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我走了多少級天階了?”
阮葙寧爬得有氣無力,壓根回頭看不了一點,隻能問走在自己前邊的靳相柏。
他頭也不回,拽著手裡的麻繩,而麻繩的另一頭就係在阮葙寧的腰上,懶懶道:“彆管走過了多少路,隻需往前看,多想想再努力走多少路。”
“……大師兄,你是魔頭嗎?”
此話一出,不禁讓他頓住了腳步,扭頭看她,溫和笑了笑,“小師妹,你看人眼光真準,你居然知道我是惡名響徹修真界的大魔頭。”
阮葙寧:“……”好可惡,被他給裝到了。
“你說什麼?”
“我沒說什麼啊,我哪還有力氣說話。”說罷,她裝作累極,大口大口喘氣。
既然她打哈哈過,靳相柏也不繼續揪著,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她身後。
六百級天階,看來確實不錯。
也隻是一眼過後,回頭拽著麻繩繼續拉著她往上走。
“大師兄,我昨日是悟道了嗎?”
靳相柏:“嗯,不止悟了道,還入了煉氣期。”
“大師兄,那我現在的修為是練氣期幾層啊?”
靳相柏:“練氣一層,出門就是當沙包挨打的份。多琢磨琢磨,該你出門的時候,你不想出門,我都會大義滅親把你丟出去。”
“大師兄,我不能在宗門裡混吃等死嗎?”
靳相柏殘忍拒絕,並放出狠話,“你想被我大卸八塊嗎?”
“大師兄,我還是個未成年人,我要拿出我的未成年人保護法,保障我的未成年人權益。”
靳相柏:“你隻是未成年,你又不是智障。玄劍宗的親傳小師弟剛十六歲,都已經築基初期了。你再看看你,才練氣一層。小師妹,你得給我長長臉啊。”
典型的修真界雞娃教育出現了!
靳相柏已經從宗門大師兄順利進階為傳統大家長,主打一個教育要從娃娃抓起,先抓阮葙寧這個未成年的。
“大師兄,你是魔頭。”
靳相柏:“說得好。”
“大師兄,你個天打雷劈的好心人!”
靳相柏:“對對對,你說得對。”
“大師兄,我要抨擊你!”
靳相柏:“隨便你抨擊。”
“大師兄……”
一邊爬一邊說話轉移注意力,阮葙寧竟然也還能更得上他的步伐。雖說是拽著,但靳相柏還是時時刻刻注意著身後的動向。
這個隨手撿來的小師妹可不簡單,日後必成大器!
要是成不了,就這樣吧,當他在放屁。
卯時初就開始爬山,爬了一個時辰之後。剛至辰時,她就被靳相柏順手一個淨身術,打包送去了早課的課堂。
本是修習基本法術的好時候,但她剛剛浪費了大量體力,這會兒突然就想睡個回籠覺了。
剛一落座,半個身子就趴伏在書案上,一動不動像王八。
還是坐她旁邊書案前的卞相惟蹙眉看了好一會兒,才將竹簡卷起,伸過去戳了戳她的腦袋。
她半睜著眼看,含糊道:“四師兄,好巧啊,你也來上早課。”
卞相惟衝她眨眨眼,做個往後仰的動作,高紮的頭發順著他的動作飄逸擺動,叫人看著著實催眠。
阮葙寧打了個哈欠,反而更想睡覺了。
卞相惟見她這樣輕嘶一聲,直接動身去拽她的後衣襟,單手就將人提了起來。
她驀地被驚動,壓根沒意識到自己被人拎在手裡,隻是看著那張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書案,眼睛睜得溜圓。
片刻之後,她終於意識到什麼,倒騰了一下自己的短手短腿。
得,又給人提後衣領了。
身前垂著幾條小辮,頭上像是梳了個雙丫髻。她晃晃腦袋,再晃晃手腳,就以這樣奇怪的姿勢出現在二長老的視線裡。
早課的課堂上,也隻有她……和四師兄兩個人。
天殺的!
就他兩個,這還怎麼逃課?!
想當年,她可是開山師祖,逃課大王。翹課界的翹楚,術法界的奇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雖然丟出去的都是醜聞,但撿回來的都是笑話啊。
“很好,看著有精氣神多了。”二長老模樣不似大長老那樣和藹喜人,反倒是眉宇間都被嚴肅所占據,看人的時候,那眸子裡隻剩下審視。
對阮葙寧這個逃課大王來說,碰上二長老真是完蛋啦!
他捋了捋胡子,咧嘴一笑,放下手中的竹簡,踱步到二人跟前。然後毫不在意的席地而坐,擺擺手示意卞相惟將她放下。
“昨夜睡得可還好?”他笑問,右手摸進自己的懷裡,拿出一本書冊和筆,在封皮上寫下她的大名,然後翻開第一頁。
這動作,這神情,這熟練的姿勢,這如惡魔低語的問話。是的,就跟填寫學生問卷調查登記表一樣的,這還實名了。
阮葙寧隻有一個念頭,感覺她要說一個不字,那今晚飯堂的鍋要歸她刷了。
“好,特彆好。”
二長老提筆,問:“好在哪?”
“呃……就哪哪都好,屋子結實,院子寬敞,褥子香香的,還有新衣服穿。”
二長老點頭,立即落筆,不消片刻繼續問:“飯菜合不合胃口啊?”
“啊?”
