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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初秋,京中稍微有了些涼意,而慕容雲鬆所在的南邊,卻依舊燥熱無比。

江南水鄉風景雖好,但夏日多雨,易有洪災。

慕容雲鬆此次南下,便是受了皇帝之命,來這邊安頓災民,重建被衝垮的橋梁、房屋,並發放賑災糧,讓災民們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軌。

原本他並不太放心上,加上這邊的官員都是他的人,對他關照有加,他此次任務表麵上做做,便能過關。

可不知是誰抖落了他手下官員貪汙賑災糧一事,他未能封鎖消息,讓父皇震怒,還派了個欽差大臣來協助他。

說是協助,實則監督,而且,這人還是慕容雲泠的人!

他大肆宣揚慕容雲泠捐贈物資、開倉放糧救濟災民一事,如今災民們忘了他這個忙前忙後的皇子,全念起那影子都沒露麵的雲泠公主的好來!

慕容雲鬆表麵不顯,心中則暗暗記下這筆帳。

“慕容雲泠,等我回京,定要好好和你清算。”

……

經兩月多的奔波忙碌,他總算完成了賑災的任務,即將回京。

出發回京前一晚,慕容雲鬆特設宴,犒勞隨他賑災的官員們。

月上柳梢,幾隻雀兒立於其上,卻又被不遠處酒樓中的觥籌交錯之聲驚走了。

慕容雲鬆身著深藍色錦衣,發冠高束,他的臉很白,與慕容雲泠有兩分像,神態卻毫無相似之處。

慕容雲泠的美是極具攻擊性的,是肆意妄為的張揚明媚,讓人第一眼見到如被擊中一般。

而慕容雲鬆則是極為收斂的溫潤氣質,他麵部線條流暢而不硬朗,顯得更有親和力,隻有那雙眼偶爾會流露出一絲陰鷙,與他展現出的溫潤極為不符。

而此時宴席中,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薄唇勾起柔和的笑。

“辛苦各位大臣這兩月隨我奔波,雲鬆不才,在各位幫助下從幸不辱命。”

各位大臣說著恭維的話,一一開始敬酒,他渾不在意,隨意喝了兩口,便走到原工部尚書、如今的欽差大人劉行之麵前。

慕容雲鬆笑著,微微眯起的眼睛閃過一絲狠戾:“劉大人,這幾月,多虧有你,否則這賑災之事,還不一定能有這麼快結束呢!”

他捧起酒杯,笑道:“來,我敬您一杯。”

劉行之回敬道:“不敢不敢,大皇子殿下,這都是臣應做的,應該臣敬您才是。”

他有條不紊地將酒緩緩喝下。

慕容雲鬆笑道:“雖共事月餘,我卻都沒與您說上幾句話……”

他與劉行之多說幾句,看看能不能將他拉攏到自己的陣營來。

劉行之久居官場,說話做事滴水不漏,搪塞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便以“不勝酒力,明日還得趕路”為由先行離開了。

在慕容雲鬆目光陰鷙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向心腹問道:“劉行之可有適婚的女兒?”

“他有三個女兒,其中一個剛及笄,名劉棠華,待字閨中。”

“很好。”慕容雲鬆冷笑一聲,“聽說劉行之愛女如命,從小便當男子教養,各個才華出眾,我倒要看看,若我娶了他的女兒,看他還會不會替慕容雲泠賣命。”

劉行之是工部尚書,如今賑災有功,還不知道父親會如何嘉獎他。

前些時日,屬下告知他慕容雲泠想用聯姻拉攏沈丞相一事,隻覺得好笑。

慕容雲泠一個女子,就算聯姻,也隻能拉攏某個朝臣,而他,卻能娶無數妃子!

論聯姻,慕容雲泠怎麼可能比得過他!

而且她的聯姻對象還風流多情,與之曖昧的女子數不勝數,隻要他稍用一些手段,便能讓她這個未婚夫身敗名裂。

到時候,這婚約取消,看她慕容雲泠還能討到什麼好。

他眸子微微眯起,問屬下:“那個女子,你派人幫助她了沒有?”

屬下恭敬道:“是,殿下,我已派人暗中助她攀上沈家,等到時機成熟,便可讓沈逾白身敗名裂。”

“好!”

慕容雲鬆暢快大笑,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到京中,看慕容雲泠痛苦不堪的樣子了。

……

而這半月,慕容雲泠正在忙著處理慈幼局孤女讀書一事。

學堂雖大,卻不能人人都收,她需要篩選人才。

她根據孤女的年齡,將她們分成了三批,學不同的書籍,讓師長判斷她們的才能。

若才能極佳,便入學院,根據才能高低分入不同院。

而沒能入學院的,她允許她們一年來考一次學,通過了便可入學堂學習,若誌不在此,則由慈幼局管事給她們分配工作。

這樣一來,既解決了慈幼局孤兒太多一事,又讓她篩選出了一批可造之才。

好不容易忙完這些事情閒下來,能在公主府歇一會兒,卻聽下人來報“殷將軍求見”。

慕容雲泠素白的手指揉著太陽穴,瞥了黑衣劍袖的青年一眼,有氣無力道:“何事?”

