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風山(十一)(1 / 1)

天水域。

濃稠的綠液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樹木再次乾枯,地麵長出新雜草。

空曠的平原上長風吹徹,霧氣漸消。

逃得還真快。

江鴻跳回遙遙背上,將玉牌丟給紀雨萱,強調道:“延壽丹。”

“隨你拿。”紀雨萱道。

比起這個,她更在乎另一件事。

“你都出手了,現在是不是可以和我打了?”紀雨萱兩手握拳抵在下頜,湊到近前,滿含期待地注視著她。

“天都沒亮,打什麼打。”江鴻打了個哈欠。

“天亮了就能打?”紀雨萱追著她不放。

“出去再說。”江鴻把另一張神行符塞到她手中,尋了個角落坐下,撐起一條腿,安排道:“去下個地方。”

紀雨萱失望不已,拖長聲音道:“你讓我找路嗎?”

江鴻一頓。

忘了,這姑娘不認路。

江鴻緊閉雙眼,道:“把楊青叫醒。”

她輕輕拍過吃飽喝足的水瑟,聽到紀雨萱不情不願地喚著楊青。好半晌,一聲輕唔後,尖叫聲劃破夜空。

“啊!”

江鴻嘖了聲,撩起眼皮,便見楊青滿臉驚恐、手足無措地指向身後,發現飛蟲已沒了身影,喘了口氣,和她對上視線,緊接著又喊了出來。

“江江江江鴻!”

葉輕揚兩眼上翻,又要暈過去,被紀雨萱拉住身體。

“叫什麼叫,咱們去下一處,你快領路!”紀雨萱使勁搖他,看他還不清醒,心下一動,一掌拍在他後背。

葉輕揚痛呼,終於活了過來。

“楊青。”江鴻喚道。

葉輕揚猶如驚弓之鳥,猛然一定,麵向她縮了縮脖子,笑得比哭還難看:“……哎。”

“我是什麼人,你應該清楚。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公子少爺,在這就聽我的。咱們無怨無仇,閉緊你的嘴,我保你全須全尾出天風境。出去後,兩萬靈石,咱們人錢兩清,各不相乾。”

“當然,你若是想跟人傳遞消息,暴露我身份,也大可以試試,看誰死得更快。”說到此,江鴻眼神一冷,夜空下,臉色顯得格外冰冷蒼白。

盤旋在周身的水瑟如箭射出,堪堪停在葉輕揚眼珠前,威脅地亮著光。

冰藍玉簡隻需再進一步便能紮穿眼球,葉輕揚乾咽了下,想起江鴻一鞭子一個五階妖獸,不用思考便做出了選擇:“明、明白。”

江鴻重新合上眼。

水瑟歸於平靜,卻沒急著回江鴻腕上,反而變成鞭身,落到她肩頭,一首一尾,溫順地纏繞在她頸上,像個無聲的擁抱。

紀雨萱沒聽懂二人在說什麼,但弄清楚了一件事。她蹲到葉輕揚身邊,笑意盈盈道:“我就說她很厲害,你還不信,這會兒沒話說了吧?”

葉輕揚雙手捂住臉。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他就臉疼。

一想到之前他在江鴻麵前那麼蹦躂,他就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真是命大。

玉仙子江鴻,被他們連風門重金懸賞五十年,殺過的人沒有幾千也有數百。單隻那傳聞裡的上陽城一次,就是四百多條人命。

此時此刻,葉輕揚終於知道,那時候他隱約感覺到脖子疼是因為什麼了。

他現下不止脖子疼,渾身肉都疼,心更疼。

怎會是江鴻呢?

他千八百年不出門,怎的偏偏第一次離家,就遇上自家仇人了?

萬幸,江鴻暫時還不知道他姓葉。否則,他一百條命也不夠那魔頭殺啊。

“喂,楊青。”

紀雨萱一等再等,看到葉輕揚臉色忽青忽白,各種奇怪複雜的神情換了個遍,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注意身邊還有個人。

她悄摸伸出手,在這人背後又是狠狠一拍:“起來找路!”

