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1 / 1)

天定成仙 星河有風 3891 字 4個月前

將近傍晚,街道上還有不少行人,有些店鋪已在門簷下亮起了燈,遠遠看去,點點朦朧的橙黃,和太陽灑落的餘暉融為一體。

戚聞心穿過這片祥和,正要往更深的黑暗走去。

她身旁還有一人同行,那人名喚方守意,乃城主府招攬的其中一位修士,不是多話之人。兩人隔著些距離,一路就案件偶爾聊了兩句。

現在的情形很明顯,有人專挑無人在意的貧民乞丐煉製屍傀,煉製成功後便是培養。

被吸走精氣的一共有兩種人。第一種是獨臂乞丐之流,他們無親無故,無人在意;第二種是胡大哥,他於常記商行中丟了精氣,而商行人來人往,也是暗中下手的好地方。

這兩種人代表了培養屍傀的兩種手段,說明背後之人不敢冒出太大動靜,起碼現在還沒有人因精氣被吸乾而死。

商行城主府已經派人監視起來了,其他地方想來也有人會一一調查,更何況還有一位雲墟弟子在。這裡畢竟是雲墟的地盤,找到那個獨臂乞丐後自己也該離開了。

不久後到了同寧街附近,這裡狹窄、逼仄,房屋破舊不堪,地麵也是坑坑窪窪,一些說不出顏色的積水散發著令人不適的味道。

可笑她在聊州長至九歲,卻不知城內還有這樣的地方。

由於那個乞丐是獨臂,人也年輕,還帶著兩個孩子,所以沒多久他們便向附近的人打聽到了下落。

那是一座塌了半邊的破屋,天色已晚,裡麵黑沉沉一片,隻看見幾個人影晃動。

在那些人警惕的目光中,戚聞心和方守意踏入了院中。院中零星兩三個都不是戚聞心要找的人,她進了屋內。

屋內彌漫著一股潮濕而陳舊的味道,地上鋪著草席和乾稻草,上麵窩著七八個人。

踏進此間時,戚聞心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陰涼。有修為在身的人多少能抵禦一些寒冷,但這種陰涼的感覺卻直接侵蝕到骨頭裡,令人寒毛直豎。

光照不進來,戚聞心以修士的目力一一辨過去,在角落裡找到了他。

“趙四。”

那獨臂乞丐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抬頭看去,是個清清冷冷的少女,一身氣質在肮臟的環境中極為紮眼。

那是幾日前曾幫助過自己的人,她身後還跟著個灰色衣著的男子。

“恩、恩人?”趙四不確定地回道,他幾乎疑心是自己看錯了。

戚聞心看見他身邊還躺著兩個男孩子,一大一小,問道:“孩子的病可有好轉?”

趙四愁苦地搖頭。

戚聞心當即蹲下來給兩個孩子把脈。

趙四問道:“恩人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來看看你們的病,”戚聞心把完兩個孩子的脈,眉頭緊蹙,隨即又轉向趙四道,“我看一下你的。”

趙四伸出僅有的手,解釋道:“恩人,我請了大夫,大夫說他們精氣不足,小孩子長身體最是要吃飽,開了一點藥也沒什麼用。”

戚聞心把過脈後,沉默不語。

精氣乃生命本源,兩個孩子的生命本源已然枯竭,到了行將就木的地步,窟窿破得太大,藥石也補不上了。趙四的情況如果再嚴重一點,也大差不差。

她施了個法,在他們印堂上看見了最不願意見到的結果。黑氣更加濃重,這幾天邪祟來過。

趙四忐忑地看著她:“恩人,有什麼問題嗎?”

旁邊躺著的一些人看見戚聞心一個年輕姑娘,又是看病又是施法,紛紛擠過來把手伸到她麵前。

“仙師,仙師也幫我看看吧……”

“我也不舒服,求仙師給我看看……”

方守意攔住了他們,詢問的目光看向戚聞心。

戚聞心彈指飛出幾根靈線纏在他們腕上,片刻後收回去,語氣並不意外:“都一樣。”

方守意驚了一下:“意思是這裡果真被當作了目標?”

戚聞心取出一個瓷瓶遞給方守意:“一人一粒分下去吧,兩個孩子不用了。”

趙四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恩人,不用了是什麼意思?”

“放心,他們能活。”

趙四鬆了口氣,小鬆卻把一顆心提了起來:“你該不會要冒險救他們吧?”

戚聞心回道:“他們虛弱到這種程度,精氣已無法自行恢複,我若不救,他們活不過後天。”

她看著那兩個孩子,情不自禁就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忍不住想,若非胡大娘收留,自己是否也會流落到這般境地,是否會有人來救自己。

小鬆還是有些不讚成:“你這樣隨隨便便,萬一哪天暴露了怎麼辦?”

