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盧竹久(1 / 1)

阿韭和阿桃再度進山。

同行的散修紛紛往另一條路走,她們在路口等了一會兒,才繼續朝假靈泉坑前進。

結果沒走多久,她們發現對麵的山崖有人在向她們招手。

按尋常腳程,那些人早就到古國遺跡了。更彆說這處山崖有些繞遠。

阿韭和阿桃停下腳步,對視一下,決定和對方友好回應。

誰料後麵山崖的散修笑個不停。

山穀裡的喊聲,阿韭聽不明白,但是阿桃知道他們的意思。

早前這些人就在議論,阿桃圖獎勵,捉盧竹久最積極,而眼下她們的希望分外渺茫。

阿韭看不下去,便對著山崖對麵喊:“基金大跌虧得又不是我們!沒找到人,阿桃也算淨賺!”

不清楚對麵山崖的人聽沒聽到,但她們頭也不回徑直往前走。

似乎前幾日有大風,地上斷枝和落葉讓她們步履緩慢。

好不容易尋見一條平順的路,阿桃叫住阿韭。

她方才走在阿韭身後,內心忐忑,但她還是沒法憋在心裡。

阿韭轉過身,聽到阿桃說:“我投了盧竹久的靈泉基金……就三天前。”

本來得意,如今難堪。

想買就買吧。阿韭也不能恨她不早一點說。

“買在低點,比那幾個幸運多了,不愧是桃符成精呀。”阿韭回答道,“怎麼?你拿了獎勵,也不太夠吧?”

“你還關心起這個來了,我可是聽你當時勸才投的靈泉基金呀。雖然我後知後覺,我後來問過藕娘,兩邊都投一點,分攤風險嘛。”阿桃沒想到阿韭意外地好脾氣,“而且久兒的基金若還是下跌,我也能和其他散修多聊幾句。現在,我和他們話不投機嘛……這樣到時候他們願意割肉賣出,正好跟我一起去投……”

打住。

阿韭趕緊催她邊走邊說。

阿桃越講越開心:“而且你有嶙金石,你肯定懂古國遺跡的寶物,是不是?”

“在集市上逛久了,自然會一點。”

“你教教我唄。”阿桃非常興奮,“阿韭師父!你帶我弄一點寶物,這樣我在盧竹久那邊虧掉的修為,微不足道咯。我算過……”

“師父”這種詞是能脫口而出的嗎?

阿韭受不了阿桃,她一路上隻能敷衍應聲。

山野裡這條平順的路,直通假靈泉坑。

阿桃猜測是易朗和曾青清理出來的。

阿韭一聽,興奮地蹲下來觀察。她幻想易朗用法術把葉片切碎,不走一步,前方一裡路都淨如明堂。地上的碎葉和細枝堆在兩邊,像是特地指出路一般,也像是易朗的風格。

阿韭記得易朗以易朗的身份第一次救她,怕她回去的路上害怕,就如此這般劃出一條路來。那時候他們是在盧家集東邊的山裡,和現在完全兩個方向。

東邊好啊。

東邊有日出,有梨花,有小溪,有不會潑一頭冷水的易朗。

阿韭心裡還是惦記拒絕謝禮的易朗,儘管後悔上次的衝動,可也無憾,易朗本來就沒那麼容易遇見。

阿桃見阿韭沉浸在回憶中,便獨自朝前探路。

她見到假靈泉坑外圍插了幾個靈泉宗的旗子。

綠色的,盧家集散修們最討厭的顏色。

正常人見了就掉頭走開。

但阿桃湊上去看了看,旗子上寫了字。

歪歪扭扭,一筆石頭劃,二筆泥漿糊,下個字又是布條縫上去的……還用了三種不同的線。

阿桃等阿韭來,趕緊招呼她過來識彆。

“這是易朗插的旗子吧?”阿韭試圖拔下來做紀念品。

可旗杆有法術緊固,阿韭費儘力氣,旗杆一動不動。

“禁入。”阿韭從左往右讀,立馬明白了。

“不對,”阿桃從右往左指,“這是說進入禁區才是。易朗專門給你埋的陷阱。”

“他不是那麼壞的人!”阿韭扭頭就走,繞到假靈泉坑另外一邊。

阿桃急忙追上去道歉。

假靈泉坑的旗子大概有五個,三個繪有“靈泉”,一個空白,還有一個正是“入禁”。

“除了方才我們的來路,其他地方都亂糟糟的……”阿韭總覺得這裡十分奇怪,“好像一開始的旗子專門給我們看的。空白旗子邊緣沒有流蘇,隻是一塊裁剪好的綠布。”

阿桃點頭:“路口的旗子,線頭很奇怪,但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那天在集市,有一個外鄉人在搜羅彩線,但她手裡隻有紫貝,對方隻收刀幣,所以滿集市問人換一下……她也問我了,然後我隻有一串,舍不得給她,她卻給了我一個貝幣,要走了我的繩子。後來,那個外鄉姑娘就專門買串刀幣的繩子……”

“哪天?”

“就是上一次圍堵盧竹久之前。”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天有人一直甩刀幣,特彆得意,特彆高傲……”阿韭回想起來,“那個外鄉姑娘呢?那個旗子上的彩線就是她收來的吧?”

“那她就是盧竹久?”阿桃驚呼,“和畫像上長得不一樣啊……我……”

“後悔有什麼用。盧竹久估計趁著散修去酒肆,才敢去逛集市,可是她收集繩子和彩線做什麼呢?”阿韭思考道,“靈泉坑裡串起邪祟花草需要用線吧?”

阿桃不太相信:“那她也太快了,前腳搭好,後腳就讓朱櫻撞見了?”