葉輕揚猛地彈射跳起。

他認命地接過神行符,輕踮腳步繞開江鴻,溜到遙遙耳旁。

紀雨萱坐回江鴻身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楊青為什麼那麼怕你啊?”

江鴻沒聽到一樣,一無所動。頸上的水瑟忽閃忽閃,輕微地震動著。

“我方才聽到了,江紅是你真正的名字吧?娘說名字是爹娘對兒女最殷切的期盼,多會選用好字圖個好兆頭,你這名字卻奇怪。江上殘陽泣血方為紅,好似不是那麼吉利。”紀雨萱自言自語地嘀咕了片刻,歪著頭問:“江紅,我怎麼覺得,你好像變強了一點?”

沒等到答案,她扭過臉,雙臂環起,望著看不到儘頭的夜空。

“江鴻,鴻雁的鴻。”

耳畔驀地傳來一聲,紀雨萱回過頭,卻見江鴻依舊沒有動,若非她聽得真切,隻怕會以為那聲回答是幻聽。

“鴻雁,”她咬著這兩個字,琢磨道:“鴻雁是高飛之鳥,這就說得通了,你爹娘一定是對你寄予厚望,盼你振翅高飛。”

“……”

“楊青他為何那麼怕你啊?”

水瑟滑下,乖順地變回手鐲。江鴻舒了一口氣,掃過最前麵蜷縮成一團的葉輕揚,臉不紅心不跳地回:“他喜歡吹風便去了前頭,乾我何事?”

“是嗎?”

紀雨萱揚聲喊葉輕揚,卻見他避之不及地連連揮手,又往前挪了挪,幾乎站到最邊緣,一個不小心便可能掉下去。

紀雨萱一臉莫名,輕哼了下,罵道:“膽小鬼。”

江鴻沒吱聲,出神地摩挲著水瑟。

正如葉輕揚所言,天水域寬廣無比,縱然遙遙雙翼都貼了神行符,還有葉輕揚全程引路,三人一獸仍在海上趕路許久。

抵達第二塊陸地時,已是一日後。

天將破曉,海麵風平浪靜,整個天水域又恢複一片沉悶異常、了無生機的模樣。

一連飛了近兩日,遙遙一落地就完全變回小白狗形態,趴在地上躺屍。

葉輕揚蹲在它身邊,努力降低存在感。

這兩日,葉輕揚沒敢和江鴻說一句話,偶有幾次紀雨萱主動跟他搭話,他也沒搭理,自顧自地看地圖,堅守帶路人的本分。

江鴻也沒管他,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眼前這片新的陸地上。

先前那處雜草成原,枯樹作綴,滿是蕭條,此處卻迥然不同。

涓流明鏡,曲徑幽深,喬木蓊蓊鬱鬱,泠泠水聲散在不時響起的鳥鳴中。遠而望之,青山重重如黛,依稀可見千裡之外,白練般的飛瀑自九天傾瀉而下。

剛落地時,江鴻甚至懷疑葉輕揚暗中作梗,帶他們出了天水域地界,拿出地圖一看,確認他們目前還在天水域內,也的確朝著光搖山趕去,這才打消懷疑。

有雜草化蟲的前車之鑒,江鴻沒放下警惕,想著和紀雨萱一左一右,搜查兩片林子。

誰知她們還未說好,遠處猝然爆出一聲巨響。

兩邊的林子分不清是哪個,抑或是都有,嘶吼聲貫徹山林,像是有什麼東西破地而出,整個地麵都在劇烈搖晃。

旋即,喬木大片大片地歪倒,一陣亂聲後,狼群自兩方林子中衝出。

這些狼個個身軀雄壯,一身黝黑皮毛,額心一道明亮火焰紋,目光如炬地盯著他們,喘著粗氣,露出尖利的獠牙。

葉輕揚這下也不敢再裝聾作啞了,抱緊遙遙,飛奔到兩人身後,拿出百識鏡。

“三階妖獸,三焰狼。”

江鴻眯起眼睛,視線鎖住狼首的火焰紋。

紀雨萱猶然記得她砍半天才勉強砍死的二階地殘,沒有妄動,問道:“有何特點?”

