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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爾

2024.12.2

2024年12月31日，周二，窗外烏蒙陰沉的天色裹挾著殘卷的寒風，再過一日，即將迎來新的一年。

坐在電腦桌前的洪晨無暇顧忌，她忙著手頭上司派發下來的工作任務，新項目的人物角色外觀設計。

“嗯，小姑娘長得不錯！”

“是嗎？感謝對我顏值的誇讚！”

“我是說你畫得女主發型不錯，和你新燙的羊毛卷很像，一股濃烈的純欲風！”

“噢……是我冒昧了！”

洪晨露出禮貌性的甜美微笑，並沒有具體回複探頭在她耳邊說話的汪雨菲，內心卻是一萬個：我謝謝你哦！

畢竟平常她在公司裡的形象都是紮著丸子頭的小可愛模樣，同事給她起得外號為CG繪畫部技術型洋娃娃小手辦。

多麼好的稱呼！

技術型，肯定了她的專業素質！

洋娃娃，讚美了她精致俏麗的五官！尤其是這雙水葡萄般靈動的眼睛。

至於小手辦嘛……呃！一米五九的身高，確實，符合事實！

她無法辯駁。

汪雨菲提到新燙的羊毛卷，燙一次下來可得花上八九百，還背負著房貸、裝修貸的洪晨，當然是不可能多花錢燙發，打小就紮著兩根麻花辮，久而久之鬆開便是自然的羊毛卷。

此麻花辮也不全是民國時期的學生麻花辮。

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洪晨還不怎麼會梳妝打扮，都是媽媽隨手用膠圈綁上兩根民國麻花辮，長到初中，她還是保留著民國麻花辮的習慣。

青春期嘛，總有扯女同學頭發的調皮搗蛋小男生，直言不諱開玩笑說著：“像村頭的大傻姑！”

洪晨表麵不在意，一笑而過，心裡嘟囔不住：你才大傻帽！

放學回家後胡亂扯著兩根緊緊的麻花辮。

你還彆說，變成蓬鬆型麻花辮，再加上空氣型的齊劉海，看起來還挺洋氣的！這發型就一直保持到上大學。

“吃午飯去！”

從營銷部出門路過技術部的汪雨菲邀請著還在工作的洪晨去食堂吃飯。

“嗯呃……還沒畫完，菲菲你最好了，熱心腸女觀音菩薩，要不你幫我打包一份上來！”

洪晨一雙晶亮亮的水潤眸子眨巴著，整張臉元氣滿滿，萌媚十足，活脫脫像一朵從灰黑土壤裡鑽出嫩綠枝乾迎風吹動昂揚的太陽花，灌注著靈秀、噴薄的生命力。

“菩薩原身可是男的！”

“所以我才說了女菩薩啊！”

“嘟嘟——”桌麵手機震動提示音。

洪晨拿起手機掃了一眼，看到有快遞寄到公司地址，疑惑蹙眉，轉瞬欣喜。

女孩子怎麼會不為到站的快遞心動！

“馬上！馬上！我們一起去！吃完飯順便拿個包裹。”

洪晨將工作文件保存，電腦鎖屏一氣嗬成。

“哇哦！女主身材高挑勁爆，男性玩家有眼福嘍！”

“什麼啊！明明女性玩家也很愛！比如我，嘻嘻……”

兩人說笑間走出技術部。

.

收發室裡，洪晨滿懷期待地看著桌上擺放好的兩個包裹，眉頭不覺爬上困惑不解，快遞單全英文顯示，都是國外郵遞來的。

其中一個相當熟悉，是高中時期玩得好的小姐妹鐘情寄來的快遞，她毫不猶豫就拆開，裡麵是一本精裝書，標題為《拿下這個白月光校草學霸》，作者為一見鐘情。

“24歲的洪晨剛被負心渣男甩了，快下班時間又被上司打來電話讓她繼續加班完成工作任務，加班回去路上很不幸被車撞了，陷入昏迷之中，一道白光湧現，她重新回到2017年高三時光……”

“得勒，雨菲快停下，可彆念了。”

洪晨羞恥地伸手阻攔翻開第一頁書開讀的汪雨菲，將書拿回合並卡在自己胳肢窩處，頭巴不得深深埋在地下。

“嗬嗬……你這高中小姐妹對你怪好的，寫書第一章就把人生幾大不幸齊聚一時，最後寫死回到過去完成未儘的遺憾，還專門從國外寄來一本帶有她親筆簽名的精訂本送給你珍藏，首頁還寫了一段祝詞：讓我們紅塵作伴，一路瀟瀟灑灑！”

“哈哈，習慣了，她這寫書的毛病，周圍七七八八的親戚好友都被她寫死一大半，這不，對我可真好，你看，這次輪到我做主角了！”

洪晨舉著封麵示意主人公名字，汗顏不止，樂嗬掩飾麵容的尷尬。

桌上另一個快遞是規整的長方體盒子。

洪晨抱起笨重的盒子，仔細查看上麵的英文字母，收件人名字正是她的，不由輕聲複述：“Sender（發件人）：David Lan.”

