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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銀闕 有錦來儀 3922 字 4個月前

這丫頭,真要餓她一頓,指不定最後得委屈成啥樣呢。

司徒馥便吩咐畫春:“吃食減半。”

畫春沒多說,還回問一句,能不能吃燒雞,等得到能吃半隻烤雞的答案之後,她便心滿意足下去了。

大皇子拿了司徒馥的銀票之後,又在靜閣宴請了洛京許多富賈,大家都知曉雲詰的意圖。

有些富商給麵子捐了幾萬幾十萬,有些則和那些明明有錢卻不捐哭窮的官員一般,鐵公雞一毛不拔。

司徒馥上次未碰到曹莊,這才來還賬本剛好在靜閣二樓,聽見有個包廂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關上門還好,但總有丫鬟進進出出換茶水,偶爾還能聽見幾聲杯碎的聲音。

曹莊從司徒馥手中接過賬本,而後便見司徒馥麵露疑惑,他好心解釋道:

“大皇子在雅間與一些商賈吵了起來,去奉茶的丫鬟聽見,好像是因為大運河的使用權與部分商品的官府壟斷,商賈們想分杯羹,讓朝廷下調對商賈的征稅。既要又要的,也難怪大皇子生氣。”

這幾乎是毫無可能的。大籬對商戶的征稅曆年來隻見漲不見降,看似是商戶多交了稅銀,最後細算下來,卻還是平攤到了每個老百姓頭上。

莫怪商戶狡猾,不護己利如何行商?

司徒馥撫了撫犯痛的腦門,畫春上前:

“小姐不舒服嗎?要不先去廂房休息一下?”

司徒馥點了點頭,這廂房原是大皇子的,自她接手靜閣了之後,便就成了她的,裡麵的陳設布置也著畫春說與曹莊,倒是沒讓司徒馥失望。

這時曹莊捧著賬本和算盤進來,畫春去外麵沏茶了。

“每日進賬銀子倒是沒什麼問題,為何出賬會這麼大?我瞧著那些食材也不是什麼珍饈,為何在食材的花銷上,會相差如此之大?”

曹莊解釋:“食材都是下麵分管廚房的副掌櫃在負責,小人的職責主要是靜閣裡邊,那屬於外邊的事,具體小人也不太清楚。”

司徒馥接手靜閣這麼多日了,竟不知還有個副掌櫃?想必是有人對此不滿,故意罷了。

“為何不見那副掌櫃?”

曹莊為難,結結巴巴老半天也沒說出什麼有用的話來。

“現在給你發月銀的人是誰?”

“自然是您。”

“那為何不說?”

曹莊眉毛皺得能夾起一雙筷子,隨即赴死狀:

“小姐,副掌櫃的女兒是大皇子身邊的貼身宮女,大皇子生母齊貴妃……派她……她是大皇子的啟蒙宮女……所以就,那個。”

司徒馥大概聽懂了,隨即大怒,連帶著手邊的茶杯都震到地上去了,她這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待的地方,敢給她擺臉色?區區一個宮女,這女兒都還沒爬上主子的床當上主子,這父親就敢給她擺臉色,不給點教訓當她司徒馥三個字是死的嗎?

“回去告訴他,半個時辰我要看不到他人,就可以滾了,以後都不必再來。”

事先沒有調查清楚,導致現在出現了這樣的問題,司徒馥歎著氣,接過曹莊顫顫巍巍遞過來的新茶。

“這茶冷的遞給我乾嘛?沒瞧見畫春去沏茶了嗎?”

曹莊連連道歉,然後退出廂房去找副掌櫃了。

畫春端著熱茶進來,漫不經心道:

“小姐,大皇子和其他商戶都準備走了,看情形不太妙啊,估計過兩日就得啟程去揚州。”

司徒馥早就猜到了,雲詰在商戶身上最多籌到七八十萬,這些都是洛京巨頭,如果他們身上都拿不出錢,那其他小商販就更難說了。

“是該啟程了。不然就有人該狗仗人勢了。”

外麵的人不知司徒馥接手靜閣內情,副掌櫃既已生了不忠之心,且還是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就算一時假意順從,也難保不會賣主求榮。

“小姐怎麼話裡有話?”

“大皇子走遠了嗎?”

“應該吧?但是奴婢上來時,碰見大皇子叫住了曹掌櫃。”

“不用管他們,隨我去趟廚房。”

畫春聽見廚房二字後,心虛得不敢抬頭,隻能在後麵扭扭捏捏跟著。

廚房裡的食材很多,但是有些蔬菜卻不是很新鮮,有些甚至直接蔫掉了,司徒馥走過去抓起一把蔫巴巴的青菜,扔在眾人麵前:

“這菜是怎麼回事?”

