好去處。
戚聞心在交流會第三天才來,這裡人山人海,廣場四周搭了彩棚以供休息,中間升起比試台作交流切磋之用。
戚聞心往裡走去,碰見五人迎麵走來。她停下腳步,朝其中唯一認識的一位行了一禮:“墨師兄。”
墨宣陽站著不動,就這麼看著她。戚聞心並不在意他的無禮,繞過他們繼續向前走去。
墨宣陽終於出聲叫住了她:“戚師妹,可否借一步說話?”
戚聞心回身:“如果墨師兄想說的話和他有關,還是不必了。”
墨宣陽麵上有些薄怒:“你未免太過無情了!”
戚聞心麵色也冷下來:“這本就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哎哎哎,有話好好說嘛,”墨宣陽邊上一位男子站出來打圓場,他將手裡折扇一收,作了個揖,“在下望宗薛昭蘊,姑娘可是戚聞心?”
薛昭蘊這個名字,戚聞心記得,上官璟上次在安平城提過。
她回了一禮,答道:“正是。”
薛昭蘊眼裡帶著些好奇的色彩:“見了姑娘真人,才知道上官璟說的好看一點也不誇張。”
“過譽了。”
墨宣陽反省自己反應太過激烈,深深呼出一口氣,上前補了一禮道:“抱歉,方才是我衝動了。”
“無礙。”
薛昭蘊問:“姑娘一個人來逛交流會嗎?若姑娘不介意也可與我們同行。”
這時,突然從戚聞心身後探出來一顆腦袋。
薛昭蘊在看見那顆腦袋的瞬間立馬驚得倒退一步,折扇一展擋在自己麵前。
戚聞心身後的少女淡粉衣裙,一雙杏眼閃著光亮,她撲到薛昭蘊身前,墊腳扒下扇子,喊道:“薛哥哥!”
薛昭蘊“嘩”地收扇,一扇子點在她額頭上將人推開:“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我們一堆大男人,帶不上你,你自己玩去吧。”
少女退到戚聞心身邊:“那這個姐姐呢?”
薛昭蘊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一臉尷尬。
“我不與他們同行,”戚聞心對那少女說完,又向薛昭蘊等人行了一禮,“在下先告辭了。”
少女一臉糾結地看了眼薛昭蘊,隨後往戚聞心的方向追去了。
薛昭蘊看著人走遠,鬆了口氣,問墨宣陽道:“上官璟是和她吵架了?”
“以前又不是沒吵過,沒哪次這樣的,肯定不止吵架這麼簡單……”
“即便如此,那戚姑娘說的也沒錯啊,這是他們之間的事,你衝一個女孩子發脾氣算什麼。”
“我氣昏頭了不行?”墨宣陽瞪他一眼,“那剛才找你的那個呢?你可比我粗魯多了。”
薛昭蘊頓時結巴了:“她、她老來煩我,怎麼能一樣!”
墨宣陽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是誰啊,都沒聽你說過。居然還有一個這麼可愛的姑娘喜歡你。”
薛昭蘊煩惱不已:“誰要她喜歡了,成天粘著我。”
“不是你師妹?”
“你猜?”
此時薛昭蘊口中的少女正出聲喊戚聞心道:“那位姐姐等等!”
戚聞心放慢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
少女追到了戚聞心身邊:“我叫樂吟,姐姐呢?”
“戚聞心。”
“姐姐是哪個門派的弟子啊?”
“扶空。”
“原來是扶空……”
戚聞心看出她欲言又止的神色,直截了當說:“我不認識那位薛仙友。”
樂吟鬆了口氣,而後又察覺自己這樣太不禮貌,連連擺手:“戚姐姐彆生氣啊,我就是想知道而已,要是他——”
樂吟聲音低落下來:“要是他真有喜歡的人了,那我會很傷心的。”
戚聞心覺得這姑娘實在有些單純,道:“我沒生氣,至於他有沒有喜歡的人,我也不知道。”
“嗯!”樂吟用力點了下頭,一雙眼亮晶晶的。
“你姓樂,是那個以丹術見長的樂家嗎?”
“對啊。”
戚聞心垂眸:“本來還應該有一個與樂家齊名的謝家。”
“姐姐,認識原來的湘州謝家人?”
“算是吧。”
“抱歉啊,姐姐節哀。”
“都過去了。”
“姐姐是一個人來交流會的嗎?”
“嗯。”
“剛好我在那邊有個位置,姐姐和我一起去坐一下吧。”
“不用了,多謝。”
“姐姐不用和我客氣,”樂吟嘟了嘟嘴,“反正我現在一個人也無聊。”
戚聞心不知怎的,就想起來第一次見謝安毓那晚,她坐在一品樓的餐桌上,高興地對自己說:“難得你來,我才有個人作伴。”
“姐姐去嗎?”樂吟的話讓戚聞心回神。
“那好,麻煩了。”
樂吟眉開眼笑地帶著她去往彩棚另一頭。那一片坐的應該都是樂家子弟,一見樂吟,齊刷刷站起來,稱呼她大小姐。
樂吟搖著兩隻手:“不用多禮不用多禮,來來來,給我朋友也讓個位置。”
樂吟帶著戚聞心入座,將兩盤點心推到她麵前:“姐姐吃點吧,我們邊吃邊看。”
“多謝,”戚聞心一隻手拈了塊鬆子餅,“樂姑娘不上台試試?”
樂吟兩頰塞得圓鼓鼓,像隻鬆鼠:“我去做什麼?我又不會打架。”
“樂姑娘不參加靈道盛會嗎?”
