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居所內部的窗戶往外看，這座莊園看起來就是無邊無際的。

這樣的“莊園式彆墅”不是指一個莊園式的彆墅小區，而是真的一個隻有一戶人家的大莊園。

艾渺有時也恍惚間會覺得她是不是跌入了什麼詭異的夢境裡，夢裡全是惡鬼，各種各樣的惡鬼。

她現在被關在莊園中心大彆墅最上一層最難找到的那個房間裡，這裡當然不屬於她，而且她本來也不願被關在這裡。

不是沒想過要跑，但顧折枝將她強行帶來這裡後就拿她全家的命來威脅她不準私自離開這座莊園，而且他早就說過了他有一百種方法能把謀殺假裝成意外。

她家隻是勉強夠得上middle income的最低標準而已，跟資本家杠上了真的會有大/麻煩的。

這裡的middle income若是翻譯成“中產階級”有可能會被花式抬杠，所以middle income在這裡指的是“靠腦力勞動獲取收入的中等收入者”。但為了表述方便，這個概念在以後依舊會用“中產”來代稱，就這麼著吧。

言歸正傳，艾渺要是敢報警鬨大的話，這場鬨劇肯定總有一天會傳到原生家庭的耳朵裡。

她不想看她媽哭天搶地的樣子，那太可怕了，她媽的哭天搶地是貫穿了她幼年童年少年青年的長久陰影。

*

初夏的晚風從古雅的窗框之外撲麵糊來，將她混沌的大腦吹得更加不清醒了。

顧折枝剛剛離開這裡，但房間裡還殘留著他的氣息，這讓艾渺感到難受，儘管他長得很好看。

她被那家夥折騰得很累，現在甚至連站都站不太穩，可就是不願立馬就入睡。

直到一聲謎之金屬音響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係統·丹特利安（Dantalion）已與宿主綁定，宿主ID卡姓名：艾渺（Ai Miao），身份標簽：原女主。”】

“等等。”艾渺猛然一驚，隻覺得信息量有點大，“你讓我捋捋。”

艾渺就是個寫網文的，當然知道一個困境中的人被綁定了“係統”通常來說都意味著什麼。

然而係統有個非數字的代號，卻是非常少見的情況。

通常來講，隻要那個係統不是無限遊戲的係統，她就不至於自己把自己玩死。

於是艾渺試探著悄聲說：“你是我的係統？我是原女主？原女主……也就是說在你綁定我之前，這個故事還有兩個版本是吧？”

【係統·丹特利安：“宿主判斷正確。”】

【係統·丹特利安：“在第一版本裡，換月娛樂公司總裁顧折枝對你強取豪奪十萬字，結局你會在一個深夜悄悄投湖自儘。”】

【係統·丹特利安：“在第二版本裡，顧折枝會“覺醒”，認為他被你道德綁架了，他為你背叛未婚妻都是你用邪惡巫術強行影響的。然後他會對你展開瘋狂的報複，雖然封殺影視版權對你來說沒什麼影響，但能用買通同行碎屍鑒抄和黑熱搜擊垮你啊。”】

這信息量讓艾渺更暈了：“總之我是原女主，要整我的是原男主，你是我的係統，是這樣吧？”

【係統·丹特利安：“就是這麼回事。”】

晚風又從古雅的窗框之外徐徐而來，輕輕地拍打著艾渺微微發汗的臉頰，就連她染成金色的長發也給挑起了幾縷。

原本就沒打算遮住全部額頭的中分窗簾劉海，也被往後吹得更開了些。

艾渺的處境竟比她以為的還要糟糕。

在傳統的浪漫小說裡，真正手握生殺大權的往往是“男主”，就算故事看似是圍著女主角轉的。

然而女配可以逆襲，男主可以覺醒，隻要原女主依舊對一切都無知無覺，她就會從地獄的第一層掉到第九層。

想想都覺得可怕至極。

“那麼我該怎麼辦？”艾渺問得理所當然，那可是她的係統。

【係統·丹特利安：“一個關鍵點，顧折枝在第二版本裡都開始把你當成一個邪惡的女巫了。”】

艾渺苦笑：“我要真是什麼邪惡女巫，還至於像現在這樣？”

【係統·丹特利安：“你是幻化者體質，能把潛意識相信的東西都變成真的，變漂亮的契機都是十六歲時被假扮心理老師的我用’長大後就會變漂亮‘安慰過，在潛意識相信後就真的變漂亮了。”】

幻化者體質？

艾渺隱隱約約有聽說過“幻化”的概念，據說掌握了這門玄學的人個個都是能把腦中所想化為真實。

隻不過由於這個圈子的風氣特彆被害妄想症，很多時候明明是他們自己對理論的解讀有誤差，才顯得理論像邪教，卻偏要被害妄想覺得被當成邪教是因為總是有人“擴圈”。

所以艾渺對幻化圈從來都是唾而遠之的，她不討厭玄學，隻是討厭玄學圈裡的被害妄想症。

【係統·丹特利安：“隻是由於你一直都沒有了解過更加具體的潛意識法則，自由意誌對潛意識的影響還不夠徹底，所以隻能在無意識中實現一些不重要的小事，有時甚至會被宇宙已讀亂回。”】

