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遷安嶺。
一群形容不修的野人圍在一起。
他們邊大口大口地撕著滿是油膩的羊腿,邊盯著顧大頭手裡的地圖。
“大頭,這地圖不會出錯了吧。”
“不可能!”顧大頭依然頂著個光禿禿著腦袋。
他搖了搖頭,“這是老任畫的,絕對不可能出錯。”
“可按地圖上的標示,這遷安嶺周圍是血月部族的最大牧場,我們這才繞了個大彎摸進來。你看看天上……”
顧大頭情不自禁抬頭往天上望去。
時至金秋,天高氣爽。
偌大個天空上除了幾朵白雲,其他全是蔚藍一片。
但正是空蕩蕩的天空才讓他們皺眉。
遷安嶺草場作為血月部族最大的牧場,地上一時看不到牲畜可以理解,天上該盤旋著警戒的鷹鵠才是。
然而天上什麼也沒有。
顧大頭心一跳,下意思往南方望去。
“或許那些破鷹是被老呂那邊吸引了過去?”
草原遼闊無邊,相比之下三千騎兵隻是一粒沙子,撒進去後想碰到比登天都難。
但一旦被敵人找到或追蹤上那就是支相當龐大的隊伍,想逃脫可不容易。
於是自從跨過了奔鹿部族,顧大頭和呂有田先約好未來相見的大至時間與地點,便將三千人馬一分成二,各自帶著一半的人馬西去。
經過兩個多月的急走慢走,如今他們一南一北終於到了血月部族的地盤,準備在這裡乾票大的。
“大頭,”旁邊有人出聲,“如果老呂他們真被血月的鷹鵠盯上,恐怕難以逃脫。我們得儘快作點什麼。”
顧大頭點頭,砰地重重扔掉手裡的羊腿。
“各位兄弟,趕緊吃東西,我們有活要乾了。”
“知道了。”
“明白。”
其他人早聽得清楚,也不多說話,寥寥應下後個個加快了啃吃的速度。
————
遷安嶺以南約二百裡,一座無名小山頂上。
呂有田站在小灌木叢裡,舉著望遠鏡四下張望。
好一會兒過去,他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周圍草場豐盛,然而地上沒有牲畜在放牧,天上也沒有鷹鵠在盤旋。
難道是顧大頭那邊被血月部族給盯上了?
血月可是草原上鼎鼎有名的大型部族之一。雖然族長和少族長血月鷹翔都隨西涼大軍到了草原東部以及定西郡,但本部裡的實力依然不可小瞧。
至少吃掉他們三千人馬絲毫不成問題。
這樣一想,呂有田心底有些焦急。
他又仔細觀察過周邊,測定好風向,這才帶著幾個親衛大踏步下了山。
“各位兄弟都休息好了嗎?該乾活了!”
兩支隊伍,一南一北,幾乎不約而同地下了命令。
放火,燒草原。
現在已近中秋,草原的牧民們又到了囤積草料準備過冬的時候。
越大型的部族,需要囤積的糧草就越多。
他們這三千人燒掉一個草場,就有可能逼得血月部族一部份牧民遷移至其他方,到時候比較容易分而滅之。
就算滅不了,讓血月和它周邊的部族產生隔閡甚至衝突也是好的。
說乾就乾,三千人騎著馬毫不猶豫放火。
嘩嘩。
天高氣爽,草原一點就著。
風吹火漲,火隨風勢,飛快地朝著東南方蔓延。
不多時各火點連成了一大片,鋪天蓋地朝前麵撲去。
滴滴滴嗒。
“都不要命了嗎?”顧大頭急得吹起了刺耳的嗩呐,“還發什麼呆,快走!”
這個時節,草原上的風大多從西北吹向東南,但偶有反複。
萬一火勢回頭撲來,他們這夥人可能就要葬身火海。
所以點著火後,必須趕緊離開。
踏踏踏。
萬馬奔騰,所有人跟在他後麵朝著西方飛奔而去。
血月定居點,外圍。
駕駕!
