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呢。
盧竹久和顧蒼艾分道揚鑣之後,念著也能和朱櫻永世不見……可是靈泉宗就這麼大,還同是經理堂,抬頭不見低頭見,盧竹久也不好把心思都擺在臉上。
說到底,這話是想讓她來找還是不來呢?
朱櫻心思難猜。
盧竹久想了又想,擠出萬用的說辭:“我回來晚了,自然想著見上一麵。”
朱櫻的眼裡精光畢露。
盧竹久立馬轉折:“最後一麵,以後再靈泉宗我們繞路走。顧大師可把話都跟我說了。”
“他說你也信。”朱櫻突然挽著盧竹久的胳膊,“阿久,你可否見了宗主?我提前寄信給他,遲遲沒信……”
寄的是什麼信?
盧竹久甩開朱櫻:“沒見。宗主閉關了。”
朱櫻興奮起來。
“顧大師跟我說的,可不一定是真的哦。”盧竹久對她愈加不信任。
朱櫻臉上卻儘是得意。
她在信裡提到曾青的淨化鹽,欲讓宗主重金搶下鹽礦。她曾經想自己包下鹽礦再給靈泉宗的人用,然而曾青那邊的人隻認盧竹久一人。
朱櫻想不明白。他們那麼相信盧竹久,可盧竹久卻把淨化鹽分給靈泉宗的眾人。
她問盧竹久原因,盧竹久卻道當時心情好。
柳青驪在一旁突然緊張起來。盧竹久的淨化鹽分給其他人,那麼當時賬如何記錄呢。但他轉念一想,盧竹久若真有私下取得淨化鹽的渠道,交易堂的賬也能平了,柳青驪隻要從中添把手,宗主便會記得他幫忙應付時雪寮的好。
柳青驪心裡隻有怎麼擺脫灑掃命運這件事。
朱櫻見盧竹久対她很是敷衍,便不再自討無趣,離開幻水陣。
反正宗主一時也不會來找她。
阮葵扇在幻水陣中間,蹲下身來,並掏出兩把小扇子,給潮濕的地方扇風吹乾。
盧竹久走過去和她一起蹲在地上。
阮葵扇嫌她擋住了光,自己朝邊上動了動,問:“幻水陣,你看好了嗎?”
看都看不明白。
盧竹久沒有作答,卻等來阮葵扇新的提問:“那處能和名冊結合呀?”
“隻用這一個陣法,不夠嘛。”盧竹久起身,躲著阮葵扇,“不過,抓緊清倉即可,雖然都說我賣太低虧了,但在幻木陣和幻水陣待過,我的確得知怎麼快速清倉了,足矣。清倉時虧的修為,我之後能賺回來就好。”
“那你也壓根不用名冊呀?”阮葵扇覺得自己的期待撲了空。
盧竹久卻同她敞開心,說實話:“我隻想記住大家的名字,虧成這樣,還願意陪我的人,他們的名字。”
“你要真能記住名字,那基金就能漲了。”阮葵扇吹乾地麵,拎起小桶,要前去下一處。
盧竹久想問她此話何意,但是她卻讓她藏書閣裡自己找出處。
“那明日一早,趕在法術講習之前,我們去吧。”柳青驪提議道。
盧竹久點點頭。
但後來她卻等不及,夜深人靜時就偷摸前往藏書閣,獨坐其間。
藏書閣的守衛同她道過再見,又返了回來。他扒在門邊,小心觀察。
盧竹久從簿冊那一片抱回來一摞書,飛快地翻看起來。
她方才在藏書閣各區逐一巡視了一遍,其間一直在思考阮葵扇的話。雖然易朗跟她說不用改變投資策略,但她總覺得阮葵扇話裡有話。
之前在古國遺跡,在和靈泉宗的人談話間,她知道久兒常常來藏書閣。當如今的她迷茫之時,她看到了久兒留下的書簽。
一張張書簽夾在靈泉宗往日交易對手記錄裡,她把那些簿冊全都抱到窗邊,借著月光仔細看起來。
她發現有一隻靈泉價格不斷攀升,全靠三個人互相報價交易,之後才有人其他人跟著購買,而那時靈泉已經進入下跌趨勢了。
盧竹久總覺得有些奇怪,她仔細看了眼簿冊的角落,寫著“李素采”的名字。
這隻是簿冊之一。她接著翻看,還發現那三個人也曾如此操作過朱櫻的名靈泉基金。她一下子來了興致,認真地逐行讀起。
那次靈泉跌得很快,而後的交易人裡寫著熟悉的名字“阮葵扇”。
她找到年份,那是很久之前的事。這麼看,阮葵扇在交易堂做灑掃也將近七年了。
或者說,阮葵扇交易虧了之後,她才被攆去做五行法陣的灑掃的。
盧竹久突然起身,嚇得暗中觀察的守衛推了一下門。
“吱呀吱呀”的聲響,惹得盧竹久回頭看去。
守衛心慌,他立馬出來解釋:“古籍都被借走了,我剛才忘了和你知會一聲。”
古籍?
