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爐煮酒(1 / 1)

藕娘幫著阿桃把兩桶粥在碗裡各倒了一半。

她看著阿韭習慣地接過碗來,心生憐憫。

多希望她沒有被妖邪附體。

哪怕她沒有被妖邪附體,如今卷入靈泉宗內部的爭鬥,也很可憐。

阿韭被朱櫻救回來之後,靈泉宗的人各有各的擔心。

他們一個又一個來酒肆去酒坊,甚至到阿韭的家裡來,打著關心的名義,尋找盧竹久的線索。

朱櫻見阿桃察覺自己對盧竹久的蹤跡毫無頭緒,便直接問起散修們如何掌握盧竹久的去向。

當然不會告訴靈泉宗的人了。

如今朱櫻便想找人結伴去古國遺跡一看,從集市上的小妖那裡購入大量寶物,逐個賄賂盧家集的散修。

阿桃差點心動,但思來想去,心裡還是怨朱櫻害了阿韭修為大減,求她把寶貝都給阿韭賠罪。朱櫻覺得把阿韭帶回來已經是良心大發了,她和阿桃吵了一架,之後沒再出現過。

靈泉宗行研堂的顧蒼艾,摸索著路來到阿韭家門口。

那時藕娘攔住他,他卻說他自己是頭一個發現阿韭的人。

他跟著基金經理們來此,因為近日靈泉難以淨化,有人念著古國遺跡附近的靈泉說不定會邪祟自殘,誰先入手能逆轉盤麵,他便寫了文報告此事。

可是阿韭墜入的靈泉坑是人偽造的。

不像是朱櫻一口咬定是盧竹久所為,顧蒼艾說不上是誰做的。

他很關心阿韭的安危,畢竟她的處境能論證山中是否真有足夠的靈氣彙成靈泉。

藕娘可不讓顧蒼艾把阿韭當試驗品。

易朗隻來過一次。

他看阿韭睡在破草房的草垛上,請赫赫有名的靈泉搜尋者曾青,帶來一套家具。

藕娘沒法拒絕。

可是阿韭是韭菜精,需要貼著花草藤蔓才能恢複精氣。

再好的木材打製的家具,都不適合阿韭。

眼下,那些家具就堆在屋子後麵。

曾青對自己精心準備的家具被如此糟蹋,很是在意。

他聽說藕娘是散修裡投盧竹久最多最久的那一個,便企圖和她交心。曾青最看好盧竹久的基金,想把自己手裡的靈泉和修為都交給她來打理。若是彆的基金經理,早就對曾青好生招待。

然而,盧竹久對曾青愛答不理。

易朗說盧竹久有些猶豫。論經驗她不如朱櫻,論業績比不過易朗,論調研……盧竹久連顧蒼艾寫的東西都看不明白。

曾青就是看中盧竹久這般個性。

於是她向藕娘打聽盧竹久五次三番來盧家集,是否真有獨家發現。

藕娘回憶起來,時不時往山裡跑的阿韭,對此更加清楚。

提到阿韭,曾青特意關心了一下。

此前,易朗和曾青在酒肆沒有收獲,他們再次進山。

不像是朱櫻直奔古國遺跡,顧蒼艾四處探視,他們又去了那個假的靈泉坑。

這個坑是盧竹久幾次造訪,一點點搭起來的假靈泉。

好像是提前知道靈泉淨化困難,大家不得不外出尋訪新靈泉一樣,她特地在山中造了這麼個陷阱。

顧蒼艾之所以研究古國遺跡周圍的潛在靈泉,是當時盧竹久天天在他耳邊念叨。

朱櫻之所以對新靈泉信以為真,是盧竹久特彆刺激她。

阿韭之所以修為近乎散儘……是盧竹久用邪祟花草圍在了修為坑的外圍。

藕娘曾細數酒肆裡的散修,任何一個墜入坑中,都不會有阿韭這麼慘。

阿桃的幸運,終究沒能庇護阿韭。

阿韭捧著碗,看她們兩人神色古怪,冷不丁地一問:“靈泉煮粥會是什麼味道?”

“怎麼忽然說起這個?”阿桃問道。

阿桃抿了一口粥,眼睛亮亮的,回憶著過去:“就是想起來那天第一次親眼見到靈泉,一股一股的,熱氣騰騰,像是小火爐裡的桂花酒……”

“靈泉的手感,怎麼也是烈酒。”阿桃應和道,“這粥甜不甜?”

“嘗不出味道,沒有果酒好喝,”阿韭把碗從嘴邊拿開,細心觀察,“綠豆粥?”

“怎麼可能是紅色的?”阿桃不信,並好奇地湊了上去,“我在酒坊天天喝,因為彆人都嫌不吉利,可我實在餓壞了。”

“桃木辟邪,你怕什麼綠色。”阿韭笑著說,“但這煮粥的地方,不是酒坊吧?”

