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死了。
“獎勵。”阿螢攤開手,伸到了祁允辭麵前,在一刻鐘之前,主仆兩人玩起了狩獵比賽,獎勵是十兩黃金,當然,走祁允辭的賬。
而就在剛剛,
祁允辭拉長弓箭,正對著前方吃草的山羊,離弦而出,阿螢耳尖微顫,便已注意到身後同樣射出了一箭,隻不過理論上的目標應該是那隻兔子,隻可惜靶子不準,陰差陽錯間驚跑了那隻山羊,祁允辭一箭落空,還沒挽弓射第二次,阿螢的箭矢就已經擦著她的麵頰飛了出去,正中山羊。
“主子,你輸了。”
阿螢打馬,將身邊跟著的侍從撂下,親自上前,將那隻山羊握著羊角拖了回來,唇角還揚著笑意,輕輕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大聲地又一次找祁允辭討獎勵。
此時身後傳來一道女聲:“臣女拜見郡主。”
祁允辭也注意到了後麵的姑娘,她端坐馬上,上下打量著,瞧著年歲不大,應該是哪家得寵的後輩。
那姑娘翻身下馬,行禮道“臣女戶部尚書之女孫喜依,拜見太子妃娘娘,剛剛驚擾太子妃,實在是惶恐。”
祁允辭抬手“無妨。”
她垂下眼看著那把精致小巧的弓箭,就是可惜拿著的人還是不能很好的掌握力度“你家兄長呢?怎麼隻有一個侍女跟著,獵場上箭矢無眼。”
“回娘娘的話,家兄同三皇子在前方,臣女跟不上,便落了單。”
“那可真是不夠負責啊。”打趣一句,也不等回答,祁允辭餘光一掃,便看見了那隻不知好歹的兔子又冒了頭,挽弓搭箭一氣嗬成,一瞬間便已斃命。
祁允辭從侍從手中接過那隻兔子,提溜著它的耳朵,拿到了孫喜依的麵前“送你如何?”
“臣女先謝過娘娘。”
她坐於馬背之上,隻戴著一隻素釵子,描摹了淡妝,是京城最為時興的一款,因著年歲不大,穿著收束的便於騎行的春裝,還披著一件兔毛做的披風。
孫喜依倒也不怕,伸手,剛準備接過兔子,祁允辭的臉色卻是一瞬之間驟變,瞳孔放大,猛然鬆手,那兔子便被一箭射了個對穿,直直的掛在了前方最近的那棵樹上,首烏似有靈性,先是嚇退了孫喜依的馬,隨後穩穩地帶著祁允辭往後退了好幾步。
阿螢的箭羽直接射向了來人的方向,卻被趕過來的侍衛一刀擋下。
孫喜依緊緊握著韁繩,像是沒有回過神來,轉頭看向那隻兔子,又扭頭看見了來人,隻得先行下馬,微微低著頭,趕緊行禮道“臣女拜見五皇子殿下。”
“喲,原來是孫姑娘,沒嚇著你吧。”五皇子抬了抬下頜,讓人起身,這才在馬上略微拱手“哎,瞧我這眼神,竟沒看見那兔子是皇嫂的獵物,驚了皇嫂,實在是過意不去,眼神不太好。”
“眼神不太好?”祁允辭冷笑一聲,“那你騎什麼馬?射什麼箭?打什麼獵?眉毛下麵掛倆眼珠子是留著讓你狗眼看人低的?”馬鞭重重甩在地上“那招子要是留著沒用,本宮替你剜了如何?”
五皇子的麵容有一瞬間的扭曲“你敢這麼跟本宮說話?”
