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雨(1 / 1)

月下有雨 橙子咚咚 5559 字 4個月前

醒來已是九點。

得益於昨晚那都不到一口的酒,吳憂連自己怎麼睡著的都不知道。

她頭次喝酒,這次醒來才曉得原來酒精真的會讓人忘掉一切。

她記不得自己最後有沒有刷碗,也記不得鬱珩最後是睡在的哪裡。

她隻記得鬱珩將她給於媽留的餃子全都吃光了。

這個討厭鬼!

見她醒來,思思很快跑了過來。“姐姐,你睡覺好不乖,襪子都被蹭掉了。”

“還是我給你穿上的呢。”獻寶似的湊到身旁,小家夥將水杯往她嘴邊遞。“鬱珩哥哥說姐姐醒來會頭疼,所以早早備好了醒酒藥。”

“還有在電飯煲裡保溫的粥。”小手“噠噠噠”的又將她拉到餐桌旁,吳思忙不迭的介紹著。“姐姐你看,還煮了白水蛋呢!”

“所以你彆聽林澤胡說,你也彆和他那個不務正業的哥哥好。我見過他哥哥,油嘴滑舌的一點兒也不好!”

一身喜慶裝扮的吳思鼓著嘴巴,還在替鬱珩憤憤不平著。“你看,我的衣裳都是鬱珩哥哥買的。就連發卡也是呢,所以我才不要你哥哥買的手鏈。”

不說不知道,吳憂定睛一看,這才瞧到思思帶了個細細的發箍。

鑲嵌在圓弧上的顆顆紅寶石在發頂閃著光,發箍側端的紅色四葉草更是低調中帶著奢華。

這個男人......

指尖躊躇著往前伸了好幾瞬,吳憂看著滿臉喜悅的妹妹,有些不知要怎麼把話說出口。

“新年快樂,思思。”扶著樓梯從上而下的男人難得對眾人有了好臉色,隨手丟下的厚厚紅包落在林澤麵前。“小豆丁,你的。”

坐在餐桌前,鬱珩伸手拿過吳憂沒喝完的水杯。慢條斯理的喝上一口,這才再度開了口。

“用鄭則的錢買禮物算什麼本事,等你自己存夠了錢,再買禮物送給思思吧。”

漲紅了一張臉的小澤抬眸看了鬱珩好幾眼,這才默默將手鏈和錢收回包裡。“謝謝鬱珩哥哥。”

“鄭則?”

意外聽到的名字讓吳憂都沒來得不悅自己的水杯被搶走,浪蕩著叫她“妹妹仔”的男人,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倆人是兄弟。

怪不得思思也不喜歡他,因為吳憂也好不喜歡鄭則那個家夥。

不由得眨了眨眼,吳憂有些驚訝。如小綿羊般溫順的小澤,竟然還有個花花公子的哥哥。

不過既是正主來了,她就直接同送禮物的人對話更好。沉默著將早餐吃完,吳憂叫住回房的男人。

“鬱珩,你以後不要再給思思買那麼貴的東西了。”隱在君子蘭後,吳憂抿唇看向依舊能看出生了病的男人。

“就算是新年禮物,也不要送那滿是紅寶石的首飾,送個手套圍巾都很好的。”吳憂有些抓狂,就算是再怎麼討厭鬱珩,她也不想要欠對方那麼多。

喝過水的唇卻依舊乾乾的,被她仰頭瞧去的男人卻一臉不在乎的笑。“是讓邢年在小飾品店買的,不過幾十塊,就當昨夜那些餃子的報酬吧。”

“喏,連帶這個小玩意一起。”將手從褲兜拿開,在手心散下的手鏈有著漂亮的光芒,他漫不經心說著。

“新年快樂。”

天藍色的圓珠上,金色翅膀的蝴蝶振翅落在上麵,美好的猶如天空下的小花園。

“你若不信,便去問邢年。”

掉進手心的鏈子涼涼的,吳憂遲疑的看向鬱珩。幾經猶豫下,還是給邢年打了個電話。

那邊接通的很快,不消片刻就有喜悅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吳小姐,您找我呀!”

“小家夥們,新年快樂呀!”急急來到中庭,吳憂看向給思思和阿澤發紅包的鄭年。

“怎麼樣思思,發卡還喜歡嗎,還是哥哥我帶鬱總去店裡選的呢!”