誌淩顧不上心疼愛馬,一鞭又一鞭狠狠地抽著馬屁股。
看見前方連綿不斷的帳篷後,他精神一振,手裡的馬鞭頓時抽得更狠。
“什麼人?”定居點外圍的護衛早看見了他,連忙出聲喝止,“立即下馬報上名字,否則我們放箭了。”
旁邊的老八叭地給了那家夥一巴掌,“你眼瞎了?他是我家隔壁的誌淩。”
“哦!”這人有些委屈。
血月是個大部族,人多勢重。
而且誌淩在西涼語是英俊帥氣的意思,幾乎每個部族或多或少都有一個甚至幾個這樣的名字,這護衛不認得也是正常。
誌淩還沒衝到柵欄前,已經遠遠開嚷,“老八老八,我有緊急狀況要報告族老,快讓人清出道路。”
嘩嘩。
定居點的護衛們連忙移開柵欄以及其他障礙物,讓出條道路來。
誌淩正好趕到,大聲道了聲謝。
他騎著馬眨眼就衝進了定居點,消失在大大小小的帳篷之中。
“什麼事那麼急?”
周圍的血月人看著誌淩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回頭朝西邊望去。
然而西方卻是一片平靜,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
老八回過神大聲喝止,“還看什麼看,趕緊乾活。”
他們正在築牆。
血月派出大軍東征雲垂,結果一直被攔在岩陲要塞和砥石城下。吃儘了苦頭傷亡慘重卻始終無法前行。
而更西邊的安吉爾部族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在自己的定居點外圍像模像樣地築起了圍牆。
血月一看不好,連忙有樣學樣。
經過長老會的商量,他們也派出大量的族人開始沿著定居點的外圍修築一道又厚又長的城牆。
當然,這又厚又長是相對以前血月的木柵欄而言。
對於雲垂的任何小城來說,他們築的城牆都不值一提。
報!
誌淩匆匆趕到長老會,砰地跳下馬。
“西邊遷安草場突發大火。火情來勢洶洶,長達三十餘裡,而且越擴越大。兄弟們已經無法滅火,正在遷移牲畜和草料。特派我回來向長老報告。”
什麼?
幾個長老抬頭一看風向,頓時變了臉色。
“為什麼會著火的?”
誌淩搖頭,“屬下不知。隻看見西邊的天空全是濃煙,轉眼大火就連成一片,隨即燒到了跟前。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長老們越聚越多,聽完消息都急得直跳腳。
如此凶猛的大火,老天又刮著西北風,恐怕除了一小部分腳程快的良馬,其他畜生和收割好的草料都得葬身火海。
“渾帳,你們的鷹鵠呢?為什麼不派它們盯著。”
有鷹鵠在,方圓百裡隻要有小火苗,早被它們發現並警報了。也不至於大火都燒了眼前才發現。
誌淩滿臉的委屈,“開長老,我們的鷹鵠還小,還不經用。”
至於成年的鷹鵠,不都送到東邊的前線了嗎?
咳咳。
幾位長老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掩試地咳了幾聲。
前些時間,砥石城和奔鹿部族之間的通信忽然變得極為困難,西涼大軍派出的傳令兵們可謂是派出一個死一個,派出一雙斃命一雙。
血月鷹翔百思不得其解,偏偏前後方的通訊不能長時間中斷,隻好把主意打到老家的鷹鵠上。
用鷹鵠送信自然沒問題,隻需要像信鴿一樣經過訓練就行。但這樣訓出來的鷹鵠通常隻會傻傻往血月部族的老家飛,可以說派不上太大的用處。
於是血月鷹翔隻好把訓鷹人和那些警戒用的鷹鵠一起接了過去。
而這樣的鷹鵠極其珍貴,整個安吉爾部族總共也隻有六隻,血月自然也沒有多少。
顧大頭他們對此可不知情,這才產生了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