隻待她這一聲,二長老像是早就預料到她會啊這一聲,立即笑著解釋道:“彆緊張。相柏說,我是五行宗裡負責生活的長老,外加後勤輔助了解一下。所以,這些親傳初體驗感想必須記錄詳細,然後登記造冊。我就記下所有人的意見,然後挨個問候一番,看誰敢對我有意見。”
阮葙寧瞬間不笑了。
不愧是五行宗,簡直恐怖如斯。
“那飯可好吃了,我光是看著那飯,我就悟道了。”說著,她衝二長老舉起自己的大拇指,認真道:“二長老,我的評價可是這個,就沒吃過那麼好吃的飯菜。要是以後被大師兄攆下山曆練,我吃不到大長老做的飯,我都不敢想我會成為怨氣多重的小姑娘。”
“哈哈哈……”二長老聽她此言,爽朗一笑,“你這小丫頭,鬼精鬼精的。出門在外,哪能叫你餓著。必然是先給你準備足了吃的,再讓你下山曆練。”
很好,阮葙寧要收回剛剛都在心裡說他嚴肅的話。這明明就是個熱愛美食,熱愛生活的樂嗬小老頭嘛!
“丫頭啊,聽說你和你大師兄打賭了?”
阮葙寧點頭,壓低聲音說:“那可不是,他沒收了我五師姐送我的一千上品靈石充公,可給我心疼壞了。”
“嗐,傻丫頭,他一個當大師兄的,哪會真要你那一千靈石,純屬唬你好玩的。”
阮葙寧不信,疑惑道:“真的?”
二長老點頭,“那是必然,我偷偷告訴你倆,你們不要告訴彆人。你們大師兄有小金庫,估摸著應該有個百萬枚上品靈石。”
“這麼多?!”卞相惟也覺不可思議,不由瞪大了眼睛,“百萬靈石?!”
“昂!我說的絕對不會有假。”
“那他還沒收我的靈石充公!”阮葙寧登時就不服氣了。
“純屬逗你好玩的。”
阮葙寧:“……”天殺的靳相柏!
卞相惟的天塌了,“所以,整個宗門裡就我最窮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二長老搖搖頭,“不是啊,葙妤和你一樣窮啊。隻是她會搶,你不會啊。”
卞相惟:“……”被辜負,心已死。
卞相惟:“窮,隻是他們欺騙我的借口。他們真的,我哭死,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說罷,他抬頭望著屋頂,可憐道:“二師兄跟我說,想哭的時候,記得四十五度角抬頭看天,能讓自己……”
“……的眼淚憋回去?”
“不。”他一個字反駁回去,然後繼續說:“他說這樣哭起來比較好看,不至於鼻涕眼淚流的到處都是。嗚嗚……他們都把我當狗來騙,騙來了還當狗殺。”
“說實話,真沒見過你這麼實誠的孩子。”二長老捋捋自己的胡子,神情認真道:“可能是大道有所不同吧,我就隻會看戲。除了看戲,我一無是處。”
阮葙寧:“……”
讓卞相惟破防,隻需一句輕飄飄的話,他的天就塌了,伏在書案上悶聲痛哭流涕。
二長老,但凡你不添這個亂,他早就好了。
阮葙寧安慰不了一點,努努嘴看向二長老,撓撓頭,“二長老,要不……咱們接著,您就繼續問?”
二長老思忖片刻,點頭說好。
二人就這麼華麗麗的將他拋下,忽略掉他難聽的哭嚎聲,繼續剛剛的提問回答。
正欲開口,卞相惟猛地抬起頭,雙眼泛紅,好不可憐地看著二長老和阮葙寧,“你們借我點吧,我剛買了一大塊玄鐵,已經沒錢了。”
阮葙寧:“……”
二長老:“相惟,要不你去找個鏡子照照自己吧。”
“為什麼?”他吸了吸鼻子,帶著些鼻音問。
“你臉咋那麼大呢?”二長老嫌棄道:“上回問我借的幾十枚上品靈石,現在還沒還給我。你但凡造個有用一點的東西,拿去賣了,也不至於傾家蕩產啊。”
“我造了。”他說著,低頭去懷裡翻找。
阮葙寧好奇瞥了一眼,看不清,果斷撤退。
翻翻找找一刻鐘,終於他似是手上摸找到了,麵上一喜。下一瞬,一個奇形怪狀,遍體黢黑的物什就被他從懷裡拿了出來。
黑漆漆的小洞口對著二長老,把手那兒有個小小的暗扣,大致形狀像個回弦鏢,是二人都沒見過的新玩意兒了。
“這是何物?”
卞相惟有問必答,“槍。”
“怎麼用?”
卞相惟將那個黑漆漆的小洞口調轉了一下方向,仔細給二人演示。指著那個暗扣說:“這是扳機,一按下去就能殺人,前提是一定要瞄準好。”
“殺人?”阮葙寧百思不得其解,“我們是什麼很壞的人嗎?”
卞相惟搖頭,誠實道:“不是啊,我就是給你們展示一下。我的發明創造,讓你們開開眼。”
阮葙寧:“……”不是很理解。
二長老:“……”不是很想理解。
見二人不說話,他握上那把槍,然後抬手對著書堂的大門,單眼瞄準一下,認真道:“給你們展示一下,五步之外槍快,五步之內槍又準又快是什麼概念!”
說罷,他輕輕扣動扳機,刹那間嘭得一聲,從那小洞口裡飛速飛出一個小小的黑色物什。
“小師妹……”
恰好,曲相勖的人和聲,適時出現在那門口。豁然看著朝自己飛來的東西,臉上的笑容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