原來是真的。

懸著的心終於落下,她終是轉身小聲喚了一句。

“鬱珩,新年快樂。”

祝你新年快樂,也祝你每一天都快樂。

更祝你,快樂的、將我忘記。

*

2月13日,春節假期過去的第一天,吳憂所在的度假村迎來新的一批客人。

因為夏季即將來臨的奧運會,吳憂度過了大學以來最短的寒假。但距離2月17日的開學還有四天,她抓緊最後的時間做著兼職。

度假村的兼職是她以往就做過的。領班叫朱偉,是位四十歲左右的男性。雖然見過好些次麵,但也不怎麼熟。照常開完例會,吳憂走向工作崗位。

這家主打親子度假村的酒店價格昂貴,一晚要1800的價格。所以相對的,給她們兼職的工資也會高一些。

一天有100塊。

在這個人均兼職4.6元一小時的工資標準來說,實在是高了不少。所以雖然很累,但吳憂依舊能每個寒暑假都來兼職著。

度假的旺季就那幾天,又過了人流量最多的春節假期,現在的活兒對她來說完全不成問題。

偌大的園區裡,她負責在馬場工作。雖然味道有些大,但吳憂卻很喜歡。

被圈在柵欄裡的小家夥們經過一夜的睡眠都又精神了不少,嫻熟的清掃完便便,吳憂開始給馬匹們準備草料。

吳憂剛一開始來的時候真的有些乾不動。因為這些小家夥一天要吃四頓飯,而鏟乾草又真的特彆費體力。但堅持下來以後,她發現這些馬兒們都很有靈性。

有一次吳憂實在累的快要站不住,又覺得再忍忍乾完最後一點就可以休息時,是匹小馬駒叼住她快要摔在地上的身子。

自此以後,她和馬兒們越來越熟悉,所以就算不是兼職的時間,吳憂偶爾也會帶著胡蘿卜來看它們。

準備好一切後,也就到9點了,指導客人騎馬的蘇老師也到了。

打了個招呼,吳憂看著一個兩個走來的客人。今天是她生理期的第二天,雖然吃了止痛藥,但小腹還是有些不舒服。

再加上方才刷馬毛時彎了太多次腰,時至此刻真的難受得她快要直不起腰。

還有不到六個小時就能下班,在心底給自己打著氣,吳憂揚起微笑和來到馬場的客人主動介紹著。

“您好,歡迎光臨月亮海度假村,今天我們悅寶來招待大家,胡蘿卜隻要五元一杯哦~”

走近的是兩位男士,二人都穿著西裝,不知道是不是一會還要去度假村裡的會議室開會。

可是騎馬穿西裝會很不方便,吳憂當下介紹起騎馬贈送的附帶服務。

“讓我們的悅寶帶領大家縱馳騎行則隻需要99元,春節至元宵節期間,還免費贈穿平時需要花錢租賃的騎馬服。”

蘇老師平時就話不多,所以一般介紹都是吳憂來。肚子和後腰都疼的厲害,難耐的在看不見的轉角咬了下唇,她幾乎都要疼的蹲下身子。

借著介紹的空扶著衣櫃,吳憂儘力讓話語如常。

“這是我們的騎馬褲和護腿,旁邊這些是護甲,二位若是感興趣可以嘗試一下,我們蘇老師是教學經曆十分豐富的國際大師,一定會給您帶來最完美的體驗。”

彎下腰去拿馬靴,吳憂剛要起身,就聽到不堪入目的話語嬉笑著從身後傳來。

“不知小姐你招待我們需要花費多少啊?”

因長得漂亮,吳憂從小便經常受到男性令人作嘔的一係列行為。

初中時是被小混混追求,而高中開始兼職後更是換成了“大人”的言語侮辱。

也因為是需要負法律責任的成年人,他們大多隻是為了滿足自己在其他方麵所受到的屈辱,所以便更會在女性麵前展示他們所謂的“男人”的一麵。

他們不敢動手動腳,隻會用言語惡心你。而一當你發了火,他們又會說你怎麼這麼開不起玩笑,竟然當真了。

吳憂清楚地知道,他們慣是如此。

故也不搭理,隻是繼續將她沒有做完的工作介紹完畢,然後便轉身離開。

走出這間更衣間,到了同為男性且又不相熟的蘇老師麵前,他們便不會再如此放肆了。

可誰知,二人還是絲毫不收斂。

許是認為服務行業天生是社會最底層,上來阻擋他們出言不遜的蘇老師被一把推開。

冷汗直流,腹部的疼痛讓她都能緊緊咬住嘴唇。咬破的血被吳憂吞進肚子裡,她冷冷出聲。

“鬱式集團的員工就是這副德行麼,如若二人再此般言語,我會以性騷擾罪起訴你們。”

口吐穢語的眼鏡男還沒講話,旁邊個矮的那個倒先開了口。

“呦你個服務生也知道鬱式啊,那你更該上前跪舔著,你知道這位是誰麼!”

一副驕傲神情,那粗短的脖子往前伸著。“這位,便是鬱式下一任董事長——鬱珩的表哥!”

