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擁抱令人窒息，他的親吻卻很輕柔。

片刻之後，顧折枝才放開了她，用手指細細摩挲著她的嘴唇，說：“你自由了，明天我就聯係周六休假的朋友送你回家。”

“周六休假的朋友”指的是江令舟。

這當然不是江令舟份內的事，但他不僅是顧家的家庭醫生，還是顧折枝的發小。

艾渺又故意找錯了重點：“現在不行嗎？”

顧折枝輕輕搖頭：“現在不行。”

於是艾渺又故意重點錯了一次：“那明天為什麼不能順路載我到市區就行？”她指的是顧折枝的專職司機。

顧折枝眉頭微皺：“因為明天我們就該徹底斷了。”

在“第二版本”中，並沒有細寫艾渺是怎麼被趕走的，隻把她在黑熱搜發酵後的“糾纏不休”當小醜行為來寫。

她以為顧折枝如果“覺醒”到第二版本，肯定是會將她羞辱一通然後讓人把她架著丟出去的，更彆說要求家庭醫生做送她回家的份外之事了。

所以艾渺才要故意找錯重點的，她感到很迷惑。

正當艾渺還在迷惑的時候，顧折枝已經剝掉了她正穿著的由他準備的天藍色真絲紗的裙子，將又一個親吻一點點地往下延展。

“……這次之後，我要擺脫劇情的影響……”

顧折枝如此喃喃地說著些什麼，艾渺已經聽不真切了。她的身體在他的愛撫下越來越癱軟和難耐，一如往日裡的許多次。

*

艾渺是第二天清晨離開的這座莊園，來時她穿著白底粉碎花的泡泡袖棉布裙，離開時她也穿著一樣的裙子。

顧折枝一大清早就對江令舟奪命連環call，直到這位倒黴的醫生朋友帶著比鬼還重的怨氣一腳油門來了這裡做他的份外之事。

更加令艾渺驚訝的是，顧折枝還一定要艾渺把他為她準備的電腦和裙子都帶回去，甚至寧可再貼一個大行李箱也一定要她把他“贈送”的電腦和裙子一次帶走。

他沒有說是什麼緣故，但大約是因為不想一看到這些東西就想起她。就算是想拿電腦和絲綢裙子作為又一黑料，艾渺也有自信能接住這波黑紅熱度。

在車後座上，艾渺看著作者後台節節攀升的收益、回想著這段時間就算不刻意搜也能被大數據瘋狂推送的演習級腥風血雨，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如果能忽略正在開車的江令舟那比鬼還重的怨氣的話。

“江醫生？”艾渺戰戰兢兢，“你不會怪我吧？”

“不怪顧總也不怪你，我隻怪我命苦！”江令舟是這麼說的。

江令舟本來很奇怪顧折枝怎麼會允許他的小金絲雀在無人監視的情況下讓他送回家的，但又覺得隨意打探彆人的私事過於自來熟。

現在的年輕人都愛玩網，萬一被她掛上網“818我男友那個自來熟家庭醫生”的話，事情可就難堪了。

艾渺看他怨氣深重，忍不住在後座上縮成一團，但嘴上還是說個不停：“放心吧，就這一次了。我跟他已經完了，今天早晨正式和平分手的。”

怨氣比鬼還重的倒黴醫生猛然一愣。

之後就是一路地沉默，直到到了艾渺居住的那個社區的大門口，因為這裡不好停車於是登記一通暫時停在了院子裡。

“箱子和電腦包我幫你拿吧。”不等艾渺說不用，江令舟就從車後座拿起了艾渺的“行李”。

艾渺就這樣前麵帶路，她畢業後就一個人住但並不需要房租或房貸，因為她的房子是泡沫泛起前買的，所以她帶路的地方就是隻有她一個人住的那間房子。

“那個……”江令舟放下行李箱和電腦包後猛然想起了些什麼，“你……叫什麼名字？我隻聽到他喊你渺渺，這不是全名吧？或許我們可以加一下聯係方式？”

剛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這樣是不是太唐突了？

艾渺將唇角向上彎起，眼睛裡卻沒有半點笑意：“當然可以，我叫艾渺。”

明明說著那麼拘謹的話，看她的眼神卻依然像在觀察獵物的某種冷血動物。

*

江令舟離開之後，艾渺趕緊出門左拐藥店買了驗孕棒。

“謝天謝地，這麼多次也沒有懷上。”

她很感謝她的金剛不孕之身，否則就隻能去私人診所偷偷打掉了。

艾渺是反出生主義者，她寧可出意外死了，也好過生下一個隻能把苦難傳承下去的韭菜牛馬。

現在她就像sims4裡選擇了“不想要孩子”的小人發現驗孕成果是“沒有懷孕”時一樣，表達心情的方塊裡多出了一隻自由的鴿子。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避免以後再活在萬一因為被迫性行為懷孕了該怎麼辦的恐懼裡，艾渺開始試圖網購避孕類的藥物。