“參加啊,這麼熱鬨的事不參加多可惜,我爺爺也沒寄希望我能爭個名次,就是來開心一下嘛。”
“樂姑娘豁達。”
戚聞心關注台上比試,那一男一女眉目傳情,分明未儘全力,隻能算作打鬨而已。就在二人比試中,她忽見男子袖口露出九顆明珠的紋樣,那是華家族徽。
戚聞心指著那男子問樂吟道:“請問樂姑娘可知此人是誰?”
樂吟看了片刻,搖頭:“我不知道哎。”
又問身前一片樂家子弟道:“你們知道台上那個男的是誰嗎?”
一名樂家弟子轉身道:“回大小姐,是華家大公子,華天川。”
“咦,”樂吟疑惑道,“我怎麼記得華家大公子不是那個華什麼,什麼修來著?”
樂家弟子答:“是華修允,不過那是去年的事了。大小姐你有所不知,傳言華家前家主滅了謝家,奪了四方爐煉製人丹,去年華家宴上事跡敗露,他和他兒子華修允雙雙死在謝家幸存者手上。後來繼承家主的是華家一個旁支,所以這大公子也就換人了。”
樂吟點頭:“哦哦,這樣子。”
那樂家弟子越說越起勁:“華家名聲差了,家主這一換,更是讓華家在仙門中的地位低了不少,所以他們這次參加靈道盛會,不光想奪得名次,還要尋找聯姻對象。這不,和華天川比試的女子就是姚家的人,這兩家看樣子是快搭上線了。”
恰好台上比試結束,男的收起法器上前關心,女的模樣嬌羞低著頭。
樂吟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那弟子摸著頭嘿嘿一笑。
樂吟又見戚聞心神色專注盯著台上比試,咽下口中點心道:“姐姐是想上台比試嗎?”
“嗯,是有些。”
話音剛落,戚聞心就在樂吟驚訝的目光中飛上台去。
“在下方才觀華公子英姿,著實欽佩不已,不知可否有機會與公子切磋一番?”
姚迢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女子笑盈盈對著華天川說話,臉色當即難看起來。
華天川見狀連忙拒絕道:“抱歉這位仙友,我還有事要忙,恕不奉陪了。”
“難不成華公子還怕敗在我這個小女子手上?”
華天川語氣不耐:“我為什麼要和你打?說了沒時間就是沒時間。”
“怎麼,華公子是心虛了嗎?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華天川徹底惱了:“你欺人太甚,要比就比,莫要拿什麼激將法來激我。”
他回頭對姚迢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會會她。”
姚迢眼神不善看了戚聞心一眼,對華天川道:“那你小心。”
戚聞心亮出卻離劍,微笑著行了一禮:“華公子請。”
華天川冷哼一聲,當即便提劍刺來。
戚聞心整個人瞬間變了氣勢,擋住一劍後,爆發所有靈力回攻,如狂風驟雨般壓製得對方毫無喘息之機。
華天川大驚,可越防禦越是被動。對方將所有靈力在短時間內一並爆發出來,絲毫不顧經脈是否能承受住。一個交流會而已,何至於如此拚命!
“你是瘋了嗎!”
戚聞心不答。
華天川節節敗退,最後終於支撐不住,手中靈劍被打落在地。
戚聞心忍住經脈劇痛,行動自如地收劍行禮:“承讓。”
姚迢慌忙跑上台幫華天川拾來靈劍,關切地打量著他:“你怎麼樣,沒事吧?”
華天川麵色鐵青地盯著戚聞心,盯了片刻,忽然瞪大雙眼:“是你!我見過你,去年宴席上就是你把那謝家女的屍體帶走了!”
“沒想到華公子還認得在下。”
華天川冷笑一聲:“這筆賬我們華家還沒找你算,你自己倒找上門來了。”
“一顆棋子,連死後也要被你們利用殆儘,成全你們的好名聲。”
華天川皺眉:“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戚聞心並不能從對方的神態動作中看出什麼來,可她不信,此事最大的得利者就是華家旁支,也隻有他們最有可能接觸到華遠彰的把柄。她不信此事與他們無關。
若非他們在背後做推手,還會有誰?戚聞心想到那個已經失蹤的四方爐,那個疑點重重的四方爐,那個她唯一無法解釋的四方爐。
“這姑娘怕是瘋魔了,大公子,我們彆理她,趕緊走吧。今天真是晦氣,遇到這樣的人。”
華天川瞪了戚聞心一眼,拂袖和姚迢下台去了。
戚聞心怔怔站在原地,小鬆在她腦海中出聲道:“你衝動了。你還不能確定謝安毓的事和他們有關,你隻是在遷怒他,遷怒華家人。”
“……我知道。”
小鬆歎息一聲:“你師父不讓你插手是有道理的,這件事太複雜了,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化凡境修士而已。”
“他們既然出現在我眼前,我還是無法做到不在意。”
“你這麼打,現在全身經脈肯定不好受吧,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了,你也不能仗著自己恢複快就亂來啊。脾氣這死犟,跟九臨大人一模一樣,我真是拿你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知道了,囉嗦。”戚聞心說著走下台去。
小鬆氣結。這麼敷衍,她肯定又沒聽進去。
樂吟跑過來擔憂問:“戚姐姐,你怎麼樣?”
戚聞心搖頭:“沒事。”
“可,我看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姐姐你是和那個華家人有什麼過節嗎?”
“隻是切磋而已,真的沒事。”
樂吟“哦”了一聲,從身上的乾坤袋翻出一個瓷瓶來遞給戚聞心:“給你的。我就算不太會打架,也知道戚姐姐現在經脈一定不好受,這是修複經脈損傷的丹藥。”
“不用了,我自己也有。”
樂吟直接塞到她手裡:“那不一樣的,這可是我樂家的丹藥,姐姐你就收下吧。”
戚聞心摩挲著瓷瓶沉默了一下,抬眼看向樂吟:“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了。”
“不用這麼客氣啦,那我們先回去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