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青和易朗熟悉,不待他好一點……”阿韭一邊慢悠悠說著一邊重新調整菜盤,“他要偏袒朱櫻可怎麼辦?”
顧蒼艾一驚:“易朗隻把你推薦給他,不是嗎?”
“那是之前的事。”阿韭垂眼盯著桌麵,“之前會幫我,不代表以後會幫你。他的性子,我可算是明白了。”
顧蒼艾眼珠微微一轉:“易朗啊……他可覺得做事莽撞的朱櫻沒意思。曾青這個人你也熟悉,做事慢慢悠悠,謹小慎微,看似深藏不露,其實內裡空空如也。”
“他的眼光能看上我,也會更喜歡朱櫻吧。你可彆讓曾青給說中了……”阿韭突然想起和顧蒼艾初見那天,他和易朗的對話。
怎麼感覺背後的話都傳她耳朵裡了?
顧蒼艾咽了口吐沫。
阿韭望著餐桌:“這一盤是包子,邊上是醋,再邊上是辣子油。”
“不餓……你這回真要和我坦誠相待?”顧蒼艾手裡的筷子直奔包子而去,“你上次可直接把辣子油澆上去……好,曾青嫌我調查潛在靈泉本身就是錯的,但是你……還有利好靈泉基金的辦法嗎?”
阿韭當然沒有辦法,畢竟連狀況都搞不清楚。她裝傻問顧蒼艾之前的來龍去脈。
時運不濟。
盧竹久在靈泉基金上頗有天賦,要不然宗主不會那麼輕易被說服,放她去經理堂,而且一上來就能管一個小小的基金。
按照行研堂的分析,盧竹久之前的方法和策略都很好。
隻是世道變了。
新發掘的靈泉,在初次淨化後,於時雪寮登記,之後便可交易。初次淨化,以及後續維護淨化,都需要淨化鹽來完成。
淨化鹽來自天南海北,當地以物易物的標準也不一樣。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新王給淨化鹽統一了標價。
彼時,盧竹久剛剛成為靈泉基金經理。淨化鹽的成本與日俱增,靈泉維護變得困難,因此靈泉維護者便想著聯合起來對抗此事。
這聽起來和盧家集散修要圍堵盧竹久似的。
但是靈泉的維護者實力更強,和新王爭奪淨化鹽,搞得淨化鹽的產量漸漸變少。
轉眼就是今年,淨化鹽價位是以往的三倍,產量卻不足之前的一半,靈泉發掘變緩,維護難上加難,靈泉基金裡的修為也沒有了合適的增長來源。
近乎所以靈泉都在下跌。
哪怕是想回避這場危機,需要先把修為從之前投入的靈泉裡取出,沒有合適的淨化鹽,就得找到其他人的修為來作交換。
朱櫻曾經和盧竹久對換過靈泉,但是後來朱櫻賴賬,她有很多空閒的修為可以用來投資新的靈泉,而盧竹久的基金裡滿倉動不了。
就在這時,曾青出現了。他們那邊的人知道靈泉宗的基金經理忙著找新的靈泉,他說他有特定的淨化鹽,可以幫助盧竹久把現在基金裡的靈泉清掉。盧竹久念著減倉,和他接觸了幾次,之後發現做起來沒那麼簡單,便又回到存分紅、投靈泉的起點。
阿韭聽完,向顧蒼艾追問:“那鹽礦有關的靈泉會漲呀?我……”
“這是好辦法,大家都知道,現在一股多少你也不是不知道……”顧蒼艾從一臉期待變得興味索然,“還有彆的辦法嗎?”
阿韭沉默不語。
“我也試過去查潛在的鹽礦,但這些都由新王管製,我無從入手。”顧蒼艾乾了酒杯裡的酒,“古國遺跡是個神奇的地方,這裡靈力充沛卻多變,若是能知道鎖住修為的根源,說不定……”
“能找到淨化鹽的替代品。”阿韭接著顧蒼艾的話說下去,“這邊的靈泉說不定不需要很多淨化鹽就能吸入靈泉,你想啊……”
“盧家集的高人就是借此來騙人去投修為的。需要的淨化鹽少,但是能吸納的修為也不多,那個高人估摸著就是把後投入的修為返還給之前的人,隻要有人源源不斷來,他們就虧不了。”
阿韭愣了一下。
果然輕鬆容易漲修為的方□□不到散修。她當時嘴上勸阿桃一套一套的,雖然阿韭的確懂得比阿桃多,但是麵對顧蒼艾的分析,她真的無法空想出新的辦法。
一想到盧竹久的靈泉基金困境,阿桃分外想念盧家集酒肆裡的老朋友們。盧竹久可恨但也可憐,她要是當時不被朱櫻坑騙,現在處境說不定還能好一點。
“這次宗主問下來,怪罪朱櫻,也是報應。”阿韭的語調少了之前的輕快,她要□□,為了盧竹久,也為了盧家集的散修,甚至連摔在假靈泉坑裡的阿韭自己這份也算上。
顧蒼艾嘴角一勾:“絕不能讓她找到新靈泉。”
“一言為定。”
背後互相嘲諷彼此的兩個人,竟然有結盟的一天。
夜裡冷,阿韭和顧蒼艾要暖和暖和再出發。
這都是阿韭找的借口。
她知道靈泉宗的人有瞬移的法術,顧蒼艾話裡的意思也是眨眼間就能到古國遺跡。
但頂著盧竹久皮囊的阿韭不會法術的訣竅,她求著顧蒼艾溜達過去,也盼著這場夢趕緊醒來。
醒來的契機會是什麼呢?
