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竹久緊緊抱住易朗的劍,向李素采提議:“事半功倍我做不到,哪怕是事倍功半,我也要去地洞找他出來。來這裡找解藥,還有找朱櫻師姐,我……不能空手而歸。”
“行啦,”李素采沒想到盧竹久正是滿腔熱血的年齡,“我們去客棧那邊打聽一番。”
盧竹久連連搖頭。
易朗都和客人打聽一圈了,她們再去客棧那些人肯定會生疑。
靠譜的易朗消失無影,隻剩下一柄劍和無措的小師妹。之前客棧的陳家人若是真引小妖鬨事,現在他們怕是得寸進尺。
所以,絕對不能返回客棧。
“那你有何建議?”李素采反問道。
盧竹久低下頭想了想,問:“荀家藥肆……應當在春津也有分號吧?”
荀家藥肆?
李素采對盧竹久的事不聞不問,但靈泉宗其他人對她的議論還是傳進耳朵裡。
常來靈泉宗的曾青和他的師父荀衡聽,和荀家藥肆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宗門裡的人常常傳言,盧竹久想背叛師門投靠荀衡聽……之前不過是捕風捉影,李素采沒想到盧竹久會親自說起這個地方。
盧竹久見李素采沒有直接回答,心裡沒了底氣:“易朗師兄提到的……我之前和他們見過麵,去盧家集時,他們那邊也有人也熟悉朱櫻師姐……我想……”
原來是多慮了。
李素采反倒開始覺得易朗不夠審慎。
“荀家藥肆的分號,有……也是之前的事了,”李素采追問道,“易朗還說了什麼?”
盧竹久簡單複述了易朗提醒她的話,惹得李素采捂嘴笑。
“他……內心有些單純啊,”李素采緊緊盯著盧竹久,“看起來他被蘇家大姐騙進地洞不是意外,是我……之前不夠了解他。”
“我對他的了解,也隻有這些。”盧竹久小聲念叨。
但她心裡很是欣喜,想到自己短短一月上下,對易朗的了解,比李素采大師姐還要多。
怎麼說呢?
易朗對彆人深沉,卻唯獨對自己敞開了心。
想到這裡,盧竹久眼睛一下子亮了。
李素采看盧竹久之前的焦慮一掃而光:“阿久,你倒是真信他的話啊?”
“藥肆沒了,但他們還會重建吧?”盧竹久分析道,“荀家藥肆背後也是靠發掘潛在靈泉營生,眼下春津正是熱鬨,他們派人過來,順便修整藥肆,還能賺一份懸壺濟世的銀兩……”
“行啦,行啦,”李素采有沒有彆的主意,但停在原地不是好事,“我帶你去藥肆舊址看一看。”
盧竹久欣然答應。
走在路上,李素采揪著字眼不放:“……‘春津正是熱鬨,’烏鴉叫得有點太吵了。那邊,像不像射箭的聲音……”
盧竹久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春津的冬天,沒有寒梅就算了,朝側方望去,河裡冰涼的水結不成冰,反而混入紅色的鮮血,渾濁不看。
出發之前,盧竹久以為能遇到許許多多尋找靈泉的人,就像是盧家集的大集一樣……可是這裡沒空地。
也沒有屋舍。
斷瓦殘垣,之間是廢棄的馬車和倒掉的樹。
樹乾那麼粗,放在盧家集都能成精了。
但卻已經斷成三節,擋在李素采大師姐的前麵。
盧竹久從上麵跳過去,她回頭望,李素采優雅地繞路而來。
“就在前麵,”李素采平靜又無奈,“這片倒塌不久,前麵一片荒蕪。彆愣著呀,我說帶你過去,就定要過去。怎麼?怕了?”
“我不怕。”盧竹久趕緊回答,“雖然我已經感覺要撲了空。”
“那也得堅持到最後。”
盧竹久沉默不語,跟在李素采後麵,穿過散落一地的枯葉,終於找到一處房屋的地基。
古國廢墟都沒有這麼殘破。
李素采繞著地基,仔細回想,找到了藥肆曾經的正門。
她略施法術,吹散塵土,地上露出兩階石階。
李素采從正麵的台階走進去,仿佛穿過櫃台一樣,在空地裡徘徊,最後走到盧竹久的麵前。
“這邊的窗子外麵種了不少草藥,”李素采對愣神的盧竹久說道,“就在你踩的這個位置,之前擺了不少花盆。”
“怪不得踩著有些硌腳。”盧竹久低頭才察覺那些破碎的陶片。
“我們來的這一路上,”李素采回歸正題,“絲毫見不到地洞的入口。解藥所在,更是神秘。蘇家人看似在釀酒,誰知背地裡做些什麼?他們把易朗騙進去煉藥可怎麼辦?”
“不會的。”盧竹久不敢承認她說的話有半分道理,“客棧裡來捉妖的名門大派的弟子,他們……”
“又提彆人的想法,朱櫻說這裡人多熱鬨,易朗說可以找荀家藥肆,現在連一麵之緣的陌生人的話也不放過……”李素采逼問她,“你自己打算怎麼辦?”
