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花多少功夫,十餘具屍體的身份全都得以確認。
再花了點時間將他們生前的軌跡和失蹤的時間連起來,
便隱隱串成了一條線。
加上之前夷光公主拿出來的各種信件和證物,
殿裡的陳氏族老們已經齊齊回過神。
殺死或者說滅口這麼多人,就為送一封密信。
去年定海碼頭大戰期間,齊王陳修竹確確實實在暗中指示當時的邊軍為倭寇讓路,以便達到其掰倒對手的目的。
事實理清了,整個大殿變得一片沉寂。
老宗令先讓人把那些屍體和百姓帶走,才又臉色苦楚走了過來。
“夷光,”他訕訕地搓著手,“你拿出的這些人證和物證事實充分、證據詳細,足以證明齊王曾經的所作所為……”
咳。
說到這,他輕輕咳了一聲。
“如果是普通的王子王孫,本宗令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把這些不肖子孫通通抓起來,然後按照族規狠狠給予懲罰。”
“但如今案件涉及到嫡親王這種級彆,老叔再憤怒也是無可奈何。恐怕最後還是得將這些人證物證提交到陛下手中,由他來作決定如何處置。”
夷光公主深深地看了老宗令一眼,又回頭朝其他神色各異的陳氏族老看去。
“各位族老也是這個意思?“
其他人紛紛點頭。
“夷光,不是老族叔怕事,實在是這已經涉及……太深。我等年老體衰有心無力,平日裡除了吃吃閒飯,彆的也幫不上什麼忙。”
“哎,實在慚愧。”
呸。
有人則憤憤不平。
“齊王啊齊王,難怪老祖宗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平日裡你看起來兄友弟恭,處處一派正人君子溫文爾雅的模樣,結果暗地裡居然做出這種挖祖宗基業的破事來。”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以後……要發生什麼事,我本王第一個不服他。”
然而多大數人依舊臉色為難。
“夷光,真是對不起。我們隻是宗人府,管管各家不聽話的孩子還行,至於其他的還是得交給……大理寺或者刑部比較好。”
……
夷光公主默默地聽著,麵無表情。
其他人一直絮絮叨叨地發著勞騷,結果說著說著發現夷光公主的臉色不對,便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最後整個大殿再一次變得落針可聞。
“本宮聽明白了。”好半晌過去,夷光公主才微微點頭。
“這座宗人府是管理普通陳氏王子王孫的。無論是誰,按照族規,隻要他們做得好就賞;一旦作奸犯科則照罰無誤,決不私下袒護。”
“宗令大人,是這個意思吧?”
什麼意思?
老宗令突然感覺背後發涼。
他狐疑地看著麵前臉帶微笑的夷光公主,一時想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琳琅,”夷光公主沒有理他,再次喊自己的貼身女官,“把這段時間咱們收集到的其他王子王孫所犯的案件通通帶上來。”
“是,殿下。”
沒多大會,嗒嗒嗒的馬蹄聲響起。
宗人府正殿的大門打開。
老宗令情不自禁抬眼望去,頓時一陣眼暈。
琳琅後麵足足跟了五輛三駕大車,車上滿滿的都是宗卷,仿佛一座座小山般。
“各位族老,這些是你們各家孩子今年頭四個月犯下的大小過錯。本宮已經讓人排查過,這些案子裡最輕微的也讓百姓頭破血流,至於嚴重則是屠人全村……”
說到這,夷光公主臉色更是嚴峻。
“我們陳氏之所能掌控這麼大個帝國六百餘年,在外憑的是百姓們的擁戴,對內則賞罰分明的族規。”
“現在請各位請出族規一一進行賞罰吧。”
“這這這……”
全殿的族老們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這麼多案子,僅今年四個月就犯下來的?”
哼哼。
夷光公主朝說話人看去。
“怎麼?梁王爺是不信,還是真的以為你的兒孫一直循規蹈矩,人見人愛?”
“琳琅,把梁王府的案子拿過來給各位王爺公主好好看看。”
女官早有準備,飛快翻到梁王府子孫犯下的事,嘩地通通抽了出來,直接抱到老梁王麵前。
“王爺請!”
宗卷很厚,字跡清淅。
梁王掃了一眼,正好看見二子的名字,頓時臉一陣紅一陣白,喃喃著愣是不敢伸手去接。
唉!
好半晌過去,老宗令一聲長歎。
“也罷,是時候整頓家風族氣了。”
“各位,老祖宗說過勿以惡小而為之,更何況是殺人放火?再這樣縱容下去,陳氏六百餘年的基業就會徹底毀在我們這些人手裡。要真成了那模樣,以後咱們到了九泉之下,恐怕也無顏見列祖列宗。”
說完,他瞄了一眼麵如土色的梁王。
“就從你梁王府開始吧!來人,請族規!”
————
齊王府。
陳修竹正和幕僚們商議著下來的要辦的正事。
“各位,如今最重要的是想儘一切辦法往陛下身邊安人,探看他的病情到底如何,以及是否留下遺詔等方麵的內容……”
“王爺,”有幕僚遲疑,“長祿這個死太監一直守在陛下身邊,而且對陛下衷心耿耿。無論咱們派什麼人進去,想靠近養心殿實在太難。”
“是啊,”其他人讚同,“咱們該想個法子先除掉或調開那個老太監,否則想見一麵陛下都難,更彆說打探消息了。”
陳修竹眼裡閃過殺意,微微一點頭。
“既然如此,你們就想個法子讓長祿生病或者壽終正。他也已經一大把年紀了,是到了該休息的時候。”
……
正討論著。
砰~
書房厚重的大門一下子被撞開,嚇得陳修竹等人一大哆嗦。
“豈有此理,書房重地,誰敢亂闖?來人,拉下去砍了!”
“殿下,殿下……是老奴。”長史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是你?”陳修竹心一跳,眉頭更是嘩地皺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居然急到連書房門都不敲。
“王爺,大事不好了。”長史回頭往前門的方麵一指,“咱們王府剛剛被錦麟衛給包圍了。現在整個王府隻準進不準出。”
“什麼?”陳修竹臉色劇變,身子更是像被抽了骨頭般軟了幾分,“錦麟衛?”
他下意識往皇宮方麵看去。
完了,那不就等於長興帝指使的?
“殿下莫慌,”有幕僚問了幾句,飛快回過神,“錦麟衛隻是圍住咱們王府而已,並沒有闖進來,或許不是什麼大事。”
”要麼,咱們先出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呼~
陳修竹長長地出了口氣。
他點了點頭,也不知是安撫其他人還是安慰自己。
“也是,杜自明並沒有帶人闖進來,應該沒什麼大事,或許是有什麼誤會。”
“走,到前門看看去。”
一行人連忙往前門走去。
然而陳修竹越走越是心虛,腦子裡更是飛快地旋轉著。
是父皇駕崩了,太子開始接手並準備鏟除異已?
還是自己乾了什麼事不小心惹惱了病床上的老皇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