阿韭和阿桃討論一番,推測盧竹久之前一直躲在山裡古國遺跡附近。石頭、紅泥、布條、花草……甚至做旗子的綠布,都像是從遺跡裡哪處廢墟裡翻找出來的。

阿桃麵色凝重。

阿韭安慰她:“我們來得及。古國遺跡那麼大,掌握盧竹久藏在哪個方向,隻有我們。”

“好!這次你小心一點,我一定幫你擋住黴運!”阿桃振作起來。

有那麼背運嗎?

這算是不幸嗎?

摔了一下,虧一些修為,阿韭尚能維持人形,而且遇見了易朗,找到了盧竹久的線索……不過是成功路上必須付出的“管理費”嘛。

盧竹久為何在假靈泉坑裡插旗……阿韭和阿桃得不出結論。

曾經來此的易朗和曾青也覺得奇怪。

他們想著提醒附近鄉民不要誤入深坑,一人拿旗杆,一人帶旗子,結果靈泉坑之前已經有三麵旗子了。

易朗認得,兩麵旗子有署名,大抵是顧蒼艾替朱櫻一同插上的。

另外一麵旗子便是“入禁”旗。

曾青了解盧竹久的性格,便猜測這是盧竹久給他的信號。

曾青撕下旗子後半截的綠布,綁在旗杆上,當做一麵標準旗。

“信號?”易朗問曾青。

曾青剛剛把好的旗杆用在綠布上,現在正彎腰尋找一段合適的樹杈當靈泉旗的旗杆。

他單手扶腰:“盧竹久說盧家集的散修不好對付,她不願跟我走,也不願讓我投,是因為不想讓我們這邊的修為和盧家集散修的混在一起。”

“你們眼裡?修為也要分個高下?”

“我可沒那麼說,這都是你的理解。”曾青挑了一段粗木,拖到易朗麵前,“我答應她幫忙除掉仇人,但盧竹久具體記恨誰,她不肯同我講,隻是我們約定好,她樂意的話就給我信號。”

易朗掃了一眼斷木,望著他的眼睛,執著得問:“那這個旗子何解?”

“幫我打磨一根旗杆。”

倒是提起要求來了。

易朗轉身就走。

曾青明確說過不想投易朗,易朗不幫忙,他自己也能理解。

他也會一些法術,不過不太熟練。當時和盧竹久說除掉對方時,盧竹久還讓曾青演示一下,對著木樁曾青不在話下,可盧竹久拎起她自己養的小土狗,曾青立馬膽怯了。

他本來也很膽怯,若不是師父囑咐他去找盧竹久。他從不敢和女孩子說話。

他也不願和男人說話。

開口,真的很難。

留字條,是曾青最喜歡的交流方式。

他和盧竹久之前互書信件,他以為事情會非常順利。

直到盧竹久見他不敢除掉小土狗,眼神瞬間黯然。

曾青知道盧竹久會就地取材寫字,所以這麵旗子就是從她藏匿的地點找來的材料。這些日子,曾青讓易朗在藕娘身邊探查散修們的情況,他自己終於有點盧竹久仇家的線索,卻沒機會聯係上盧竹久本人。

“這字用的紅泥出自古國遺跡,”易朗麵對旗子已經自己分析出來了,“盧竹久的信號……是從藏身地拿來的材料?這不會是墓裡挖出來的布吧?”

曾青切下一根木條,穿過自己的空白旗。

易朗幫他把旗子立好,問:“她把藏身地告訴你了……她還會回去嗎?”

“不會。這是她要進行下一步的信號。她會去哪兒呢?”曾青反問道。

易朗有些頭緒。

隻不過他想不通盧竹久的最終目的。

盧竹久是靈泉宗的小師妹,宗主帶她進來的時候,她很靦腆,對經理堂的事務興趣不大,而是喜歡去行研堂自行研究。

突然有一天,她躲在自己房間裡不肯出來,一連好幾天都是如此。

據說,她開門領飯時表情十分驚恐。

那時顧蒼艾以為她翻得書卷裡有蟲子,但大家查下來,一切如常。

後來,盧竹久再出門,便想來經理堂。

盧竹久這種症狀,易朗也曾有過。

聽說她要來經理堂,易朗便和宗主求情,讓她順利過來。

之前行研堂的人立馬反感起盧竹久。例行報告的時候改了,不通知盧竹久。書庫的機關鎖改了,不告訴盧竹久。最新的靈泉消息,本來貼在盧竹久房間不遠處的牆上,後來改成靈泉宗另一側的板子上。

不過沒有關係,盧竹久進了經理堂之後完全不聽行研堂的調研分析。

易朗的日常本來了無生趣,見到盧竹久和行研堂的人隔三差五互相擠兌,他便以此為樂。

聊過之後,易朗得知盧竹久她自己有一套理論,奈何自己的新基金修為太少,難以實現。於是易朗帶著她去投分紅多的靈泉。盧竹久很是感恩,但是她還是滿麵憂愁。

後來,曾青找上門來,易朗便立馬把盧竹久推過去與他相見。可易朗和曾青沒想到,盧竹久並不是對增加靈泉基金的修為池子有興趣。

她想拿額外的修為去建假靈泉坑。盧竹久和易朗講過原因,為了報複行研堂那幾個對她惡言相向的壞蛋。所以,盧竹久悄悄搭建假靈泉坑時,易朗幫她打掩護,也幫她把顧蒼艾引過來。

易朗知道,盧竹久當時沒有撒謊,但卻隻說出原因的一半。

盧竹久記仇。

投盧竹久靈泉基金的盧家集散修也恨她。

與認真找出盧竹久仇家的曾青不同,易朗覺得隻要冤冤相報無休無止,他的每一天就足夠快活。

他和曾青路行一半,聽到有人直呼他的大名。

他回頭望去,來者是阿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