阿韭和顧蒼艾捧著酒杯,互相呆望著。
曾青來了。
完全出乎顧蒼艾的意料。
曾青埋怨顧蒼艾沒給他準備全探路的法器,而且夜裡冷得出奇,再要上山……儘管就是個土坡的高度,他的披風也不夠用。
曾青進了客棧,坐到顧蒼艾邊上來。
搶了一杯溫乎乎的酒,捧在手裡。
“你的意思,我們倆跟你一起走過去?”顧蒼艾問道。
“正是。”
阿韭興奮起來,說:“你要的東西,我房間裡有。我這就去拿,我們三人同行,拿起來也方便一些。”
顧蒼艾皺眉。
曾青缺少法器,他可親眼看見是來客棧的路上易朗和盧竹久搞的鬼。
曾青手上有大量可以投入基金的修為,若是他有靈泉探查和淨化的法器,一不留神修為投入新靈泉,靈泉基金經理再想得到修為,又得交換靈泉,也就又陷入淨化鹽危機當中。
顧蒼艾沒想到盧竹久真的想拉攏曾青對付朱櫻。
他不吭聲,小心翼翼地揣摩盧竹久的心思。
阿韭剛剛起身,曾青卻叫住她。
“我還沒說到要處呢,久兒。”
阿韭轉過身來,表情冷淡極了。
曾青根本沒有抬頭看她:“多大的東西啊,我一個人拿著跟後麵就行。你們可要快點兒,這山裡真的有新靈泉,就在古國遺跡偏殿後麵的井裡。朱櫻不會淨化,她纏著易朗幫忙呢。”
“那可不能帶淨化法器。”顧蒼艾立馬說道,“行研堂尚未寫文,她直接打新可沒根據。”
“是。我們去早了,她更要強,想要搶到。”阿韭附和道。
她和顧蒼艾的算盤,就是不讓朱櫻找到潛在靈泉。
雖然晚了,但不能讓朱櫻順利淨化打新。
曾青覺得盧竹久變了,她以前不信曾青手裡的淨化鹽,求曾青讓朱櫻拿去試試看,反正她自己決不當嘗試者。而現在,她好像和顧蒼艾有了契約,完全把之前對曾青的要求。
曾青順著話茬,小心試探:“那你們和我走大路啊,慢一點,但易朗會不會和朱櫻聯手,我可管不了他。”
顧蒼艾不屑地笑了一聲。
阿韭回房拿法器。她麵對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無從下手。
她有印象。
她對噩夢有印象。
隻要翻來覆去找個不停,就會自然醒來。
然而顧蒼艾和曾青催來催去,最後他們兩人進來,翻櫃子把藏著的法器找了出來。
末了,還嫌盧竹久摔傻了,失憶了。
曾青帶著盧竹久和顧蒼艾上路,心裡有些擔憂,他考驗盧竹久對過去的記憶,真是一問三不知,甚至連吃飯喝酒的常識都答錯了。
……大概是裝傻。
曾青暗中猜測。
師父派他找盧竹久,他們相見第一麵,曾青就察覺盧竹久非比尋常。
她不像是曾青拜入師門時膽怯又恐慌,而是直接說出曾青當時的感受。她不害怕,她仿佛習以為常一樣,而且說她那時做的第一個決定就是找宗主把自己分配去經理堂。
她知道自己需要收集修為,需要把修為留給自己。但是她對更多的修為沒有企圖,她覺得曾青拿來的淨化鹽本意很好,但是她用不上。
她當時直說曾青和他的師門走上了邪路。
盧竹久說自己有脫離危機的方法,而不是像曾青這樣越陷越深。
但現在走在曾青身側的盧竹久,沒有當時的傲氣。
整個人仿佛裹了一層糖漿。
封住了之前的倔強,也封住了野心。
記憶還在,但都換成樂觀的說法。沒有在靈泉宗草木皆兵的那種焦躁不安的氣場了。
阿韭被曾青問來問去,都渴得喝完了水囊裡的水。
這條路,怎麼如此漫長呀。
阿韭想要蹲下來歇一會兒,但和以往能感受到草木靈力的對撞不同,她突然感覺山裡格外平靜。
她對起手指,像是那日和阿桃見到朱櫻使用法器時的樣子,突然感受到體內修為凝練成一股力量。
“久兒,你在這裡查什麼靈泉啊?”顧蒼艾在前麵轉身催她。他沒想到兩個年輕人體力還不如他自己。
“彆叫我久兒。”阿韭猛地起身。
她想讓這場夢能醒來:“我不是久兒。”
“盧妹妹?阿竹?阿久?”曾青在一旁幫忙起名字,“……盧大娘?”
“我是阿久。”阿韭嚴肅地念出這兩個字。
他們兩個很是平靜:“行,阿久。”
仿佛在哄一個鬨脾氣的小姑娘。
曾青恢複過來,叫上愣神的她:“走啦,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