阿螢的弓到現在還沒有放下,對著賀景城,就好像隻要祁允辭一聲令下,她就敢射殺皇子一般。
五皇子的侍衛趕緊用自己擋在前方,亮出了明晃晃的刀,而祁允辭身後跟著的侍從也上前一步,隻是沒有拔刀。
“五皇弟,本宮話都說出口了,你還要問敢不敢說嗎?你要問就問本宮敢不敢做。”
祁允辭一拽韁繩,幾息之間,首烏便已經來到了賀景城的麵前,他的侍從都緊繃著身子,但卻真的不敢攔住這位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隻得在被越過的瞬間驚呼。
“皇嫂想要殺我?”五皇子看著逼近的祁允辭,勾著嘴角,似乎並不當回事兒“皇嫂,誅殺皇子,可是重罪啊”聲音很輕,賀景城探著身子,他那雙眼睛和皇帝長的很像,帶著更加明晃晃的惡意,又忽然坐直,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皇嫂,不過是隻兔子,你若是想要,皇弟再送你一隻便是,畢竟這裡可不是漠北,要是真做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兒,太子皇兄可護…………”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祁允辭伸手拂過馬匹,馬鞭卻驟然抽在了馬的背後,那馬直接撅了蹄子,驟然提速,帶著賀景城衝了出去,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一瞬之間夢回十幾天前,當街墜馬時的情形,一把抓住韁繩想要控住它。
可在獵場上的馬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了血,野性激發之下竟有些拉不住,身邊的侍從和祁允辭同時駕馬,首烏輕鬆超過眾人,與賀景城並駕齊驅。
“太子妃,那是五皇子!”侍衛統領趕緊高喊道,生怕她再做出些什麼。
祁允辭一把拽住了韁繩,在飛馳的力道下,手心有了紅痕,再次用力,拽過馬頭,領著它向右,奮起揚蹄,首烏發出了嘶鳴,賀景城也趕緊順著力道製住烈馬,在不斷顛簸的馬身上,賀景城的臉色有些發白,祁允辭卻麵色如常,她就像是一位長勝的將軍,在侍衛統領趕來後,高聲喝到“接著你家主子!”
一拽,一扔,賀景城緩過來,順著力道,坐上了侍衛的馬,那匹黑色的馬還掙紮著往前,祁允辭於空中翻身,便騎在了馬背上,爭相的嘶鳴聲,祁允辭緊緊拽起韁繩,馬被迫著仰頭,四蹄跳躍著想要將她摔下馬,又被狠狠鎮壓,四周的侍衛們都看著眼前一幕,想要上前卻被阿螢攔下,半包圍的圈裡,隻餘下兩馬一人。
侍衛首領下馬,牽著韁繩,賀景城皺著眉頭,看著場中央。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來,正巧落在了祁允辭的臉上,眉目之間的肆意連擋都擋不住,一聲怒喝,在馬匹最後的暴怒奮起之後收歸平靜,這匹汗血寶馬吐著熱氣,最後低下了頭。
祁允辭扭頭,對著賀景城笑道“五皇弟,總有手段教你敬愛兄嫂,不是嗎?”
在眾人的注視下,祁允辭施施然躍上首烏,馬蹄清揚,掃了一眼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三皇子與孫喜依的兄長,一揮馬鞭,便已領著人揚長而去,隻留下那匹馬還在原地。
祁允辭帶著阿螢將眾人扔在了後麵,但此時的阿螢明顯不太開心,雖然說她一直木著一張臉。
祁允辭一箭射下了一束桃花,在落地之前勾著腰接住,捧在手中遞到阿螢的麵前,繡著紅色暗紋的衣袖,順著看上去是祁允辭勾起的唇角,那雙眼睛泛著吊兒郎當的習氣,高高束起的馬尾還在一甩一甩的,額前卻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你生什麼氣?”
祁允辭問道,不太當回事兒,調笑道“怎麼?擔心我?”
“我為何擔心你,主子要是連一匹馬都馴服不了,那就是你無能。”
祁允辭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那你氣什麼?”
“他們看不起我們。”
“那又如何?我們會拿到比他們多得多的獵物。”
兩支箭羽同時掠過,各自都拿到了一隻。
“再比比?”