她何時有另一個國外朋友？內心重複默念：David Lan。

腦海裡忽然迸出一個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留著韓式男主棕黑蓬鬆卷毛的意氣風發少年。

洪晨嘲笑般輕扯嘴角，搖了搖頭否定，不太相信這個閃出的想法，怎麼可能會是他！

他高中畢業就去了國外讀書，此後兩人再無聯係，現在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突然寄來包裹給自己。

高中時期確實大家玩在一起，可後來，大家都長大了，有自己的圈子了，朋友了。

人總是在不同階段遇到新的好朋友，人的成長莫過於不斷交替新老朋友。

洪晨疑惑中還是用刀劃開密封膠帶，看著快遞盒裡麵還有一個紙盒包裝，抽出來看是一台最新款AAA品牌輕薄筆記本電腦。

“哇塞！這最新款電腦，國內都還沒開始發售，你朋友可真不錯！”

汪雨菲雙眼瞬時放大，不帶眨眼，齊刷刷注視洪晨手裡提著的電腦，湧動著一股欣羨之情。

洪晨腦海裡還在不停循環David Lan這個名字，尤其是中文姓氏蘭，認識的人裡也隻有他了。

難不成真的是他！

可他們已經七年沒有一丁點聯係了。

“咦……怎麼會有張花俏的二維碼，‘為了獲得更好的體驗服務，請掃碼添加上客服。’”

汪雨菲抽出快遞盒底部一張花花綠綠的二維碼，蹙著眉頭，繼續說道：“這……不會是國外詐騙吧？給你寄快遞讓你掃碼添加他們的客服經理，再一步步套路詐騙！”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他！

洪晨唯一的僥幸心理一時片刻煙消雲散。

她接過汪雨菲遞來的小卡片，確實很像某些酒店會塞門縫的樣式，手裡提著的最新款電腦頓時不香了。

“會不會是假貨？到時打電話讓我還一個真的退回去……他們不提前調研的嘛！我一個銀行卡儲蓄為負的人，怎麼會想到來套路轉走我的錢！”

“又或者，電腦裡安裝了什麼偷窺攝像頭，監控你這個獨居女性！再發布什麼暗網賣錢！”

汪雨菲接著洪晨的話頭，咬著牙，手拽著她的肩膀旋轉一圈，一雙眼睛似乎有火光在燃燒，“沒錯，就這樣全方位監控你！”

“天！恐怖斯人！手都被嚇到，害怕地蜷縮成一隻雞爪子了！”

洪晨聽得手背雞皮疙瘩起來，抬手顫動著示意給汪雨菲看去。

“你這是凍得發抖！”

“我看，我還是去一趟派出所，讓警察排查一下，免得真是詐騙或是不法分子的新型招數。”

“嗯……我陪你去，反正公司離轄區派出所也不遠，十分鐘就到了。”

兩人商量著將收到的不明快遞送去派出所。

“快遞單顯示合法入境，層層把關，所以，基本上不會出現問題。”

“警察大哥……可是我沒有其他國外朋友了，這莫名其妙的包裹，讓人害怕！”

洪晨想到了什麼，繼續詢問：“可以查詢到寄件人信息嗎？”

“查詢到的還是這個David Lan的人，沒有彆的。”

“那會不會電腦裡有人安裝監控病毒軟件，偷窺彆人的生活？”

汪雨菲挽著洪晨的手，不死心追問。

警官看著麵前的兩位小姑娘顧慮國外寄來得包裹，微蹙眉梢，眼波流轉間，“這樣吧，你們先把包裹放在這裡，等我們安全網絡技術科的同事查驗清楚，留個電話，你們再來取回，這下可以放心了嗎？”

“謝謝警官！”