阿桃不知道,她望向藕娘。

藕娘心裡一喜,阿韭的味覺還是夠敏感,說明身體無恙。

“井水,古國遺跡那一口。”

聽藕娘說完,阿韭連忙把碗推開。

阿桃幫她把粥倒入綠豆粥桶,然後在添上滿滿一碗紅豆粥。

“這回乾淨的。”阿桃遞給阿韭之後,見藕娘神色凝重,好生勸道,“你就放心吧,我桃符怎麼也幫她當了妖邪附體這一道。”

以防萬一,藕娘要考阿韭幾個問題。

那些阿韭時不時念叨的修為倒退,同一個恩人來相救的事跡。

她們一問一答,阿韭講得聲情並茂。

這不是阿韭本人,可沒人會對這些奇聞有這麼大的熱情。

“你們說是朱櫻救的我?肯定哪裡有錯,因為……”阿韭剛想解釋,藕娘急著催她趕緊收拾出門,一起酒肆吃口熱乎的。

肯定是易朗出手相救。

阿韭內心非常堅定。

至於朱櫻後來為何回來找自己,那也是易朗告訴她的。

前往酒肆的路上,阿韭聽說易朗還給她準備了新的床榻,激動地差點跑回去一看。

阿桃追著她,提醒阿韭對靈泉宗的人都小心一點。

“何出此言?”阿韭問道。

阿桃近日的觀察,即使選擇不相信朱櫻的話,阿韭墜入的假靈泉坑,也是靈泉宗弟子所為。仿佛是為了報複,比如阿桃這樣不肯買靈泉宗基金的小散,也比如不肯買盧竹久基金的阿韭。

假靈泉坑裡的邪祟花草也很奇怪,重傷不了彆人,唯有阿韭。阿桃聽多了易朗救阿韭的故事,甚至懷疑這個假靈泉坑是易朗所為,專門騙阿韭過去,然後再救她。

阿韭搖頭:“為了救我,專程害人?多矛盾呀。”

“這話說得倒沒錯,但這些日子基金一直在下跌,”阿桃苦口婆心,“盧竹久把基金清了,空倉呢。其他人也差不多,隻有易朗一動不動。酒肆裡其他人打算趁著低點補倉,賭一下阿竹能踩中新板塊。”

這就從“盧大娘”又改口為“阿竹”了。

阿韭不願立馬跟進:“我看看再說。”

眼看快到酒肆,阿韭感覺過年了似的。

也是快過年了,酒肆前的集市停了,地上堆滿了燈籠,幸好跳錢袋的經驗足,阿韭跑得比阿桃快一點。

酒肆裡的散修見到阿韭很是開心。

之前準備的年貨,都擺出來招待阿韭。

他們簇擁著阿韭,在儘頭的角落,讓阿韭坐下來。

“阿桃這些日子不肯說,你們見到朱櫻時到底發生何事?”

果然沒有無目的的好意。阿韭麵對突如其來的問題,不想作答。

“那你說說……顧蒼艾可否真的在我們之前趕去靈泉坑救你?”

這個阿韭可以答,但未等她開口,側邊又飛來一句。

“易朗送你寶物嶙金石,太貴重了……實話跟我說,他下血本是不是和你有交易?”

阿韭一愣,但也不想澄清:“能有什麼交易啊?”

“盧竹久的線索呀。”

真是毫無感情,隻在乎利益的一群人。

藕娘見大家圍在角落,大喊:“散了,散了。阿韭剛剛醒來,你們彆難為她了。”

“藕娘,這事不急不行啊。阿韭醒了,我們再不抓緊圍堵盧竹久,可就沒法趕在年前討回公道了。”

“著急又不能當飯吃。”藕娘拍拍手,“開飯啦。飯後都先彆走,我有話要說。”

阿韭沒想到今天有烤雞。

她和阿桃吃得很開心。隻是邊上散修催阿韭找靈泉宗的人打探消息,令人困擾。

阿韭不想去。

她陷在阿桃剛才的那段話裡。

盧竹久總是跟在易朗後麵投靈泉,那麼深山當中的假靈泉坑,會不會是易朗為了擺脫盧竹久所設?

裡麵的邪祟花草,與其說是故意的,會不會是趁手可得的?古國遺跡的殘垣裡,能找到很多很多。阿韭,化為人形之前,也是在那邊長大的。

那麼易朗成功了嗎?盧竹久可是遲遲沒有出現。

餐後,藕娘宣布重要通知。

她繪製了新的輿圖。

古國遺跡危險萬分,靈泉宗弟子前方那邊,散修們也得去那邊碰碰運氣,所以她在新輿圖上做好新的標記。這次依然是兩人一組前往深山,不怕古國遺跡妖邪的獸靈小妖被安排同去靈泉宗弟子所走的道路。

散修們一聽阿韭仍然去荒山,立馬把她們倆晾在一旁。

在他們心裡,那裡除了假靈泉坑,什麼都沒有。

阿桃失落不已。她是真的想得到那一筆獎勵。

阿韭拍一拍她的肩,讓她振作一點:“你之前說讓我小心靈泉宗的人……你說,盧竹久是不是也這麼想?”

阿桃洗耳恭聽。

盧家集的散修們都知道,盧竹久是和其他靈泉宗弟子一道而來。

在眾散修圍堵盧竹久的前一日,幾個基金經理不想讓彼此查到自己手中的潛在靈泉線索,便在山外三十裡地分道揚鑣。

朱櫻率先一步在山中找到假靈泉坑,易朗卻讓顧蒼艾帶路找潛在靈泉,留在遠方客棧的曾青明明那麼看好盧竹久,卻一直不急不忙,沒有幫盧竹久,反而後來和易朗如影隨形。

“你覺得……盧竹久其實在躲他們幾個?”阿桃細心揣測。

“她肯定在意料之外的地方躲著,”阿韭的思路逐漸明朗,“隻要我們能知道假靈泉坑是怎麼搭的,就大抵能找到她藏匿的線索……易朗返回那裡,估計也是這麼想。”

阿桃對易朗有成見:“倘若那個大坑真是易朗害你的陷阱呢?”

“他的靈泉基金就不會一動不動了。那個坑,就是讓想找潛在靈泉的人往裡跳的。”

阿韭想起易朗把嶙金石放在她頭頂的樣子,她堅信易朗沒那個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