謝天謝地，現在還不至於連相關藥物都限購，艾渺一口氣囤了一大堆短效口服和少許緊急口服類的藥物，唯恐下一刻就買不到或買不到這麼多了。

隻可惜沒有搜索到長效口服的避孕藥物，必須每天都記得吃藥才行。

問題不大，她本來每天都需要吃藥，抗抑鬱的，抗焦慮的，緩解鼻炎的，應該不會忘記再加一枚短效口服的。

如果女人可以靠意念控製是否懷孕就好了，艾渺此時的確還有些後怕，但她會一直一直這樣想的。

*

此時此刻，江令舟還是不知道他鬼使神差地加了艾渺的聯係方式是不是個好主意。

但他還是在聊天框裡打出了一行字：【在嗎？】

隨後就收到了艾渺的回複：【什麼事？】還附帶了一個可愛的黑貓表情包：驚了.JPG

其實江令舟是沒什麼事的，但他總不能直說吧？

……

但他真的沒什麼事。

於是他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你還好嗎？】

艾渺隨即發來一個“偷瞄.JPG”的小貓表情包表示迷惑。

江令舟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終發出：【你跟顧折枝的事，你還好嗎？】

艾渺馬上就發：【我很好哦，是和平分手的。其實說了你應該也不會信，我當初並不是自願的，是那家夥說我不答應跟他走就要製造“意外”創死我全家。】

說完還發了個“可怕.JPG”的小黑貓表情包。

江令舟現在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隻能回複一個【……】

他也不好在不了解真正事實的情況下跟當事人睜眼說瞎話說“顧折枝不是這樣的人”，隻能自己默默覺得那家夥很反常。

*

立秋已至，七月流火，但天氣還是很熱。按照現代的概念，新曆八月還不算秋天。

也不知道那“夏天即將結束”的時候是何時？

艾渺在到家後躺了一天，什麼都沒做，第二天難得早起地收拾了一下廚房和冰箱，丟掉了過期變質的食材。之後才出門到附近的早餐店胡亂對付了一頓，上午又去補了一下發根。

不管黑熱搜什麼時候來，都攔不住艾渺做想做的事。

她這次特地找了家看起來很高級的理發店，但願彆又給她把漂發劑糊到頭皮上。上回染的是油畫感的灰調金棕色，這回就染更淺的香檳金吧。

等補好了頭發的時候，陽光照射最強烈、一天中溫度也最高的午後時分也到了。

那家很“高級”的美發沙龍開在這座城市的商業中心，附近就是冷氣開得和理發店裡一樣足的大商場，以至於艾渺就算沒打算買些什麼也悠閒地轉悠了起來。

沒有想到的是，她在這裡遇見了老熟人。

那些所謂“豪門”的衣飾鞋包確實是有品牌方把新品送上門以供挑選的不假，但這不代表一些大小姐就是喜歡在所在城市裡最豪華的商業區散步消磨時間。

竺薔薇在美國、加拿大、歐洲的時候，就特彆喜歡逛那些被她視為“中產韭菜”的人愛逛的地方，花錢雇幾個白女跟班拿包拿隨手買的東西也是常事，單純圖好玩而已。

所以竺薔薇跟艾渺就在這裡不期而遇了。

而且竺薔薇還一眼就認出了艾渺，那個讓她的未婚夫背叛了她的、可恨的女人。

現在，她穿著一身粉白菱格紋打底、裙擺上印著愛麗絲元素、袖口領口和裙擺上都鑲了水溶蕾絲的洋裝裙，腳上是一雙大紅色的瑪麗珍鞋。

新染的香檳金發，頭發上胡亂彆著的淡粉色蝴蝶結發夾彆法非常鬆弛感，粉色帶閃唇蜜直接覆蓋在原生唇色上。

清透自然的底妝、柔化版的野生眉和大麵積的微低明度低飽和色係腮紅更是讓她在一群烏發雪膚紅唇的典型熊貓妹中顯得無比顯眼（包）。

是一種可以很貴也可以廉價的複古可愛，但不可否認這也是“美式風格”的一種，隻不過不是如今流行的美式服裝，而是老電影裡麵的美式服裝。

這樣的裝束昭示著她是一個不遵守傳統的女人，不安分守己妄想成為白女，穿顯眼又不傳統的衣服，難怪會好意思高攀她配不上的人。

竺薔薇冷笑一聲，裝作不經意地走到艾灼背後，拿腔拿調地說：“這樣穿，你也配？”

艾灼隻覺得莫名其妙，一邊急匆匆地逃開，一邊大聲說：“黃金礦工都挖不出你這樣的神經。”