“好。”
兩人分頭,都各自領著幾個人離開。
沒走幾步,祁允辭運氣極好的看見了一隻成色極佳的小狐狸,直接收了弓箭,她一向藝高人膽大,怕太多人驚著了,直接單獨一人追了上去,是真想抓隻活的,去給嬌嬌作伴。
然而那隻狐狸越跑越偏,本就已經在獵場邊緣的祁允辭乾脆不管那麼多了,直接翻身親自去抓。
就在此刻,那狐狸受了驚嚇一般,連滾帶爬,越跑越快,竟是滾下了坡。
祁允辭回手,馬鞭的手柄就抵住了來人的手,兩掌之下,各退一步,隨後揮之而來的鞭子就直接抽在了那男子的身上。
他也不躲,順勢接下了這一鞭,跪在地上。
“你什麼人?”祁允辭略皺起了眉頭,環胸,望著他。
“屬下鎮北侯親衛祁止,見過小主人。”
他摘下麵具,露出的竟是一張被炭火滾燒過的臉,坑坑窪窪,長滿了惡瘡,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祁允辭沒有說話,也沒有應答,他是老侯爺的親衛?
“小主人難道不信嗎?”他抬著那張滿是疤痕的臉,眼角濕潤,顫抖地拿出了祁家家將的令牌,急切的證明著自己的身份。
“並非我不信。”
祁允辭走近了兩步,從手上拿起令牌,端詳著,才接上話“鎮北侯當年的親衛儘數死在了戰場之上,是燕王領著我去慰問的遺孀,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話音剛落,暗器已經抵在了脖頸之上“再說,你這臉是怎麼回事?”祁允辭地表情看不出深淺,居高臨下,懷疑地問道。
可就在這一刻,另一邊卻發出了更大聲響的暴動。
“抓刺客!”
隻能看見另一邊揚起了塵埃,祁允辭剛扭頭,拉平了嘴角,就聽見膽敢刺殺兩位皇子的怒罵聲,可就在這個節骨眼,祁允辭憑借本能往後一移,躲開了樹上丟過來的暗器,同時對著那個方向扔出,暗器對上暗器,儘數被打落於地。
她早已拿出匕首做好了迎敵的打算,可就在此刻,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個男的也不知道抽了什麼瘋,飛身擋在了祁允辭的麵前,暗器沒入皮肉的聲音,炸響在祁允辭的耳畔,然後兩人就一起滾下了陡坡,徒留首烏一馬在上麵發出嘶鳴聲。
跑在前方的刺客,本和那群有著餘蔭的,世家子弟出身的禁軍打的有來有回,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之間,就卸了力,在破綻中斃了命,還沒說抓活的,就已服毒自殺。
可此刻,沒人再去管這幾名刺客了,包括賀景川在內,都黑了臉。
“還愣著乾什麼?趕緊下去找啊!”五皇子怒罵道,直接駕著馬,來到那個陡坡一旁,隻覺得眼前一黑,他雖然處處針對祁允辭,可不敢真要了她的命,她要是真死在了京城,後果不堪設想。
從賀景川的角度往下望,那與其叫做是陡坡,不如說是懸崖,怪石嶙峋,又生長著各色枝杈,雖上麵沒有被綠葉覆蓋,可最底下卻是長青的綠樹,遮天蔽日,隻能看見樹枝的顫動以及飛鳥的鳴叫聲。
“來人,帶隊,下去找,再來一隊人去稟告父皇。”賀景川死死盯著眼前“你,拿著本宮的令牌,去北大營,告訴他們,獵場有刺客,讓他們來護駕。”
“是。”
而下麵被迫摔得七葷八素的祁允辭卻早已問候了和她摔在一起的這個男人的祖宗十八代。
她是想把人踹下坡,在眾人麵前躲躲,卻沒想著把她自己也摔下來啊。
樹枝撞在了後腰上,讓她疼的有一瞬間一口氣沒提上來,折斷的樹枝沒有掛住他們,還在往下墜落。
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