盧竹久被問住了。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解藥暫且不提,朱櫻若來此地尋找靈泉,那麼必然會探查靈氣異常充沛的地方。
凡人在靈氣異常之地,很難存活。
若春津地下有條條暗道連通隱秘住處,那麼定是繞開靈氣富集之地。
盧竹久稍微感知一下,春津靈氣稀薄之處……
正是腳下這片廢墟。
她和李素采商量一番,打算去試探一下靈泉彙聚的邊界。
反正彆無他路,李素采便跟著她朝北去,果然看見了來捉妖的宗門弟子。她們繞路往西,又望見另一波人。
盧竹久不肯前去,她說動了李素采。
若地洞入口不在此地,那麼地洞本身也在她們腳下。
李素采想探查地下洞城的形狀,可是天色不早了,她們隻能試試看離蘇家最近的那一片。
盧竹久和李素采速速返回,路上遇到了背著藥筐的姑娘。
她衣著精致,仿佛京城府上的千金,但拿著小鋤頭當拐杖走路,又像是疏於練功卻被迫趕來捉妖的仙門弟子。
那位姑娘猛然轉身。
盧竹久來不及躲到李素采身後,反而雙目相對。
“久兒,阿兒?啊不,記不清了,師兄跟我說你改了稱呼我當時沒有好好聽,”那位姑娘直接跑過來,“你怎麼在這裡呀?”
熟人?
盧竹久有點納悶。
久兒的熟人,那便和曾青相熟吧。
盧竹久揉揉腦袋,解釋道:“我們靈泉宗有人用怪異的香膏,我也腦袋暈乎乎的,我跟師兄師姐來這裡尋找解藥……”
“找解藥啊?……師兄呢?”那位姑娘問完問題根本不給盧竹久回答的機會,“讓我猜一猜?走到地洞裡去了?”
盧竹久呼吸一滯。
“林美意加一點!”林美意笑嘻嘻的,“曾叔來這邊尋什麼靈泉,尋到地洞裡就不見人影了。我和顯幽哥哥今天過來找他,人還沒見到,就遇到一個何婆婆,說她認識人有神藥在釀酒的人家,你們要找的解藥可以去那邊看看……”
李素采對曾青和他的師門很是忌憚。
她方才覺得易朗和盧竹久單純,這眼前的曾青的小師妹簡直是不經世事。
盧竹久順著林美意的話,說:“釀酒的人家啊?你可真幫上大忙了。”
李素采瞳孔一縮。
她沒想到盧竹久不說實話。
盧竹久和林美意套近乎,才知道林美意要在這附近等荀顯幽。
之所以是這一片荒地,因為重建的荀家藥肆就在前麵。
盧竹久問可否借宿一晚,林美意也很是樂意。
她說新搭的屋棚漏風,有點人氣,能暖和一點。
盧竹久看向李素采,李素采卻低下頭不敢直視這兩個單純的小姑娘。
李素采沒多想,她覺得易朗知道荀家藥肆的新址很正常。
然而盧竹久卻覺得怪異。
易朗來此不是毫無準備,他行事謹慎,為何在蘇家卻著了魔一樣信了蘇家大姐的話。
他當時演歪門邪道的劍客栩栩如生,可為何脫離設定,立馬追隨蘇家?
甚至把隨身的寶劍都留給了自己。
盧竹久一直把劍抱在懷中。
她隱隱感覺,易朗在用劍傳達什麼。
來到藥肆的屋棚,李素采替林美意拾來柴火,一些放在屋裡取暖,一些扔進灶台下麵,繼續煮僅有的一點稀飯。
盧竹久坐在屋裡,拔出劍,仔細觀察。
劍鞘和劍身沒什麼特彆的。
她攥著劍柄,想起易朗曾經在前世用劍斬過襲擊她的凶獸。
前世啊……那估計也不是這把劍了。
但盧竹久小心翼翼地把劍收回劍鞘,隨後抓住劍鞘正中。
易朗走路時最喜歡握的地方。
盧竹久的臉上浮現了滿足的笑容。
隨後,她眼裡的笑意撞上林美意的焦急,盧竹久隻能趕去門口,和林美意一起遠望。
“等顯幽哥哥回來,我們陪你去找你的師兄。”林美意嘟囔著,“說不定不用找了。他會把曾叔帶回來,你的師兄可能也跟著呢。”
“我還有個師姐,可能也在地洞裡。”
林美意打了個激靈:“你的師兄去找師姐了?……那他們可能有秘密,不打算告訴你,才遲遲不肯回來呢。我的顯幽哥哥和我就沒有秘密,他說回來就定會回來。”
可是荀顯幽遲遲未歸。
李素采毫不客氣,把這屋棚當自己家。
屋裡就兩個碗,她自己用一個,給盧竹久用一個。
林美意不餓,一直守在門口等人。
她有時候回頭看李素采和盧竹久吃稀飯和水煮菜,盧竹久總會問上一句,趁熱來吃。
林美意卻讓她們自便。她回頭隻是來說她的顯幽哥哥對她特彆好,和盧竹久那種莫名其妙的師兄不一樣。
一次兩次還能忍。
等到第三回,盧竹久放下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