洪晨眼睛裡光韻流轉，舉著右手敬禮，臉上是燦若繁星的微笑，就連站在一側的汪雨菲和警官都被感染，下意識跟著嘴角上揚。

回到公司裡的洪晨又開始新一輪忙碌，畢竟人物角色外觀設計完成進度還差一大截。

明天就是元旦了，終於可以放一天假期，今天可得抓緊時間結束布置的工作量。

“還加班啦！晨晨，明天就放假咯！你們技術部老大改天我向他理論理論！”

汪雨菲為洪晨打抱不平著。

“彆，現在工作可不好找，彆的企業甚至還掀起一股血雨腥風裁員潮，再說了明天就要按時扣房貸了……肉疼！”

“好吧，好吧。你回去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嗯呐……菲菲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兩人隔空飛吻送彆。

“走了，洪晨！”

“拜拜，加哥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洪晨騰出左手拜拜，右手還在鼠標上繼續動作，眉眼帶笑，對視一眼招呼要走的同事，目光又回到自己的電腦屏幕前。

“嗯……眼睛還可以再嫵媚飛揚一些，這樣才符合萬人迷灑脫的角色性格特點。”

洪晨聚精會神，對著電腦自說自話，手指靈活運動，屏幕畫麵人物眼神上挑嬌嬈。

雙手展臂，伸著懶腰的洪晨唇角情不自禁彎起，眼裡蘊著欣慰的笑意，可算是把今天的任務進度拉滿。

保存好工作文件上傳公司郵箱，關閉電腦電源乾淨利索。

洪晨將小姐妹鐘情寄來的小說放進背包，桌麵手機“嘟嘟——”震動響起，正是派出所打來的電話。

“你好，沒錯，我是洪晨。噢……！電腦正常，沒有安裝不法程序！好好好，謝謝警官，我馬上過來取走。”

再一次檢查桌麵，沒有遺落，洪晨頭也不回離開公司。

“謝謝警官，新年快樂！”

洪晨一手提著電腦盒子，一手和派出所的警官揮手告彆。

將電腦盒子放在擋風被後麵，兩腳夾緊，騎著電動車往家的方向趕去。

好在派出所離家的距離不遠，十分鐘的車程就到，十字路口轉向處，一輛汽車疾馳而過右轉沒打轉向燈，洪晨急忙穩住刹車把手，降速下來，車輪不小心踩著非機動車道的黃線而過，後輪一下打滑，她連人帶車摔倒在路上。

“媽呀！啊——呸！前麵怎麼開車的！駕照怎麼拿的！不知道轉彎減速打轉向燈嗎？！我非得打電話告到交通警察那裡去！”

洪晨罵罵咧咧扶起摔在地上橫躺著的電動車，好在後方並無來車，不然她的小命嗚呼就交在此地。

“感謝女媧娘娘，又讓我多活一年，馬上就要從2024年跨到2025年了。洪晨，新年快樂！”

她雙手合十祭拜天地後，撿起一旁的電腦盒子，外觀無損，洪晨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騎車返回住處。

煎了一個荷包蛋，煮了碗清水白菜掛麵，端上餐桌，香味撲鼻，熱氣騰騰。

雖是簡單餐食，洪晨很是心滿意足，畢竟在自己打拚下來攢錢買得新房子裡，還是悠閒自在。

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洪晨拿起電話撥打起來，“喂，媽，今天下班太晚，我就不回家了，明天趕早回去看你和小君。”

“吃了什麼？給媽嘮嘮。”

“嗯……有蛋白質，有維生素，還有碳水，妥妥的營養均衡！”

洪晨一一用筷子指著飯桌上的食物，微微一笑，眉宇間還帶著點慧黠的揚動，宛若春風中燦爛明媚的花朵。

“我們晨晨會照顧自己了，明天回來，想吃什麼，報一下菜名，媽給你做！”

“嗯……媽，我想吃梅菜扣肉、青椒雞、燒茄子、麻婆豆腐……行了，就說到這兒了，我吃完飯洗碗了，明天見。”

“好。”

“等等，先彆掛，媽……媽，新年快樂！”

“嘻嘻……你這娃，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吞吞吐吐，晨晨，新年快樂！”

