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樹前頭萬木春(1 / 1)

不過,老婦並沒有給她太多的詢問機會,便微笑著離開了,獨留徐清宴留在原地。

正因如此,徐清宴並不知道,就在老婦轉身的一刹那臉上是再也掩藏不住的悲喜交加,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叫自己發不出聲音來,眼淚卻無聲的浸濕了手掌。她沒想到這恩人已然去了許多年,她竟然還有機會再看到這張臉,那雙眼睛。

就在幾年前,是她救了自己,而幾年後,她的女兒又再次拯救了她的女兒。她們母女這輩子欠了她們母子兩條命啊!

在恩人死後,她的人生已然失去了所有光亮,但自從知道她不做人的丈夫,將她作為一個商品,成功的走出去,那時的她的女兒還年輕,是個孩子,不該斷送在這樣一個村子裡才是。

她看起來已經有七八十歲的樣子,滿是實際上,她也就知天命的年紀。

當年被她的丈夫賣給了賭棍,她以為是最糟糕的事了,再慘也不會再慘了。直到,沒過多久她發現,她從小嬌寵著長大的女兒被她的混賬前夫賣個了一個同村的酒鬼。

徐清宴站在老婦人身後,眼見著這個老婦步履蹣跚的離開,空中喃喃道:“好奇怪,完全對她沒有印象,難道是什麼臥底?”

沒過一會,徐清宴已經完全看不到婦人的背影了,她便沒有猶豫多久,轉身大踏步地離開了村子。

她是一個人來的章台縣,當然不能算盤複刻麗娘的境遇。

她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過,今天她是真的需要抓住。

徐清宴剛才仔細看了麗娘身上的傷口,既有陳年舊傷也有今日新傷。以她之前和韓退之他倆在乞丐那取得的手藝,舊傷完全不是問題。她舉起手臂,看了眼雪白結實的手臂,心中有了主意。

沒過多時,城東頭的雜貨鋪裡闖進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身上衣服上血跡和泥灰混跡在一起,麵容枯槁。臉上左一塊右一塊的傷疤,手上更是傷口縱橫。

那個婦人跌跌撞撞地來到店裡,“噗通”一聲,她便是往地上一跪,開始彭彭地磕頭,“求求你們,行行好。我一路逃亡過來,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求求你們,行行好,收留我。我可以為你們掌櫃洗衣做飯,做牛做馬,但求掌櫃的庇護!”

夥計們發現這奇怪的動靜,下了一大跳,他們知道掌櫃的喜歡在外麵扶危濟困,這找上門來的也不少見。這婦人這樣的他們每年見得也不少,掌櫃的也不是每次都會幫助。何況,掌櫃現在並不在章台縣啊,他們這些小嘍嘍根本不敢做掌櫃的主呢。

他們連忙要扶這個婦人,這個婦人卻不肯接受,爬了兩步,離他們遠了一些,再次不斷的向這中堂磕頭。

那幾個夥計注意到婦人手上厚厚的繭子,想來並不懶惰,一看便是做活的好手。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淪落到如此境地,需要人伸手幫助的地步呢?難道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還是又是個想騙吃騙喝的。

夥計也不敢將時間全部耗費在一個人身上,他們派人去請了院中的二掌櫃來處理,幾個人都散了,獨留一個少年人站在徐清宴身邊看著她。

徐清宴伏在地上,默默流眼淚,也不再高深呼喊了。有時候沉默更加有力,她既然已經踏出這一步,就一定會把這每一步都走好。

沒多久,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急急忙忙趕過來,徐清宴聽到腳步聲,人也立馬進入了狀態。早些年和兄長們在外行騙之時,她早就將這些演技精髓融會貫通了。

那人麵目和善,麵上帶著笑意,俯身蹲在徐清宴的身前,溫聲詢問道:“不知你有什麼訴求,我知你可能心中酸楚眾多。我也願意向你伸出援手,不如隨我去後院談談。我看看我是否真的有能力幫助你。”

徐清宴聞之抬臉看向這人。一個五十幾歲的男子,並不算年紀大的,但是卻養了長的美髯,謙和的氣質從內而外的散發出來。單單看著並不像是一個經商的商人,倒像是久浸於詩書中的文人舉子,氣質溫潤如玉。

李明安看到眼前這人,也難免一怔。他眼中閃過一絲懷疑,但是隨即消失不見。他懷疑的點在於,他看到了一雙清澈的眼睛,並不是久經滄桑的悲哀和蒼涼之感,而是有力量的眼神。

而他並不想插手任何事情,最後的決定還是得鄧永年自己來做決定,他隻是來給鄧永年看店麵的,給他安撫顧客罷了。至於這個人是否會帶來麻煩,與他又有什麼關係?