“三焰狼又稱三眼狼,額頭上的火焰紋便是它們的第三隻眼。那是它們世代傳承的圖騰,傳說隻要有第三隻眼在,它們便不怕——我去!”

葉輕揚話說一半,江鴻便沒了聽下去的耐心。

原因無他,她不喜歡狼頭上閃著的火焰紋,看著就煩。

還說那麼多,麻煩。

不如全殺了乾淨。

江鴻指尖輕微一動,懸在手邊的水瑟便如鬼魅般穿梭在狼群間,將之儘數擊殺。

等葉輕揚喊完,沾滿狼血的水瑟已回到江鴻手中,三焰狼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直穿額心……”葉輕揚嘶了聲,忍不住後退兩步。

紀雨萱氣得直跺腳:“江鴻!”

江鴻抹掉溫熱的狼血,取出玉牌,看到周輕名字後的數字變成一千四百六十。

十六隻一百六十,一隻十分。

這麼算來,十隻三階才抵一隻五階,委實費勁,還是直接殺五階更省事。

“我也想活動活動筋骨嘛,你全打死了,我怎麼辦?”紀雨萱氣鼓鼓道。

“急什麼。”江鴻收下玉牌,氣定神閒地垂眼看對側,“這不是還有嗎?”

紀雨萱一怔,突覺狼群雖除,早先那亂騰騰的動靜卻並未消停,反而越發鬨了起來。

近處,土裡的小蟲子隻冒出個頭便忙不迭縮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獅、鹿、蛇、鳥,各種奇形怪狀的妖獸森林盛會似的圍了一圈。

“三階,三階,四階……”葉輕揚頭一回見這麼多種類的妖獸聚在一處,名字也不念了,逐一數過實力,心裡約莫有了點數,側首一看另兩人,不禁抽了抽嘴角。

紀雨萱霰塵在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江鴻斜了一眼,道:“那隻雙頭鳥我要了,其他的隨你。”

那雙頭鳥在這群妖獸裡實力並不突出,僅為三階,也不知怎的就惹了這魔頭,竟然點名要殺。

葉輕揚暗歎,為尚且不知曉自己命運的鳥兄默默送了個可憐的眼神,以儘哀悼之意。

同一時間,確定了石板並沒有壞的五長老屁股剛沾椅子,便見最上方沉寂一段時間的兩個名字突然又亮了起來。

這次隻須臾便平靜下來,遠不如一開始那直竄到頂的陣仗,五長老甚至頗有閒心地欣賞了下這二人的分數。

周輕,一千四百七十分。

紀雨萱,一千三百九十分。

一個漲了一百七,一個漲了一百九。

嗯,還湊合。

五長老往下再看。

葉諫之,三百六十六分。

鬱清江,三百四十七分。

嘖,這麼久了才三百多,漲得有點慢呐。

五長老無奈地搖搖頭。

另一端。

殺完妖獸、狠狠過了把癮的紀雨萱力困筋乏,許久未嘗到的口乾舌燥襲來,她尋著溪流過去,伸手便想捧水。

清點戰果的葉輕揚無意一撇,神魂嚇飛了一半:“紀雨萱!”

“這可是天水域,這的水怎能隨便碰!”葉輕揚疾步到她跟前,聲音冷肅,臉都黑了。

“一時疏忽嘛。”紀雨萱道。

樹上,觀察情況的江鴻丟了個巴掌大的琉璃瓶下去,“我從外麵帶的水。”

紀雨萱兩眼彎彎,飲了口,仰著臉心滿意足道:“還是你好。”

“無儘瓶?”許是隻顧著清點戰果,一時沒反應過來,葉輕揚驚訝地呼出聲,笑道:“此物產自連風門,凡是液體,一滴進去便可自造無窮,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十萬靈石一個,你居然有?”

