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久。”
“阿久。”
“阿久。”
顧蒼艾一邊走一邊叫著盧竹久的新名字。
阿韭起初以為他真有話跟自己說,後來隻當是他在背誦練習。
顧蒼艾的喃喃自語甫一停下,阿韭和曾青互看了一眼對方。
沒有聲音,這條路更加陰森恐怖。
顧蒼艾幽幽地問:“你之前讓大家叫你‘阿竹’,後來又偏要改名‘久兒’,如今又改稱‘阿韭’,都是夜裡發生的事……該不會……?”
阿韭停下腳步。
曾青催他直接說,看一看行研堂推測預判的實力。
顧蒼艾記得盧竹久改名“久兒”時,是在靈泉宗的藏書閣裡。
那時她神神叨叨的,夜裡不睡覺,碰倒了櫃子。她一個人憑蠻力推起櫃子的一角,然後用劍墊在古書簡下翹起櫃子,企圖扶正。
顧蒼艾沒有親眼所見,但是這個事跡傳遍了靈泉宗。興許是不想被人起外號,所以先下口為強讓人叫她久兒。
甚至再往前回想,大家叫她阿竹,也是因為她夜裡跑去廚房自己做宵夜……在她晚上一連吃了三碗飯之後。
眼下,盧竹久是做了什麼怪事嗎?
顧蒼艾不讓她回答,而是自己先猜。
“你怕夜裡有鬼怪怨魂,但剛才不小心直接除了一個?”顧蒼艾語畢,聽盧竹久不作聲,得意起來,“地縛鬼最難纏,但你剛才那一下,可清了整條路的。沒事,靈泉宗裡沒人叫你‘怪力小野豬’。”
“那哪裡來的這個名字?!”阿韭一聽就生氣了。
顧蒼艾趕緊哄她。
曾青卻在一旁瑟瑟發抖:“這山裡真的有鬼怪怨魂?你門真不怕?”
阿韭重振旗鼓,她不再計較外號:“我不怕!彆說夜裡,白天的古國遺跡也沒好到哪兒去。”
之後的路上,曾青非要走在兩人中間,即使需要他來帶路,他也隻是在後麵念著“左轉,往前,那段殘垣之後再右轉。”
成長在古國遺跡附近的盧家集,阿韭當真不怕。
盧竹久的那些外號,她也不怕。當小妖的那些日子,什麼委屈阿韭沒受過。
若要說眼下真害怕的,阿韭怕的是易朗沒救自己。
阿韭知道眼下不是夢,那麼自己委身在盧竹久的體內,多半和當時墜崖有關。
易朗當時走的是另一條岔路,按理說回到天台下久兒那裡,但是天台之上的阿韭沒有看到他。
阿韭問曾青去天台的事情,他卻反問當時久兒為何斥責他,攆他走。
細細打聽,阿韭覺得易朗當時沒救自己,是因此不想幫久兒。
久兒人呢?
阿韭懷疑她當時摔在了久兒身上,所以兩個人靈魂落錯了位置。
可是……顧蒼艾說散修們沒有見到盧竹久才抓到易朗,曾青也沒有提久兒對散修們的喊話。
阿韭想了又想,決定緘口不提。
她不能問這兩人,也不能去盧家集問散修。
得想辦法讓活在阿韭身體裡的久兒主動找上門來才行。
可是久兒大費周章地往返山裡到底為了什麼呢?
真的如顧蒼艾所言,她堅信這裡有讓她力挽狂瀾的潛在靈泉嗎?
天快要亮了……
不,古國遺跡前方燈火通明,染紅了半邊天色。
曾青來時攜帶法器淨澈燈,但卻沒帶夠火種。
眼下古國遺跡的廢墟上亮著的小燈籠都來自淨澈燈的幻影。每一個火種能點亮一盞燈的幻影,阿韭數不清,但一眼望去,可謂是萬家燈火了。
古國滅亡的年代,生活近千年的阿韭也搞不清楚。
隻是盧家集的小妖都傳言,他們當時欲壑難填,存了太多不該有的珍寶,最終遭到了反噬。
盧家集散修們總以為古國遺跡裡會有紫貝寶珠一樣東西,可無數人前去,都空手而歸。阿韭能得到一塊嶙金石,都算是稀罕玩意。
畢竟古國遺跡裡祭器,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賞的來的。
阿韭跟在顧蒼艾和曾青後麵,步履輕飄,她感覺自己遊在星河之上。
可曾青卻催她。
明明盧竹久最擅長淨化法術,眼下卻跟第一次見一樣。
“孩子氣嘛,我們的小師妹多受寵啊。”顧蒼艾解釋道,但語調聽起來怪怪的。
不遠處的斷壁後有人聲。
他們便朝那邊走去。
“行啦,你講過一遍淨化之術我差不多明白了,”朱櫻有點不耐煩,“你不用幫我托著法器,你說不會搶我找到的靈泉,我信;但我不能留把柄給你去和宗主說我學藝不精。”
“傳話的人,可從來不是我。”易朗並沒有鬆開手,反而法器被法術推得越來越高。
朱櫻舉起雙手,把法器奪了回來:“我連宗主的麵都見不到,我誰都不信。”
“久兒說有靈泉,你就信了?”