眾人隨即低下頭,隻因他們看見畫春,便猜到了麵前女子的身份,一身打扮非富即貴。掌勺離得遠,聽見後立馬走過來,賠笑道:

“小姐,實在抱歉,食材都是每日專人清早出去買的,保證新鮮,但是下午就這樣了,沒辦法。”

司徒馥隨即又翻了翻菜籃,幾乎把所有菜籃都翻遍了,不是蔫巴巴的菜,就是一些顯老的菜,一點也不嫩。有些薑甚至連泥土都還沾在上麵沒洗,畫春吃了一驚:

“小姐,奴婢來過這麼多次廚房,竟一次也沒有發現,每日做飯的食材竟是這般模樣。”

沒發現,自是有人不想讓她發現,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幫凶。

“說,怎麼回事?不說,所有人全部給我滾出靜閣。”

難怪呢,司徒馥查賬卻發現有些人來了幾次就沒有消費記錄了,而有些雖說來,卻間隔好幾天才來一次。若說二樓雅間收費高些,但是一樓卻完全是考慮到了普通百姓,不至於吃不起一樓的飯菜。

今日是司徒馥第二次說滾了,可見其真的生氣了。

畫春忙道:

“如今,我家小姐才是這靜閣的主子,是手握靜閣契據之人,你們最好想清楚,彆乾些吃裡扒外的勾當。”

於是眾人跪了一地。畫春細心,特意找小廝搬來個凳子,怕司徒馥站累了。

“掌勺是你吧?叫什麼名字?”

“小人李立。”

“李掌勺,我原先一直以為酒樓入不敷出是因為你的緣故,可我上次來,江家小姐以及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說口味沒問題,我也吃了,沒問題,樓下也有許多客人,便未多想,但既然不賺錢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給你個機會,說不說你自己掂量掂量。”

李立跪在地上,不敢抬頭,整個身子匍匐著。司徒馥繃著臉,冷冷看著下首的人,可對方卻遲遲沒有開口。

“想必諸位都聽過一句話,良禽擇木而棲。可莫要因為一句空口無憑的話,而斷了後路。這靜閣非是我趕著要的,是大皇子親自送的,便是大皇子也要給我三分顏麵。”

下首的人終於動了動,而後抬起了頭:

“小姐恕罪啊,還望小姐明察,平日裡我們廚房這邊沒少受上邊克扣月銀,但申訴無門啊。每日送來廚房的食材,都是王二去街市買的,報價也是他報的,菜價高,然菜卻不好,剛開始小人鬨過,來靜閣吃飯的客人也鬨過,但是卻被上麵的人壓住了,眾所周知,靜閣的幕後老板是大皇子,故而那些鬨事的人也不會鬨得太過,經常給點好處這事就算了,我們這些下人不一樣,還拿著工錢養家糊口。”

眾人皆附和,李立見司徒馥沒有讓他停止的意思,便繼續道:

“小姐有所不知,這隻是普通菜肴,一些珍貴的稀有食材,很多都被上邊的或克扣,或魚目混珠端給雅間客人,還說什麼‘有幾個人能嘗得出來?你照著味來不就沒事了?’一些客人如若點的弓魚鮮湯,切塊,便讓小人取頭取尾,中間換上普通鱸魚,這不是個例,亦不是隻在這道菜上做手腳,小人想著不能乾這缺心德的事,便鬨了兩次,卻被克扣月銀,還差點被趕出靜閣。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如何能失去掌勺之位?”

說完一個勁的磕頭,求司徒馥做主。

突然,擺放食材的桌子上響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聲音,司徒馥的手一聲一聲敲在桌麵上,她本以為蛀蟲隻有副掌櫃一人,原來人多得都快串成一串珠子了。

畫春知道,這是風雨欲來的前奏。

“小姐,需要奴婢去府上喊幾個小廝過來嗎?”

到時候定免不了一場血雨腥風,雖然對方自稱是大皇子的……連通房丫鬟都算不上的宮女的父親。但,不能輕敵。

“不必。”

如果她遇到危險了,不正好給符年送錢嗎?那兩個暗衛又不是吃素的。再者,一個酒樓的副掌櫃,能掀起什麼風浪?

“去請大皇子過來,今日靜閣打烊,跟沒吃完飯的客人道個歉,這頓算是靜閣請的。然後召集靜閣所有人,我有事情要宣布。畫春,你替我去辦吧。”

畫春一聽急忙轉身,偷偷順了兩個饅頭,藏在腹前,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腳步聲卻震地響,想來盯很久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又能偷吃又能不被發現。

李立將這一幕儘收眼底,懷疑道:

“這……她能行嗎?”

司徒馥漫不經心:“除了在吃上不靠譜,其他比任何人都靠譜。”

李立鬆了一口氣。

看著跪了一地的人,司徒馥繼續道:

“都起來吧。李掌勺,你把所有涉事的人都寫下來,我今日便當著大皇子的麵,教教他們什麼是規矩。”

她本想著留大皇子幾分顏麵,便未對靜閣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畢竟,往後這靜閣還是要還給大皇子的,現在看來,是她想得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