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宴會結束，周玥深深鬆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離開，坐在上首的祁朝衝著顧淵招了招手。
“顧淵留下。”
周玥一口氣不上不下地憋在胸口，顧淵倒是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你去馬車裡等我。”
周玥忙不迭地點頭應下，這一晚上她心裡早就不知道吐槽了多少遍，宴會上沒人來找顧淵聊天，飯又難吃的要命，要不是中途離席太過明顯，多一分一秒她都待不下去。周玥飛快地轉身溜走，生怕晚一步讓顧淵看出她的迫切就又要壞心眼地給她留下來。
顧淵看著周玥逃之夭夭地背影輕輕笑了一聲，此時大殿之中除了顧淵和祁朝再無旁人，兩人也不再維持什麼君臣禮儀，祁朝臉上寫滿了好奇兩個字，他湊到顧淵麵前，不錯過他一點點的神色變化。
“你帶回來的那個小姑娘？怎麼對人家這麼好？”
“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顧淵淡然反問他，“沒事我就回去了。”
祁朝見問不出來什麼，一臉失望地坐回去，他端起酒杯思考了一瞬，“神行營的事你想的怎麼樣了？”
提起正事，顧淵也嚴肅了幾分，“看看這次春闈裡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吧。”
祁朝讚同地點點頭，“神行營一定不能有世家子弟，最好都是平民出身的，免得被這些老狐狸滲透，還有恭王的人，也得加點小心。”
“神行營的存在他們都知道，進幾個他們的人也是必然，隻是這統領一職......”
兩人麵麵相覷思考了片刻，祁朝率先打破了沉默，“不如你來？”
顧淵無語地瞥了他一眼，眼神裡明晃晃地表現出他內心的真正想法——皇帝不如也讓我來當當？
祁朝歎了口氣，“你也知道現在缺人，恭王的勢力不容小覷，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動他，春闈裡選上來的人也得再培養個三年五年的......”
春闈？顧淵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身影，他在心裡盤算了片刻，祁朝也看透他內心所想，剛下意識地想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
文武雙全、底細乾淨，最重要的是絕對不會投靠恭王。
祁朝話在嘴邊轉了轉，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的確，一時間也找不到第二個這麼合適的人選了。
“若是春闈能有一個好的結果，便按照你的想法來吧。”
顧淵和祁朝談了許久，待他出來時，周玥已經靠在馬車上昏昏欲睡，見到顧淵的身影出現，周玥強迫自己睜大眼睛。
“總算出來了。”
話還沒說完她就打了個哈欠，“好困，我先睡了，到王府了叫我。”
“今天你就在馬車上睡吧。”
顧淵習慣性地懟了一句，結果卻沒有收到意料之中的回應，他轉頭一看，周玥呼吸平穩，胸口微微起伏，儼然是一副熟睡的樣子。
就困成這樣？
顧淵心裡嘀咕了一句，卻還是把自己的鬥篷披到人身上，車夫也會意地放慢了速度，儘量不打擾周玥的睡眠。
“上元節過後便是春闈了，準備的怎麼樣？”
這幾日顧淵都忙著準備春闈的事情，天不亮就往戶部跑，傍晚才能抽出身來回王府歇歇，周玥則是待在王府裡回顧自己前世學習的知識，畢竟學過一遍，她學起來還算是得心應手。
“挺好的，”周玥裝模做樣掐指一算，“怎麼也弄個狀元當當。”
“這麼自信？”顧淵挑了一下眉，“你若是真能當狀元，本王給你安排個好職位。”
周玥斜睨了顧淵一眼，“怎麼，這攝政王的位子也要給我坐坐？”
“也不是不行。”
顧淵往後一靠，這幾日忙得他腳不沾地，戶部那群人天天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兒吵得他頭疼，恨不得通通拉出去砍了了事。周玥雖然不知具體情況，但是她怎麼說也是有過豐富經驗的人，見顧淵的表情難免生出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兩人互相對視，眼睛裡都是彼此看不明白的同情與憐憫。
“東西都帶齊了？”
顧淵一邊整理身上朝服的褶皺，一邊看著周玥的包裹，“不用緊張，字寫好看點就行。”
周玥無語，“說了多少次不懂欣賞就閉嘴，我不比你寫的好看？”
念在今天周玥要去考試的份兒上，顧淵忍了忍沒反駁。為了避嫌，兩個人沒有一起前往考場，顧淵先一步出發去檢查禮部的情況，周玥則是和其他考生一起在外麵排隊等待檢查。
“大人，大人求求你放了我這次吧......”
