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謔,吃我一擊大錘八十!”
“呔,看我一記鐵鏟煎蛋!”
“……”
二人你來我往,打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阮葙寧慢悠悠起身,叫符葙妤和曲相勖一人一下搭把手,拉出了大坑。然後迅速轉移陣地,不多時三人齊齊坐在屋簷下,單手拄著臉看好戲。
“下次,叫心靈手巧的二長老再給我們做一套廣袖的宗服。”符葙妤順勢點評上二人的穿搭,指指點點道:“緊身的跳起舞來,不怎麼美觀。這樣一看,還得是廣袖長衫,衣袂翩翩,衣帶飛舞間,極具觀賞性。”
曲相勖順手就從懷裡掏出一把瓜子,一人分一把,然後邊嗑瓜子邊說:“現在,就是需要一個人跳出去喊一聲。”
“喊什麼?”
“不要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符葙妤那是絕對不讓話掉地上。
曲相勖也附和兩句,“要打去戒律堂打,戒律堂那地兒寬敞。”
“……”
“不過,話說回來。”曲相勖那手裡的瓜子嗑著嗑著,就變味了。他扭頭回看兩個小的,“話說,老大一個逍遙道,怎麼就和老二那個忘情道打起來了?他倆不應該看待事物十分淡然嗎?咋滴,前有靈根突變,現在是大道突變了?”
符葙妤蹙眉,“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土著,我一個修殺戮道的,我就坐這;乾看著,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就沒見過打得這麼輕的。”
“我覺得他倆像是道成了。”阮葙寧默默發表自己的感想,“一個看似無情,實則有情有義。一個知足常樂,享受得很啊!”
這話令二人心念一動,當即仔仔細細又看了看。果然那倆打架跟過家家似的,手上的力怕是百分之一都沒使出來吧。
“嘶,這倆人在這過家家呢?!”
符葙妤的暴脾氣去得快,來得也快。突地爆喝一聲,把手裡的瓜子一丟,反手化出隱藏的破傷風之劍,疾步而去加入了戰鬥。
真是好一個殺戮道啊!
“三師兄,五師姐一直都是這樣嗎?”阮葙寧弱弱地問:“怎麼會是殺戮道啊?她不是丹音雙修嗎?”
“丹音雙修不假,但她確確實實是修殺戮道的,至於為什麼?”曲相勖悵然望著戰場,長歎一口氣,“或許是當牛馬時積攢的怨氣終於爆發出來了,所以現在已經達到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地步,自然就悟入了殺戮道。
實話實說,她還是我順手撈回來的。就差那麼一點,我和她都要被大長老掃地出門了。長老說她殺氣太重,容易走火入魔,再加上主修殺戮道,就更不滿意了。
說是祖上出了師叔祖那個天生反骨仔,怕她也步入後塵,說什麼都要把人攆走的。好在老大和老二出馬,一個頂倆諸葛亮,兩個成伍變廢物,順利讓大長老同意把人留下來了。”
“居然是這樣啊。”阮葙寧若有所思。片刻之後,她又問:“所以,丹音雙修是為了壓五師姐身上的殺氣嗎?”
“昂!”此言出乎意料,曲相勖有些驚訝地扭頭看她,笑道:“不錯不錯,你居然還能想到這層意思,孺子可教也!”
“那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是劍修嗎?”
曲相勖點點頭,想了想又搖頭,然後又點頭,最後輕嘖一聲,“說是,好像也不像是。大師兄出門在外不喜歡舞刀弄劍,就靠拿著二師兄的鐵錘走天下。二師兄出門在外不喜歡拿著他的鐵錘,就常常扛著一把工兵鏟在肩上,二人走哪都像是施工隊的架勢。”
“二師兄是器修?!”
他一口否定,“不是啊,他是劍修。隻不過人看起來瘦弱得很,一陣風就能吹倒,所以說他是劍修沒人相信。同理可得大師兄出門也是,常常被人誤會是打鐵的鐵匠。
小師妹,以後你多跟著他倆出門就知道了。他倆一個心黑手辣,一個嘴抹砒霜,典型的全員惡人組。”
“啊?”
“彆啊呀,你可是答應了大師兄的。”曲相勖比劃著三根手指在她麵前,嚴肅道:“三年之內,金丹初期。小師妹,以後有得你忙了。不過沒關係,三師兄看好你,好好加油!”
“……”她啥時候苦著臉,“三師兄,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
“誒,這可不興隨口說啊。”
“三師兄,我能選擇棄暗投明嗎?”阮葙寧皺著臉說。
“……嘶,詳說怎麼個棄暗投明法。”
阮葙寧努努嘴,“就,我能轉頭拜入縹緲宗嗎?”
曲相勖思考,“……”
曲相勖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
“三師兄,撇開你和四師兄。”她稍稍湊近了曲相勖一些,壓低聲音說:“我感覺五行宗要完。”
“完如蛋,沒感覺到一個靠譜的,對不對?”
阮葙寧重重地點頭
“實不相瞞,我也有這個想法。”他也實話實說了,好話一點沒有,壞話如倒豆子,庫庫就是倒啊。
“五行宗總給我一種,今天雖然能熬過去,但是明天一定完蛋的感覺。加上這仨不靠譜的,另外還有倆隻看戲不出力的,五行宗真的要完了。”
話雖如此,卻是事實。
二人默契不做聲,各自在心裡盤算著,要是五行宗倒了,該去哪裡謀生活比較重要呢?
該去哪裡呢?