李明安扶起這個“婦人”,他感受到這個女人的骨頭和狀態完全不是一個婦人還有的,這人還是一個未出閣呢少女。沒來由的,他的嘴角扯出了一抹戲謔,他的身份不能摻和在其中,但是事情越大覺得有意思了。

李明安當然不會點名徐清宴骨頭狀態不是婦人,即使麵上再像,內行專業的一眼便能認出她是假扮的身份。他將徐清宴請至院中的亭子中,流水潺潺,倒叫原來由徐清宴塑造的氣氛消散了大半。

“不知您為何要來我店裡騷亂秩序呢?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這件事也許不是你想投入我門下,而是你需要賠償我你這會給店裡帶來的銀子了。”李明安一手摸著髯須,一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啜飲起來。

“……”徐清宴沒想到陳掌櫃會是這樣一個書生模樣的美大叔,那定然不會是昌平將軍鄧永年,那麼章台縣的這些匪徒實際上並不是無定的人。這讓她有些又驚又喜,實際上她已經勸服自己接受無定特殊的身份和可能。

但,意外的驚喜來的太突然了,讓她有種不真實之感。按照她的推理,陳掌櫃必定是當年轉回乾坤,順利撤退的那一批人。沒想到竟然不是。

“怎麼了?不願說?不願說我現在就將你扔出去。從我們安陳記裡扔出去的人,在章台縣,完全沒有人敢於再收留你。你信不信?”李明安還是那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但是他的情感可大大不一樣了。

徐清宴坐在李明安的對麵,頭緒腦袋低垂著,在彆人的的引導下回答著問題。“我,是定西城人仕,家中與丈夫發生不可調和的矛盾,這才不得意離家來此,特意投奔掌櫃的你的。”

“投奔我的?”李明安覺得有幾分好笑,他自己都沒弄明白自己的身份,這人倒是上來就說來給自己找活來的。他自己都沒辦法吧你就讓我然又不是演員,會有這長記性,做什麼都失敗的。

徐清宴慌忙擼起袖子,給他看身上的傷口。口中解釋道:“家中與夫君起了爭執,一時情急離開了家,便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徐清宴目光閃爍。一眼便能看出事情並不如她說的那般簡單。

李明安對她說的全然不信,但是看到胳膊上切實的傷口,也難免有些佩服,真是個有毅力的姑娘。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來到此地,對鄧永年有什麼企圖,但她這份狠勁讓他想起自己的夫人。

李明安決定幫她一把,看在他與自己夫人有幾分相似的份上。他實在是想看看鄧永年會怎麼處理這女人。

他就順著她的話問道:“你既然是一時衝動離開家,理應是找回去才是,怎麼反而越來越遠了。完全是想要逃離吧?你知道沒有文碟,擅自離開家鄉,是什麼罪名嗎?

李明安生氣起來不怒自威,就是徐清宴也被他微微震住了,她也沒想到這張溫潤如玉的美髯公,竟然生氣起來,如此可怕,氣勢如此逼人。

“可是,可是我後來意外見到了丈夫的兄弟,正準備打招呼,卻發現他們在討論我。故我才接近偷聽,我才知道,自我離開後,他很快就又娶了一個。說是要是再見到我就會把我碎屍萬段,我實在害怕準備逃跑。”

李明安默默聽著,腦中也難免產生一些微小的變化,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一直都知道她在撒謊。口中接著問道:“然後呢?怎麼會被追殺?”

徐清宴深吸一口氣,“然後我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被他的朋友們看到,他們朝著我就蜂蛹而來,倒叫我嚇到了。我連忙就想跑,果然事情朝著我不想發生的方向發展,他們將我還好好活著的消息告訴了我丈夫。”

叫李明安都忍不住眉頭微蹙,什麼樣呢人身邊就是會聚集什麼樣的人,即使是假的,這個姑娘聽起來也唯妙唯俏,他猜測,這大概是徐清宴在哪個地方曾經見過,所以,才會如此完善。

“我丈夫得知了我的存在,不肯放過我,到處天南海北的尋找我的蹤跡,並打算殺了我!我的情況他是最清楚的了,但是他還是不肯相信我。”

徐清宴眼眉也低垂下來,好似心中萬分失望。

她在這邊演的興奮著,那邊男人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