江鴻要笑不笑地瞥過他。

她自是買不起這種金貴玩意——這是她從不知道哪個修士的屍體上順來的。

“彆人都是買來裝靈液,你倒好,用來裝水,暴殄天物啊。”他感慨道。

江鴻跳下樹,拿回無儘瓶,不鹹不淡地說:“我想裝什麼就裝什麼,你有意見?”

葉輕揚連眨數下眼,恍然意識到自己是在跟誰說話,當場立成一根筆直的棍子,僵硬著回了句“沒有”,而後,同手同腳地走開。

紀雨萱噗的笑出聲,壓低嗓音道:“你嚇唬他,你壞。”

江鴻不答,說道:“這附近應是沒什麼三階以上的妖獸了,隻有些仙草,或許還能換點分數。”

可惜她不通醫道,辨識不得這些花花草草。

不過,她總覺得,這地方還有古怪。

空氣裡藏著的壓抑感始終不曾退去,她也無法安下心。

再者,還有樣東西。

水瑟化為玉簡原身平鋪開,江鴻一眼瞧見上麵記載的內容。

極品仙草玄芝,以修士修為及生命為養料,服之,至少能提升一個小境界、延續五百年壽命。

這便是她來天風境的目的。

修行者壽數綿長,往往修為越高越是如此,可江鴻不同。

她雖才突破洞明境不久,卻已壽命將近。

再不尋些續命良藥,不用連風門殺,她就自己先送掉性命了。

但水瑟僅能找出記載,卻不能探查玄芝所在。

所幸今日是第三日,還有二十七天。

江鴻冥思苦想,四處亂走,眼神一歪,落到了耷拉著腦袋的葉輕揚身上。

怪哉,她怎的忘了,這個散財童子家大業大,指不定身上還有彆的寶貝。

思罷,江鴻清了清嗓子:“楊青!”

葉輕揚陡然定身,慢吞吞地轉過身,應道:“……在。”

“你身上可有能尋仙草的法寶?”

“啊?”葉輕揚呆了下,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麼,傻愣愣地點了點頭,“千尋圖鑒麼,有。”

千尋城富甲天下,最早便是以兩本尋寶專用的千尋圖鑒聞名。

當年葉家祖師選定千尋城開宗立派,其後不久便在機緣巧合之下尋得這兩本消失多年的圖鑒,奉作至寶留於門內,一時傳為佳話。

葉輕揚應完才知後悔,怪自己魯莽,觀察江鴻神色應是不知千尋圖鑒是什麼東西、保存在何處,稍稍鬆了口氣,摸出千尋圖鑒遞去。

江鴻也沒心思理他,一拿到圖鑒,便想研究。

轟——

這時,遠處又一聲巨響,潺潺溪流悄無聲息地停下,像被凍結了一般。周遭靜得出奇,近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少頃,連聲鳥鳴衝入雲霄的同時,一道恐怖的威壓掠過林子,勢如破竹地席卷而來,修為最低的葉輕揚當即口吐鮮血,砰的一下跪到地上。

紀雨萱麵色驟變,一手扶起葉輕揚,一手握緊霰塵嚴陣以待。

水瑟興奮地抖動著,俄而靜下來,閃著忽明忽滅的光,猶如伺機而動的餓狼。

這氣息與淮秋城那時的枉日差不多。

江鴻剛做出判斷,便見兩隻巨鳥從天邊飛來,長尖嘴,暗紅首,通體潔白如雪,雙翅張開幾乎遮蓋了整片天空。

“這……”葉輕揚捂著疼痛不止的胸口,道:“這鳥隻差臨門一腳就能突破到六階了。”

紀雨萱心知自己無能為力,詢問地望向江鴻。

半步六階……

江鴻分了一根玉簡護在紀雨萱和葉輕揚身前,縱身一躍,跳至樹梢,正麵迎上。

良久,兩隻巨鳥墜落,壓垮了一片喬木。

可這一切似乎隻是個開始。

不等江鴻喘口氣,新的妖獸又出現。

江鴻殺之,複有。

再殺之,複複有。

再再殺之,複複複有。

……

妖獸源源不斷地冒出,殺到最後,江鴻手都有些抖,額角暴跳如雷:他爺爺的沒完了嗎?