“我小心些,不會有事的。”

“行吧行吧,”沉默片刻之後,小鬆又嘀咕了一句,“你和九臨大人倒是真像,一個脾性。”

後半句戚聞心沒聽見,她問趙四道:“這裡可有安靜的房間,我為他們另外診治。”

“這,”趙四犯了難,道,“裡邊幾間早有人占去了。”

“哪間人少?”戚聞心俯身要去抱一個孩子,分好了藥的方守意先一步將更大的那個抱起來了,她便抱起了小的。

趙四連忙起身帶路。

那狹小的房間躺著三四個人,估計和外麵的人情況差不多,戚聞心著趙四付了些銀錢,讓他們騰出這個房間,方守意手裡剩餘的藥也都散了出去。

兩個孩子被平放在稻草堆上,待人都走後,她關門施了個禁製,隨後從乾坤袋取出卻離劍,卷起衣袖,在手臂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鮮血湧出,被她牽引施法,化作一團靈光打入孩子體內。

她感受到了一股陰涼的吸力,靈光中蘊藏的生力轉眼就被吸收乾淨。片刻,孩子的麵上浮現黑氣,隨著黑氣漸漸消散,孩子的呼吸也趨近沉穩。

救治完兩個孩子,她臉色略微有些發白,處理好傷口後,掐訣封住傷口逸散的血腥氣,走出門時先對焦急等待的趙四道:“他們沒事了。”

後對方守意道:“煩請仙友將此處的情況稟告城主,在下還有些事,便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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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少雲,雲似薄紗飄逸,一彎上弦月掛在雲後,如遮麵的曼妙舞女。

柳原靠在一個簷角下打著哈欠,本要監視常記商行的他,卻沒注意到自己正在被另一雙眼注視著。

這雙眼來自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人,他像隻守宮一樣扒在昏暗的簷角下,沒人注意到他。他眼珠子轉了轉,觀察片刻後,便悄無聲息落回了地麵。

他在原地踱了幾個來回,有些煩躁,終於像是下了某種決定,筆直地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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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州並不繁華,夜裡沒有熱鬨,不少人家都早早熄了燈火。這就顯得城中的一處燭火通明的廳堂格外特彆。

“子陌啊,你看,你梧塘表弟今年剛好滿七歲了,能不能幫忙去給哪個長老說說?”

說話的這名老丈看上去五六十,他名喚蘇梁,坐在上位,是廳堂這群人中年紀最長的。但這樣一個類似於一家之主的人物,卻放低了姿態對著麵前一個年輕人說話。

斜對麵的中年男人接到老丈眼色,推了一把身前的孩子,孩子卻死死把腳釘在原地,似乎前方坐著什麼嚇人的妖怪。

整個廳堂的氣氛壓抑到極點。

“如果是為了這件事把我叫來,那沒什麼好說的,”雲子陌輕輕掃了那孩子一眼,“他沒有修行資質。”

說罷他起身打算離開。

“站住!”蘇梁拍桌而起,察覺到自己語氣過激,又放低聲音道,“外祖父隻有這一個要求了,你也知道,蘇家和你同輩的,就梧塘一根獨苗,你娘要是——”

雲子陌一雙星目好似雲霧翻湧,一道冰冷的視線射過來,頓時讓蘇梁噎住了剩下的話。

坐在蘇梁邊上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婦人這時出來打圓場道:“不成就不成了,我們蘇家的孩子就算不修仙,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

“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蘇梁覺得很沒麵子,喝了她一聲。

雲子陌看了那老婦人一眼,隨即轉開目光,對蘇梁道:“你以為我會來這裡,是念著蘇家的情分嗎?”

這話把蘇梁氣得不輕,他胸口一陣起伏,指著雲子陌吼道:“我當初就不該和白家作對,庇護你這個弑父之人!”

廳裡的人全嚇了一跳,噤若寒蟬。

唯獨雲子陌麵容沒有半分波動,聲音裡倒是有些諷刺:“雲墟掌門出麵,你不是巴結得最歡?”

蘇梁一口氣喘不上來。

老婦人起身站到兩人中間,想去牽雲子陌的手,卻被他避開了。瞧著他麵上的冷淡,老婦人麵色哀傷:“過去的事都彆再提,梧塘的事也到此為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娘!”中年男人不滿地喊了一聲,雲子陌看他一眼,他卻不敢再說話了。

老婦人眨了眨眼,移開目光,散了眼中熱氣,對雲子陌道:“你好幾年沒來,難得多留兩天,一家人就和和氣氣的——”

突然急急忙忙闖進來個人,她的話再次被打斷。

“雲仙友,屍傀現身,已有人喪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