關於古國遺跡的書?久兒還真的很喜歡看這些呀。
“沒關係,我今天來此不是為了那個。”盧竹久客客氣氣地回答道。
守衛懸著的心落了下來:“那就好。我早點把古籍收回來。你要是想找古國舊事,你的這些簿冊沒用,那邊靈泉宗的手記可能還有點記載。”
“多謝了。”盧竹久聽他的話,去了藏有手記的書架前。
似乎久兒在藏書閣找的不是潛在靈泉,而是研究古國的曆史。
現在的盧竹久対古國古籍一無所知,但是古國當年的情況,還是她有生之年經曆過的。
盧家集的山間曾是古國舊都,百姓早就遷居去了南方。
早在邪祟入侵之前,那裡已經沒有凡人居住。
後來有凶獸從南方襲來,王侯念著舊都已是廢墟,才將其鎮在其間。後來幾次戰火,凶獸都沒有掙脫而出,但這裡自此彆說凡人,妖魔精怪也不敢前去。
可好奇的、大膽的、莽撞的……那些人還是衝著古國遺跡的靈氣前去一探。當年生還者十不足一,古國遺跡就成了口口相傳的危險禁地。
不過近些年還好了啦。盧家集人氣足,再陰間的東西也能被陽氣壓一壓。
盧竹久想起自己身為阿韭時在集市上見到的古國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有點懷念和散修們在一起的日子。
話說回來,久兒有閒暇研究這個,卻沒工夫好好管理靈泉基金。
盧竹久可不想辜負盧家集的散修。
她站在靈泉宗手記的書架前,隨便拿了一本。
太巧了,裡麵記錄了當年阮葵扇加入交易堂時的經曆。
盧竹久不由得重新打量起書架,這本手記放得隨便,總感覺是有人經常翻閱。
算了,不深究了,就當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她仔細閱讀起來——
七年前,朱櫻的基金因為交易堂那邊有人配合對敲抬價,被宗主揪了出來。而最後受到處罰的正是阮葵扇。
盧竹久特意折返回去重新看了一樣簿冊,之前那三個做對敲的人,真的是在朱櫻靈泉基金之後還在交易堂。
但阮葵扇是被冤枉的。
至少也不能自那時起就被發配去擦石板啊。
盧竹久為阮葵扇感到不平。
次日,她見到柳青驪立馬提起這件事。
柳青驪夜裡做了噩夢,他後悔自己在藏書閣常看手記,看了太多受處罰的事跡,會把黴運招到自己身上來。
他聽了盧竹久的話,突然明白阮葵扇當時的暗示。
名冊和陣法結合,要去的當是金陣。
幻金陣由大大小小的銅球組成。銅球依次撞在巨石牆上,留下的印記能反映當時的交易動向。
這些交易動向,按交易堂的話來講是“盤口”,也由蛛絲連接,直接通向高閣。
昨日弄斷蛛絲的陰影還環繞在柳青驪的頭頂,他打算謹慎行事。
盧竹久和他商量,簿冊和手記的事,先同阮葵扇講,還是去找交易堂的人。
柳青驪膽怯太過,物極必反,從怕自己去做灑掃,到阮葵扇再被害,如今卻一下子有勇氣要去交易堂說清當年的事。
畢竟那一年,柳青驪也曾在場。
他要一個人去,盧竹久本來也深感自己不該摻和交易堂的事,便站在高閣之下,望著柳青驪消失的身影。
阮葵扇能發明出絹條法器來傳遞靈泉波動,她若不做灑掃,這七年間是不是能有更多發明呢?
盧竹久想起五行法陣的巨石,靈泉宗現在的方法也真是天然去雕飾。
若是阮葵扇不做灑掃,靈泉宗早就能有比基金更厲害的法器了吧?
她等了許久,仍然不見柳青驪回來。
實在無聊,也是夜裡少眠,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盧竹久的房間很大,但是堆滿了雜物,牆上也掛著字畫,還貼滿了小紙條……亂糟糟的一片,她全靠在盧家集集市上跳貝幣袋子的經驗,回到床榻。
大白天午睡。
盧竹久突然發現枕邊也有紙條。上麵寫道——
“阿竹之誌”。
筆記稚嫩,而且是從右往左書寫……盧竹久一下子睡不著了。
那上麵有五條內容,其中一條寫著“阮葵扇,使其昭雪”。
這不就是她現在打算做的事情嗎?
這不就是久兒在藏書閣留下的書簽的原因嗎?那正是之前為此努力過的證據。
盧竹久呼吸一滯。
她想起顧蒼艾說她改名的舊事,在叫做“久兒”之前,名喚“阿竹”。
盧家集的人也覺得“阿竹”更順口一點。遇到什麼事,會把順口的名字改掉呢?
盧竹久那夜想改稱“阿久”,是因為她不是“久兒”。
如今看到阿竹的紙條,盧竹久再度環視這間屋子。
她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
這副軀殼,她是第三任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