眼瞧事態不對,葉輕揚提溜起休息夠了的遙遙,趁著下一波妖獸還沒來的空當,拉上江鴻、紀雨萱逃之夭夭。

此後,仿佛被下了追蹤符,他們每走到一處,便被一處的妖獸瘋狂追殺,源源不儘。

江鴻、紀雨萱輪番上場,偶爾幾次兩人打累了,甚至葉輕揚也拿出法寶,代勞片刻。

如此連續數日後,江鴻不由得納悶:“你真沒拿它們東西?”

紀雨萱眉間緊蹙:“他們也追你啊,你沒拿我就沒拿。”

兩人靜了下,一同回首,望向琢磨路程的葉輕揚。

葉輕揚後知後覺抬起頭,臉上的茫然清晰可見。

算了,這個更不可能。

江鴻遍尋無果,隻得把這現象歸結為天水域特色。

三人一獸就這麼沿路跑,危急時壓榨遙遙,略微不那麼緊急時,便換乘飛行法寶。

江鴻一邊研究千尋圖鑒,搜尋玄芝的位置,一邊斬殺妖獸,分數日日飆漲。

紀雨萱雖不及她,卻也漲得甚多,遠遠高出榜後其他人。

葉輕揚則為二人清理戰場,留下有價值的獸皮獸骨,不時地采摘一些仙草,竟也收效喜人,掛在第十的位置。

第二十八日,一行人來到光搖山前最後一塊陸地。

此處與前番多個陸地都相去甚遠,平原廣闊,朔風凜凜,白雪皚皚,已經隱約有了光搖山的樣子。

最不同尋常的是,他們抵達這麼久,竟然沒有妖獸來追他們。

被獸兄獸姐們追了多日,甫一清淨下來,還真有點不習慣。

江鴻啞然失笑,心底罵了自己一句不會享福。

紀雨萱裡外望了個遍,隻瞅見白茫茫的雪原,不禁問:“這裡什麼都沒,你確定那什麼芝在這?不會是指錯路了吧……”

“千尋圖鑒不會出錯的!”葉輕揚駁道。

江鴻未曾答話,方要召出水瑟,卻見一鮮紅人影迎著風雪狂奔。

她愣了愣,看清人後,更是愕然:“遲師姐?”

遲月歸滿身是血,衣衫破爛,聽到聲音麵上一喜,緊接著又急轉憂懼,跑到近前時沒站穩,猛一踉蹌,栽進伸出手的紀雨萱懷中。

葉輕揚呈上一瓶丹藥,抱著瘦了一圈、萎靡不振的遙遙背過身。

遲月歸吞下丹藥,連咳數聲,一把扯住江鴻手臂,動作間露出破碎衣裳下,青一塊紫一塊的陳傷和流血漸止的新傷口:“快,你們快走……”

“怎麼回事?”江鴻問。

“易師弟……他殺了照溪城弟子,被我看到,所以他——”遲月歸不知看到什麼,話音忽然止住。

“跑這麼快,我還道你的救兵是誰,原來是這幾個廢物。怎麼,遲師姐自己死還不夠,要拉上這麼多墊背的?”

江鴻橫眼一掃。

易庭之手執彎刀,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近,身旁跟著同樣從容的荀俊傑。他唇角抬起,明豔的笑容中帶著一絲陰冷:“那我可就不留情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