【係統·丹特利安：“比如顧折枝對你的病態執念，就是因為你過於急切地想要擺脫現狀往上走，又不相信你能靠自己擺脫現狀，結果宇宙被你焦慮到極點的能量擾亂，混亂間已讀亂回了。】

【係統·丹特利安：“宿主先休息一下，我可以在夢境裡給你兩個版本的手稿，第二版手稿裡附錄了關於潛意識法則的一切。”】

“……”

“係統？係統？喂係統！你確定我要跟被害妄想症為伍才能破局嗎喂？”

然而係統再沒理她，或許她確實應該休息了。

艾渺煩惱地抓了抓她剛染沒多久的金色長發，歎著氣爬上/床鋪，蓋上淡粉色桑蠶絲的被子，強迫自己趕緊入睡。

夢境不似往日混沌，反而分外清明。

一個尖耳朵、看不清臉、頭發長過肩膀的影子，催著她看完兩本小說。一本的封麵上印著《如果你是月桂樹》，還有一本的封麵上印著《霸總覺醒後對女配真香了》。

“……”

尖耳朵的影子看出了她的疑惑，於是解釋道：“第一版本是出版過的，所以標題就正經一些。”

艾渺什麼也沒說，隻翻開第一本快速過了一遍，又翻開第二本快速過了一遍，越看越眉頭緊皺、越看越怒氣衝衝。

*

第一版本與其說是一直以來都飽受抨擊的霸總網文，不如說是披著霸總戀愛皮的恐怖故事，故事的前半部分甚至就是已經發生了的事：

是的，艾渺確實在換月娛樂的營銷部門實習過，也是在那時被換月娛樂的總裁顧折枝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的。

就算艾渺畢業後就全職寫網文了，顧折枝也總是纏著她，頻頻製造各種“偶遇”。

但艾渺就是不喜歡顧折枝，所以顧折枝就開始對她強取豪奪了。

接下來就是各種虐，她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最後艾渺精神崩潰，在一個深夜悄悄投湖自儘，達成了霸總虐文少有的BE結局。

顧折枝傷心欲絕，將她的屍體葬在了他的莊園裡，悼念了一生，完。

*

第二版本很“創新”地沒讓女配受到天啟，而是讓“霸總”主觀意識上“覺醒”並拿到第一版本的劇本，然後開始對艾渺橫挑鼻子豎挑眼，後悔沒有忠於門當戶對幾代世交同是外籍的未婚妻竺薔薇。

然後就是對艾渺的各種報複，最後艾渺極其悲慘地死了，顧折枝又突然“被劇情控製”察覺到他是愛她的，又把她的屍體埋在了莊園裡。

當時竺薔薇已經跟他結婚了，於是一怒之下又離婚另找了一個更有勢力的“加強版霸總”沈斯年。

女配讓“加強版霸總”報複顧折枝，不僅整倒閉了換月娛樂，還把顧折枝弄死了，死因偽裝成了意外，且連器官都賣了。

最後的最後，“加強版霸總”自然收購了那座莊園，還把艾渺的屍體挖出來喂了狗。

*

“真是……惡意滿滿啊。”艾渺翻著翻著，被氣笑了，“說我高攀不配，說我被欺負是因為要攢道德資本拿去綁架他一個惡鬼一樣的男資本家，可當初拿我全家的命來威脅我要我跟他走的又是誰啊？”

顧折枝不僅上班下班都各種私聯她，還讓特助幫他扒出了實習生艾渺的所有信息，包括她寫網文的筆名和供稿平台。

直到終於不用再跟換月總裁虛與委蛇的實習生艾渺帶著比鬼還重的怨氣離開換月後，顧折枝還在不斷製造和她的“偶遇”，並在黑化後對她強取豪奪。

“還有那位大小姐，我活著時想把我送給人販子，我死了還要把我的屍體丟給人販子賣去配陰婚——誰給那個大小姐的狗膽啊？真不怕整整齊齊蹲局子？”

第二版本進展到後期，這位自以為可以隻手遮天的“霸總”在未婚妻女配的“建議”下要把艾渺綁回來送給人販子賣到深山裡，她就在絕望之下割喉自殺了。

然而艾渺在死後也逃不掉報複——她的屍體就這麼被顧折枝在未婚妻的“建議”下送去給陌生人配了陰婚。

“聽了大小姐的‘建議’把法製咖操作照做完，沒倆月又假惺惺地把我挖回去——以為我會感動嗎？”

顧折枝在婚禮流程走完後再次被“劇情”控製，當晚就丟下妻子竺薔薇在彆墅的屋頂上發了一夜的呆，第二天就命人偷偷挖回了艾渺的屍體埋在了他的莊園裡。

“我一死就裝深情，是怕被我索命嗎？”

然後顧折枝就如第一版本一樣哀悼了艾渺一生，直到被跟他訴訟離婚了的竺薔薇“複仇虐渣”，聯合另一個加強版霸總製造“意外”整死了為止。

“這回我無論如何都要活著，活得比你們任何人都要好！不就是用跟被害妄想幻化圈一樣的方法論嗎？我不混圈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