掛斷電話的洪晨呼出一口長氣，碗裡的麵也扒拉吃得所剩無幾。

從廚房洗淨鍋碗瓢盆出來的洪晨這才舒心安逸躺在軟和的沙發裡，整個人團成一圈，打開視頻app準備追劇，將播放速度調整到1.5倍速。

看得正起興時，電話嘟嘟聲響，顯示美國區號，不用想，洪晨也能猜得到，這是鐘情打來的電話。

鐘情高中的時候，酷愛追各種言情小說，看到虐心部分，恨不得自己動筆來寫，非要給主人公一個happy end（愉快的結局）。

後來，她去了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讀金融，可拗不過心中的執念，大學期間，開始操刀執筆，動手寫起了小說，這不，就給洪晨安排上了故事。

“收到了，書封麵不錯！”

“隻是封麵不錯！你個死丫頭，我不打電話過來，你就不會打給我嗎？”

“這不中午剛收到快遞，想著時差，美國還在大半夜，就不打擾你睡覺了。再說了，你給我安排失戀，被上司安排加班，下班路上還得被車撞，三重buff疊加重生穿越回到高三，我還得主動謝謝你呢！”

“哎呦……你繼續往後看嘛，會有驚喜噠！”

“行行行，嗯呢……我現在就再瞅瞅？！”

洪晨瞟了一眼茶幾上擺放的小說《拿下這個白月光校草學霸》，那標題看得她心一顫一顫，稍顯羞恥，翻開第一頁，看了幾眼，輕挑眉頭，還是不忍直視，索性任由書放在原處。

伸手拐了方向去拆開快遞，一個小盒子從裡麵漏了出來。

“怎麼，藏著野男人了！兵兵乓乓的聲音，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嘻嘻！”

“說什麼呢！情兒，我在拆快遞，不知是誰從美國也寄來一個快遞。”

洪晨一邊把包裝拆開，一邊將電話外放擱置茶幾。

小盒子打開是一塊銀色腕帶，洪晨思考著它的用處，放在左手腕試了試，啪一下就圈在手上，很像小時候玩得啪啪圈。

“那個……我我我，聽到羞羞的聲音，先掛了。”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忙音，洪晨還想著解釋什麼，更不要說來不及送上的新年祝福。

索性拿著手機打開微x，準備給鐘情發上新年祝福。

“嘟嘟——”震動聲響，一段語音：原來你早就釋懷了，聽說蘭翔已經訂婚了。

語音後麵接著一張婚紗照。

裡麵一對璧人，男的西裝革履，簡直行走的衣架子，毫無技巧的硬帥，額頭青澀的劉海早已往後梳開，儘顯成熟男人的風味。

洪晨看到這張照片，怔在原地，握著手機的力道漸漸加重，喉間一哽，感覺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沉沉低下頭，埋在脖頸之間，這一刻，沉默安靜到了極致。

“沒什麼大不了的，早都過去了。洪晨，新年快樂！”

她回過神來，輕輕地吸了下鼻子，埋著頭用手背擦掉眼淚，很小聲地說：“我的青春，總算走了。”

起身去抽屜裡翻出一本泛黃的筆記本，坐回沙發裡，一頁頁翻看，男孩不同的麵容神態。

翻到最後一頁，洪晨把筆記本放在小說旁邊，頓住幾秒，深呼吸過後，掀開還沒打開過的電腦蓋，雖然網安已經給她把關過了，她還是不放心再檢查一遍。

電腦一下亮屏，並沒有密碼鎖住，打開屏幕背景是原始設定的純色藍幕，左上角僅僅留有一個電腦程序圖標：HS.app。

她雙擊鼠標左鍵，程序進入加載狀態，無聊之間，瞥到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2024/12/31,23:59，還有一分鐘，馬上就要跨年到2025年了。

一陣狂風席卷而來，拍打在落地玻璃窗前，忽而雷鳴電閃，高空紫電金光霹靂快閃。

洪晨家客廳正對著一座青山，冬天隻有巍峨的青鬆，下雪天時，白雪皚皚，蒼茫大地。

可惜這個元旦並沒有下雪，山上隻是烏黑一片。

天空紫電金光越演越烈，呈現包圍形式，環著落地窗外的高山。

洪晨瞅了一眼電腦屏幕，還沒加載進入程序，不由想起下班路上磕絆的事情，難不成電腦那時候磕壞了？

可剛剛使用鼠標還挺靈活，屏幕顯示畫質也還OK，就想著等等程序加載。

窗外景象實在太吸引洪晨的注意力，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著黛黑的青山被紫電金光包圍籠罩的畫麵，忍不住感慨：“這是哪位修仙之人在此渡劫——劫！！！”

數道光閃過後，客廳裡空無一人，隻有茶幾上翻開書頁的小說、打開的筆記本、亮屏的手機和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