“她悶在屋裡,估摸著猜哪裡都有新靈泉。但這一處……”朱櫻迫不及待開始淨化靈泉的下一步,“是我自己憑本事找到的。我走遍三山,誰信她空想的鬼話,這裡有靈泉都是憑我一人的經驗……”
“那你還用我給你分的淨化鹽?”易朗退後三步,“當時你聽我說這是久兒留給大家的伴手禮,你不是直接倒了嗎?”
“淨化鹽現在多貴啊,有一點是一點。但我可沒信這個東西比東海鹽靈。”朱櫻雙膝微曲,法術一出,立馬跑開。
法器“當啷”一聲落地,易朗趕緊幫忙收了回來。
靈泉沒有如預想當中噴湧而出,隻是地麵上閃過封印的裂痕。
朱櫻接過法器,她驚訝不已:“靈泉不要,你命也不要了?乾嘛如此幫我?”
“舉手之勞嘛。”
朱櫻想說謝謝,但話到嘴邊就成了“濫好人,真有病”。
曾青和顧蒼艾躲在安全的地方,隻有阿韭敢上前一步。
“這個靈泉他不要,我可不得不搶!”阿韭小心翼翼望向易朗,“我分你一份。”
“用不上。”易朗的話剛脫口,就見朱櫻再次舉起法器準備一試。
“你們倆一個睡不夠,一個病不輕,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怎麼搶得過我。”朱櫻劃出結界,把自己所在潛在靈泉的正上方。
阿韭急匆匆問顧蒼艾怎麼辦,畢竟是他們二人免於宗主懲罰的機會。
顧蒼艾的意思是,這種靈泉應從外圍開始淨化……但他環視一圈淨澈燈,這一招已經被易朗用過了。
“顧大師,”易朗湊過去問,“你對靈力感受比我們靈敏,可知此處靈泉的根源?”
“靈力太散,仿佛會逃逸出去。”顧蒼艾雖然看不清尋常事物,但卻能記住股股靈力的走向,“好似整片遺跡之上,可以肆意遊走。”
“東海鹽淨化不了,”易朗語氣冷靜十足,“官鹽都用掉了,昆冰鹽帶得太少,不太夠用……若是集中起來還能好辦,我們也沒有那種法器啊……”
朱櫻在結界之中淨化靈泉,明明就在腳下,但是卻怎麼也破不開外麵岩石一般的邪祟。打新可真不容易,以前都是靠那些有經驗的靈泉維護者先破開邪祟壁界,她再去淨化的。
所幸這次她動作輕柔,沒有受傷。
她悻悻地走到大家旁邊,加入討論對策的行列。
顧蒼艾曾經研究過,古國遺跡及附近綿延的山脈,有大量靈力,但邪祟多且特彆,除非有本地鹽礦,否則難以開采。
朱櫻瞥向易朗,層層邪祟,他如何在山中建假靈泉坑。
易朗怎麼知道,那個位置是盧竹久找的。
他剛看向盧竹久,邊上顧蒼艾便提醒他盧竹久有了新昵稱。
易朗偏偏不問,直呼盧竹久的大名。
“啊?我……好像是你當時途徑那裡停了很久,四處張望,我才覺得……”阿韭毫不猶豫地答道。
雖然從盧竹久的口中講出,但這卻是阿韭自己的記憶。她沒事就跑去找易朗,但見到他,隻敢遠遠地跟在後麵,當時易朗在前方停留,阿韭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究竟有沒有看到呢?
阿韭期待能從易朗這裡聽到答案。
但易朗順著她的話,說:“感覺那裡有小妖的痕跡,說明邪氣不重……彆這麼看著我啊,朱櫻,邪氣不重,說明邪祟不多,自然而然那裡沒有真的靈泉。”
朱櫻心裡不好受,她可是在假靈泉坑那裡試探過。
隻是盧家集散修漫山遍野,實在討厭,朱櫻打算風頭過了再去那裡打新。
她便趁著散修進山,正好人少時,在盧家集的大集市上換些東西。
集市上的規矩她實在不懂,但一些古國遺跡的寶物她很有興趣。
朱櫻問其他人懂不懂寶石?
“寶石磨成粉,也能當鹽用,”朱櫻逐一注視其他三人的眼睛,“古國遺跡的寶石,淨化古國遺跡的靈泉,估計可以吧?”
顧蒼艾毫不客氣地說道:“寶石裡邪祟更加聚集。”
“不一定哦,”阿韭便有一塊特彆的寶石,“嶙金石,裡麵沒有邪祟。而且散修們裡就有。”
朱櫻不屑:“對散修了解得這麼清楚?你不會是天天扒著購入者名單來回看吧。”
易朗倒是眼前一亮:“久……盧竹久在藏書閣讀過古籍,知道些冷門的,不足為奇嘛。可是你怎麼拿到嶙金石?”
“我有辦法。盧家集散修們想要的,很明顯啊。”阿韭眼珠一轉,頓了一下接著說,“一人換一物。”
顧蒼艾立馬反對。
好不容易找到的盟友,竟然想犧牲自己換一塊他也不清楚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