“公主,這是大皇子這段時日的疏漏之處,公主有空及時過目。”殷莫離看著眼前累壞了的少女,眼底劃過一絲心疼。

他從懷中拿出一封厚厚的信,放於桌上,“大皇子三日後回京。”

她深吸了一口氣:“嗯……我知道,我得儘快在朝堂上提議開放女子科舉一事,否則慕容雲鬆回來,此事會更加艱難。”

開放女子科舉,在大晟是前所未有的事。

科舉關乎國之根本,父皇雖然寵愛她,卻不一定能完全同意這回事。

為此事,卿奕這些天日日拜訪朝臣,也不知吃了多少閉門羹。

“哈……也不知卿奕這幾日啃下了那幾根硬骨頭沒。”

白日忙碌許久,天色一暗,慕容雲泠便有些犯困,打了個嗬欠。

她懶懶地倚在貴妃榻上,問道:“還有何事稟報?”

殷莫離清冷的眉眼看著她,薄唇動了動,卻還是沒說出口。

這些日子她忙碌時,她的未婚夫沈逾白卻在溫柔陪伴另一個女子。

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對沈逾白毫無感情,但為了不傷害她,也為了他的私心,他最終還是並未將此事說出口。

“嗯?若無要事……”

慕容雲泠本來打算將殷莫離打發走好睡覺,卻因為天氣轉冷感到手腳冰涼。

剛到嘴邊趕人的話被收起,她朝他招手:“你過來。”

殷莫離不知她要做什麼,卻乖乖聽話,走到了她跟前。

“坐在這……嗯……就這樣……”

慕容雲泠讓他坐在榻上,她隨意枕著他的腿,便呼吸清淺地睡著了。

殷莫離耳根漸漸變紅,他渾身僵硬,不知此時該如何安放自己的手足。

少女微微蜷縮著,她的臉白嫩如羊脂,一頭青絲僅用一根白底繡金的發帶鬆鬆係著,此刻像是要滑落下來。

她的發絲柔順而光亮,如上好的綢緞。幾縷發絲順著她的臉龐,勾勒出她精巧的下巴。

閉上眼的時候,她不複平常那恣意妄為的張狂,她的鴉睫隨呼吸輕輕顫動,像一隻乖巧的貓兒。

殷莫離知道她怕冷,此刻卻不知哪有毯子,他張望了兩下,並沒找到。

於是他小心將外衣脫下,給她披在身上。

他並不怕冷,常年習武讓他體質極佳,冬日隻穿一件薄薄的外衣,便足夠了。

殷莫離垂眸望著她微蹙的眉,不知她是覺得姿勢不舒服?還是覺得冷呢?

他身上很暖和,是不是該給公主暖暖手?

在心中糾結了一番後,殷莫離輕輕握住了她的雙手,往自己的懷中揣。

……

卿奕進來時,便看到赤裸著上半身的青年將軍,執起少女素白纖細的手,往自己的腹部貼去。

見到這樣一幅場景,卿奕那雙常年含笑的狐狸眼幾欲噴火。

他上前狠狠拍開殷莫離的手,狠狠道:“你乾什麼呢?!”

卿奕聲音很小,怕吵醒慕容雲泠。

他知道這些日子她累壞了,不忍心打擾她。

殷莫離耳力極好,在卿奕走還在大堂時,便聽到了。

他並不在意卿奕如何看他,隻在意慕容雲泠是否還冷:“我給公主暖手,你來得正好,幫我將毯子拿來,公主體寒,不能受涼。”

“為何不是你去拿?”

“公主枕著我的腿,不能吵醒公主。”

卿奕忍著怒火,問桃香要來了一張毯子和一個軟枕。

他將殷莫離的外衣輕輕拿起,隨意扔在地上,隨後溫柔地替慕容雲泠蓋好毛毯。

卿奕抱著軟枕,朝殷莫離冷冷道:“將你的腿拿開。”

殷莫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動作:“公主讓我給她枕。”

卿奕冷冷地瞪著他,二人僵持不下。

慕容雲泠睡得不深,一睜眼,便看見未穿上衣的殷莫離與冷若冰霜的卿奕,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起身,看到地上的黑色外衣與身上蓋的毯子,頓時明白過來,笑道:“你們這是在乾什麼?”

卿奕見她起身,溫柔地將軟枕墊到她的身旁,笑道:“公主,臣吵醒你了?”

“倒不是吵醒。”慕容雲泠笑道,“這屋子裡都要冷得結冰了,我能不醒嗎?”

聽她調侃,二人對視一眼,又同時移開了眼神。

“你們倆還挺有默契。”慕容雲泠伸了個懶腰,“竟然今日同時來與我彙報消息。”

“臣是來彙報重要消息。”

卿奕心道,他與某個三天兩頭便往公主府跑的家夥可不一樣。

聞言,慕容雲泠笑道:“卿奕公子有何好消息?速速報來。”

“臣已說服那幾個朝臣同意開放女子科舉一事。”卿奕恭敬稟報,“明日,公主便沒有後顧之憂,直接提議便可。”

聞此消息,慕容雲泠滿身的疲憊一掃而空,讚賞地看向卿奕:“做得好!連那些難啃的骨頭都能拿下,卿奕,你前途無量!

“明日早朝,我便向父皇提議,開放女子科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