玄劍宗一群天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的絕情莽子,財富這一塊,五行宗倒數第一,他們倒數第二。
淩霄宗各個鼻孔看人,高傲得很,穿得像花孔雀,人也是長得像。脾氣臭得很,天生自帶毒舌屬性,不管是誰無差彆攻擊,包括同門。
縹緲宗那個現任親傳大弟子先pass掉,忘我道頭號頑固分子,感覺下一個完蛋的就是他們。
合歡宗全是一群黑皮體育生,雖然財大氣粗,但是修的太雜了。劍修敵不過丹修的物理攻擊,丹修扛不住音修的魔法攻擊,劍修和符修兩兩開,陣修和禦獸的勢同水火,器修就是打鐵的,平平無奇。
這樣看起來,五行宗也還行吧。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大哥二哥,師妹這就送你們一程,咱們地下見!”
符葙妤突然爆喝一聲,猛地揮出一道淩厲肆虐的劍氣,連帶著圍觀看戲的曲相勖和阮葙寧都一塊被波及。
曲相勖不緊不慢,隻用兩指從懷中夾出一張符紙。然後頓了一息,紙上的符紋閃爍遊走間,一個無形的金色屏障擋在二人身前。不消片刻,他指尖的符紙化為烏有。一張符抵消一道劍氣,倒也劃算。
靳相柏和席相珩就拿著手裡的錘子鐵鏟硬抗,抗不住就直接被那劍氣掃進了坑裡。
曲相勖乾看著,鳳眼微眯,看起來像是帶上了些朦朧的睡意,稍稍思索了片刻。
他正要想出個所以然來的時候,符葙妤又是怒而爆喝一聲,執劍跳進坑裡,就徹底沒有了聲音。
阮葙寧看得一愣一愣的,而後茫然道:“三師兄,他們這是?”
“哈,當葫蘆娃送人頭救爺爺呐。”倏然,他像是想明白了什麼,無奈笑罵道:“我還真當他們是打地道戰,沒想到是餓死鬼投胎了。一個二個跟八輩子被吃過飽飯一樣,偏生喜歡哄搶!”
阮葙寧一個字都沒聽明白,又是茫然:“啊?”
“酉時將至,咱們該去吃飯了。”
說罷,他又是兩指從懷中夾出一張符紋繁雜的符紙,口中輕輕念動咒訣。
阮葙寧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他的施法手勢,隻覺得自己衣襟一緊,眼前霎時一陣飛速的天旋地轉。
像是瞬息之間,屁股又坐到了實處,眼前的眩暈感還未完全消退,耳邊已經乍響起卞相惟驚喜的聲音。
“你們怎麼過來的這麼快?剛剛好踩上了飯點,自己打飯啊。”
阮葙寧還沒緩過來,卞相惟就自顧自的以為她是拘謹了,反手就給她壓實了一座米飯山,雙手遞到她麵前。
曲相勖乍一看,眼睛都不由瞪大,“謔!我嘞個米飯仙人!”
卞相惟咧嘴笑道:“嘿嘿,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得多吃點。”
話音剛落,阮葙寧眼前才逐漸清晰,可入眼就是像座山高的米飯,登時人就看傻眼了。
就在這愣神的這會兒功夫,曲相勖和卞相惟已經打了飯、端了菜坐下。
看她不動筷子,卞相惟還貼心地把一碗葷菜往她那邊推了推,笑嗬嗬道:“小師妹,彆光看,吃啊!”
阮葙寧乾笑兩聲,“……”
也不知道這第十八代親傳是怎麼回事,各個好像都很真誠,但又不是那麼真誠的樣子。
就感覺怎麼說呢?
像是下界那種執劍走天下的熱血少年,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待人真誠。但該有的城府心計,那是沒見少一點。
她兀自慶幸的同時,也不得不在心中困惑不已。
難道這便是聖人所說的,大道至簡,遵從本心嗎?
可是,她似乎沒有悟透過她的道。
修仙之人該是固守本心,拋卻私情私心,以眾生平等的態度處世。
她上輩子渡劫沒有成功,難道是因為她無法拋卻私情私心嗎?
可是大道有情似無情,大愛無情卻有情。她心中有一人是執念,可執念也是蒼生。
是了,她愛一人,也愛蒼生,這一人也是蒼生。
那一瞬間,心中盤踞已久的困境驟然鬆動,漸漸露出它原本的模樣。
小師弟,應當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蒼生而死。
他大爺的,修士都有自己的道好吧,不要事事都往愛情上靠。這個世界不是離了愛情就轉不下去了,誰再說一句小師弟是為了她。
若有生之年還能遇見,立馬就將他引入忘情道。
卞相惟隻顧著埋頭乾飯,乍一抬頭見她愣愣的沒動筷子,剛想出聲提醒她吃飯。
曲相勖二話不說,就是一張符紙丟過來,封了他的嘴巴,而後淡定地拾起碗筷,準備吃飯。
“她在悟道,莫吵。”
隻聽他說的雲淡風輕,可端著飯碗的手卻微微地抖動著,夾菜的時候壓抑不住好奇心,偷偷用餘光輕瞥兩眼。
驀然感受到身邊有一股無形風起,他頷首勾了勾唇角。
鑽地道三人組剛走到飯堂外,就驚覺有些不對勁了。夾雜在風裡,像風又不是風的微弱靈力,紛紛湧入飯堂內。
符葙妤微抬起手,感受著微風帶過的靈力,疑惑道:“誰在悟道?”
席相珩也抬起手掌,略微感受一下這風中的靈力,緩聲說:“不是相惟,也不是相勖。”
“是阮葙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