仿佛是個無比驕傲的事,被大聲介紹著的男人自豪的拽了拽領帶,快要朝天的鼻孔滿是瞧不起。

還欲再上前理論,吳憂往前邁的腳步被一把抓住,不知何時巡視到馬場來的朱偉將她拽在身旁。“客人不好意思,我們員工不是這個意思。”

“您消消氣,我讓她向您二位道歉。”背脊被人往前按著,她被迫弓下腰。

不由分說地將過錯都攬在吳憂身上,朱偉絲毫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

“你是領導是吧。”閒散的步子走到跟前,黑亮的皮鞋出現在吳憂眼前。

“你說說,她這個服務生,我能看上她是不是她的福氣。”話裡溢出的不屑滿滿,“以我這個身份,要什麼樣的女人不都是手到擒來。做了小爺的情兒,還做什麼服務生。“

看向地麵的麵容被迫抬起,令人作惡的手抬起她的下巴,胸前的名牌被人一把扯掉。

“吳憂是吧。”被一腳踩上的塑料牌碎為殘渣,三白眼毒蛇般盯過來。“說,是不是你先勾引我的。”

從灰色西服肩膀瞧去的天空下,晴朗的沒有一絲雲彩的畫布上,吳憂泰然的用沉默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又是熟悉的倒打一耙。

腹部依舊在陣陣刺痛著,被挑戰了“權威”的男人用不斷收緊的手指表達著他的不滿。

幾是捏碎她骨頭的力度卻依舊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吳憂被突來的狠勁帶著往前踉蹌著。

猛然收回的手指將她帶到地麵上,下意識撐在水泥地的手掌頓時傳來火辣的痛感。

與她同時落在地上的,還有倒在身前的三白眼。掉在地上的眼鏡被一把踩裂,隨後便是刺耳的尖叫聲。

視線所及出,有皮鞋淡然踩在手背上。就像是被輕易踩斷的樹枝,“哢嚓”輕響著的骨頭聲溢向她吳憂的耳邊。

半出的臟話在見到來人後被猛地咽下,狼狽趴在地上的三白眼有些不解,卻還是小聲開了口。

“表弟,你不小心踩到我了。”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男人漫不經心地往下撇去目光,微微抬起的皮鞋離地麵越來越遠。

“勞煩您了。”討好的言辭在下一刻倏然變大,“啊!”

再度落在手麵上的鞋跟像審判罪行的法槌,“啪”的敲亮吳憂矇矓的眼。

“童鬱就是這麼教你做事的?”雲淡風輕地掏出手帕,男人闔眼吐字。

討好的目光在見到白色手帕瞬間變了顏色,“不是的鬱總,是這個賤蹄子先勾引我的。”

“您也知道我都訂婚了,哪能背著未婚妻出來偷腥。鬱總,我真是冤枉的。”還自由著的右手往前抓了抓,鬱騰急急說著。

“是吧王響,你剛也看到了吧,是這個服務員先招惹我的。”

哪成想那個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麵的王響熄了音,不斷抖動著的胖臉往後退著,一副看到鬼魂的模樣。

睥向他的鳳眸看不出絲毫情緒,鬱騰卻倏地驚出一身冷汗。他確實是聽公司裡的人說過,有人去了28樓。

可鬱騰隻當那是謠言。

因為上一位偷偷踏入頂層的人已經連家搬去了國外。

這個狠辣的沒有絲毫人情味的鬱珩,偶爾會偷偷出現在京城公子哥的對話裡。

有人說,這般怖人的魔鬼絕不會愛上任何人。

鬱騰也是這般想的。

被欲望掌控的身子在疼痛下逐漸恢複理智,終於清醒了的鬱騰奮力抬起趴在地上的臉盤。

沒有一絲灰塵的皮鞋終於離開,那雙將鬱式從破產邊緣拉到國內頂尖的手,再度拉起因他而摔到在地的少女身上。

絲絲滲出掌心的鮮血染紅白皙掌心,而那個總是陰雲滿布的麵容極輕地……

吻上被劃破的傷口。

唇邊沾染的紅色像剛用完餐的吸血鬼,可那個隻能以血液為食的血族卻收起了獠牙,然後用最最動聽的話語撫慰著。

“樂樂好乖,都沒有哭。”

落下的白色手帕飄散著落在鬱騰麵前,在那一刻,他忽然懂得王響的顫抖。

被一直圍繞在身旁的諂媚蒙了眼,被定下罪的鬱騰灰敗著看向這個掌管著殺生大全的惡魔。

原來惡魔也有心。

溫柔地能將一切冰冷擊退的鳳眸裡,那一閃而過的......

原來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