然而艾渺還沒跑遠，那個四分之一混血的外籍千金就不小心腳下一滑，那雙價值千萬的細高跟鞋沒能穩住她，她還是摔了個四仰八叉。

一個路過的小男孩嚇了一大跳，手滑間不小心用一杯香草拿鐵毀了她那身貴得嚇人卻還是緊身並且超高開衩、胸前依然開了謎之水滴型大洞的新中式旗袍領莨紗裙。

接下來傳來了中年夫婦邊罵孩子邊道歉的聲音和小孩驚慌失措的道歉聲，其中夾雜著四分之一混血外籍千金尖酸刻薄的叫罵聲。

當時以為隻是意外，事後一想——說不定又是一次成功的幻化，隻是帶累了路過的小鬼。

*

商場裡空調很足，但艾渺還是在尋找著一家記憶裡的冰淇淋店，她記得那家店就在負一樓。

“嗨！艾渺！”一個墨鏡口罩的可疑青年卻在此時叫住了她，“還記得我嗎？那時你還在換月實習呢！”

可疑青年如是說，還特彆高調地向她揮了揮手。

艾渺警惕地往後一跳：“你你你你你有本事把墨鏡口罩都摘了！”

可疑青年聳了聳肩：“摘了你就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打扮了。”

說罷摘下墨鏡口罩。

然後他就這麼被商場裡的所有人回頭圍觀了。

好在這不是偶像劇，現在也不怎麼流行要簽名了，所以人們也隻是多回了幾個頭而已，沒有造成交通堵塞。

唯一可能造成麻煩的就是找不到來源的各種相機快門哢嚓聲和雖然聽不到但肯定比相機更多的手機拍照。

等艾渺看清之後，他就又把墨鏡戴了回去，口罩倒是直接揣兜裡了。這下子回頭圍觀的人們也少了很多，依然沒造成交通擁堵。

隻有找不到方向的各種相機快門哢嚓聲依然沒有停，當然聽不到聲音但一定有的手機拍照估計也都還沒停。

“喬玉安？”艾渺多第一反應並不是頂流竟然記得我好驚喜什麼的，“你怎麼知道我名字？我記得你在換月跟我連話都沒說過吧？”

隻在大辦公室無意中對視了一瞬而已，然後就各忙各的了，喬玉安當時好像是被他的經紀人帶去跟導演商量事的。

喬玉安的額角滴下了一大滴汗：“啊，我跟彆的同事問過某個實習生的名字啦，因為那時就對你很有好感了嘛。”

艾渺努力回憶，確實想起了些什麼，喬玉安當時好像確實問了彆的同事什麼問題，問的時候還一直都盯著她看。

她當時在營銷部門實習，光顧著悶頭完成任務好拿三方證明贖畢業證了，對彆的事都不怎麼上心。

想起這個人之後，艾渺慢悠悠地一轉身：“冰淇淋吃嗎？我請。”

*

片刻之後，兩人拿著在負一樓買的雙球甜筒冰淇淋找了個地方坐著吃。

負一樓正好是“美食城”，有很多出售快餐的窗口和小店，自然也有能給人坐著進食的地方。

而負一樓的窗口和小店裡食物的價格也比頂樓那些餐廳便宜，隻不過艾渺現在最想吃的炸雞漢堡和無糖冰可樂這裡都沒有。

艾渺從不討厭自來熟的人，不如說對一個社恐來說，沒有壞心的自來熟正好能減輕一些與人交流的心理壓力。

既然當事人喬玉安都不在乎那些快門哢嚓聲了，艾渺自然也能當成沒這回事了。而當艾渺打開微博APP的時候，喬玉安也在意料之內上了熱搜。

“你又上熱搜了。”艾渺揮了揮手機，“不怕被誤會些什麼然後掉粉嗎？”

喬玉安啃了一小口冰淇淋：“我又不打算拍一輩子古偶，早就想轉型正劇了。”

艾渺毫不留情：“想演正劇？那你估計還得再練練你那僅粉絲可見的破爛演技。”

就算被直言演技不好，喬玉安也絲毫不生氣：“再說就算你也被拍進去了，那也不算什麼誤會。你還在換月營銷部實習的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你了。”

“你是不是跟誰打賭了？”艾渺狠狠咬了一大口冰淇淋，“我跟你這之前撐死就偶然性地在大辦公室見過一麵，連句話都沒說過。就算你說你是純看臉，那些跟你一起搭戲的女明星難道不比我好看？”

丹特利安在艾渺年紀還小時是給她植入過“長大後會越來越美”的潛意識，她後來確實也變漂亮了，隻是她仍然認為自己無法跟那些光靠一張臉就能站著賺錢的女明星比。

“外貌又不是一切，感覺更重要。”喬玉安是這樣回答的，“再說你也挺漂亮的。”

艾渺歎了一口氣，快速將草莓和香草兩個口味的冰淇淋球都吃完，又像個鬆鼠一樣把甜筒啃掉：“我得回去寫稿了，你小子好自為之，職業生涯要是完了彆怪我頭上。回見。”

說著就將冰淇淋的尖錐型紙製隔手包裝丟到了垃圾桶裡，跑到一樓的超市區買了希臘酸奶、小黃瓜、歐芹、大蒜和全麥麵包，這才直奔地鐵站。

直到她在地鐵上再次打開微博，才當場一個踉蹌。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