男人一身麻布衣裳，眼淚鼻涕糊的滿臉都是，旁邊的人手裡掐著張紙條，一臉嫌惡地看著男人，語氣裡滿滿地不耐煩。
“說了多少次了，作弊是重罪，還不把人帶下去！”
男人哭喊著被侍衛架下去，之後依舊有人帶著點僥幸心理，結果都是被查出來毫不留情地帶走，周玥看著那些人追悔莫及的表情搖了搖頭，拎著自己的包裹朝考場裡走去。
考卷被鋪到每個考生麵前，周玥深吸口氣提筆作答，內心早就構思好的答案被她認真地謄寫在紙上，周玥正認真地答著試題，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人的動作，也因此，當一團燃燒著火焰的卷紙險些被扔到她麵前時，她還是一臉狀況外。
考試會持續進行兩天，因此禮部給每名考生都準備了蠟燭，天色已經暗下來，每個人都在借著這點微弱的光芒答題，周玥看著那人一臉狠毒地瞪著自己，想不明白他發什麼瘋。
那人很快被帶出考場，他被拉走的時候臉上是一副癲狂的笑意，眼神裡是藏不住的嫉妒。
“老子考不上你也彆想好好考，一個女的憑什麼和我一起參與考試，彆以為你都會寫就能翻身了，你就應該好好待在家裡相夫教子！”
雖然女子也能入朝為官，但是畢竟是在少數，不少男人依舊認為女子就應該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為他們服務，仰著他們的鼻息過活，周玥懶得跟這人一般見識，她拂去卷紙上濺上的一點黑灰繼續答題。
她終究會站在他們隻能仰望、無法企及的地方，到了那時，他們說得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周玥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文章，將卷紙交給負責收卷的人手裡，上首的顧淵目光落在周玥身上，周玥似有所感回頭看他驕傲一笑。
“考得不錯？”
“那當然，輕輕鬆鬆，你等著退位吧。”
周玥雙手背在身後，一副指點江山的氣派，大有氣吞山河之勢，顧淵默默退後了兩步捂住臉，不想承認自己認識這人。
到了酒樓，周玥一口氣報了五六個菜名，兩人坐在頂樓包間看著下麵，顧淵端起茶杯輕酌一口，狀似無意間開口。
“那人已經處理了，關了三年，取消以後的考試資格。”
“這麼快？”
周玥嘴裡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應著，“他自己學不好倒是怨上旁人，莫名其妙的，誰要是和他一起真是倒黴一輩子。”
“的確。”
顧淵頷首，“他妹妹被他賣給當地的富豪做妾，換來的錢全部都用來酗酒，拿了母親的棺材本才湊夠上京考試的盤纏。”
“這種人就應該關到死。”
周玥歎了口氣，“可惜沒有律法能製裁這種行為，反倒是讓他們肆無忌憚。”
顧淵手指輕輕敲著桌麵，敲門聲突然響起，周玥打開房門，一個身著官服一臉倨傲的人看著她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一樣，他嘴角緩緩勾起。
“對不住了王爺，跟我們走一趟吧。”
“無憑無據就敢來抓人，刑部越來越會做事了。”
“下官也是奉命辦事，還請王爺不要為難。”
“奉命？”
顧淵聽到這話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你奉誰的命？祁離的嗎？”
“王爺慎言，此事與恭王殿下無關。”
周玥看著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思考一瞬，顧淵和恭王之間的矛盾無人不知，這次敢大張旗鼓的鬨事怕是抓到了什麼把柄，那人進門時看她的眼神從腦海裡一閃而過，周玥反應過來因為什麼不由得嗤笑一聲。
“自己沒本事還見不得旁人厲害，不如直接找根繩子吊死，省得以後見到個人就自卑。”
“是個好辦法。”
顧淵煞有其事的認同了周玥的觀點，刑部派來的人臉色難看至極，“王爺若是不配合，那就彆怪下官不留情麵了。”
顧淵神色張狂至極，他隨意揮揮手，“一起上吧，彆耽誤時間。”
那人一句話哽在喉嚨裡，兩人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肯退步。
“你們可有證據？”
“……”
那人並不回答周玥的話，周玥轉頭看向顧淵，“看樣子沒有，回王府吧。”
“王爺留步！”
那人見周玥和顧淵當真要走連忙叫住兩人，他深吸口氣，鼓足勇氣湊到顧淵身邊低聲勸說。
“恭王殿下是真心想請求王爺幫助，當今聖上的情況王爺最清楚不過，王爺何苦這樣咄咄逼人，不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呢？”
“回去告訴他，本王和他沒什麼好說的，要想鬨就鬨到陛下麵前去，彆來煩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