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恩圖報(1 / 1)

這是一條每次輪回周玥都會走的路,或許是她實在太過愛心泛濫了吧,她自嘲地想著,熟練的把那個身受重傷的男人扛到醫館。

周玥把錢付給大夫轉身欲走,可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她重新走回醫館。

真是魔怔了,周玥這樣想自己,還是這麼多次輪回她話本看多了,竟然會認為這個男子是她的突破點,明明幾世都沒有過交集。

那男子身上的服飾明顯不像是西越的人,倒像是北周的,衣著華貴、渾身染血,她手掌拖著下巴打量著男人,長得也不錯。

嗯,看樣子非富即貴,周玥在心裡默默點評,就是看著有幾分不好相處,不過不要緊,畢竟有一層救命的恩情在。

北周曾經突然發兵攻打西越,據她所知,那時北周新帝剛剛穩固政權,為什麼急於開戰,難道西越有什麼值得他要的麼?

去北周看看吧。周玥敲定主意,靜靜坐在桌邊倒了杯茶,慢悠悠地等男子醒來。

太陽漸漸落下,隻留最後一抹餘暉做最後的告彆,那抹陽光穿過窗戶打在周玥的側臉上給她渡上了一層金色光暈,周玥正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她的身體隨著均勻的呼吸微微起伏。

“是你救了我?”

男子剛剛醒來,聲音有些沙啞,周玥揉揉太陽穴坐直身子,“醒了?我去叫大夫來。”

“這位公子還需要再靜養幾日,身上傷的太重了。”

周玥點頭朝男子看去,“你身上還有錢嗎?”

男子自覺地摸向腰間想拿錢袋,然後他抬起頭無辜地看向周玥。

“……”

“……”

看樣子前幾次他不是被趕出去就是被大夫留下打工還錢的,周玥無語地掏出幾塊碎銀遞給大夫。

“麻煩您抓些藥材給我們,我們就不在您這兒兒叨擾了。”

大夫點頭沒再多說些什麼,轉身出了屋子去打包藥材,那男子似乎有些覺得不好意思,給周玥進行自我介紹。

“我叫顧淵,日後你有什麼事可以來北周找我。”

顧淵?北周的攝政王?

周玥詫異地瞪大眼睛,原來話本還真是藝術來源於生活啊,她沒跟人客氣,直接提出她的要求。

“我要和你回北周。”

顧淵震驚於她的大膽,“你沒聽說過本王嗎?”

“聽說過啊。”

“那你不怕本王殺了你?”

“那你不怕我報官?北周攝政王悄無聲息來我西越,這麼大的事,要是上報給陛下,你恐怕就回不去了吧?”

周玥說著,一臉讚賞地看著顧淵,“攝政王真是藝高人膽大,連瞞都不想著瞞我一下。”

“你?”

顧淵輕嗤一聲,“就你這小身板,來十個都不夠本王打的。”

周玥無所謂,“那你就殺了我唄,記得下毒啊,我怕疼。”

“你叫什麼名字?”顧淵覺得有點好笑,“小小年紀怎麼就這麼不愛惜自己?”

“周玥。”

周玥選擇性地忽略他後麵的問題,拿上大夫給包好的藥,扶著顧淵回了她的小房子。

在周玥看不到的地方,顧淵聽到她名字的那一刻,眼底晦暗不明。

“你自己一個人住?”

顧淵懶懶地躺在榻上,周玥也毫不避諱地談起自己的身世。

“我爹前不久去世了,我娘和我哥被大火燒死了。”

“那你為什麼要和本王回北周?”

“挾恩圖報唄。”

顧淵失笑,小丫頭嘴還嚴得很,“先跟你說好,和我待一起可沒什麼好下場。”

“哦。”

周玥把藥汁從鍋裡倒出來,苦味充斥著整個房間,顧淵麵不改色地一飲而儘,“第一次見你這麼熬藥的。”

“愛喝不喝。”

周玥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從箱子裡拿出被褥鋪在地上,“下來。”

“?”

“這是我家。”

“本王是病人。”

“你沒付錢。”

很好,顧淵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他把胸口的玉佩扔出來,周玥伸手接住掂量了一下。

“好的王爺,王爺您請便。”

顧淵翻身過去不想理她,可心中那點微妙的熟悉感卻一直揮之不去,他明明從未見過周玥。

想不通,顧淵乾脆沉沉睡去,這一覺其實睡得並不安穩,他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顧淵看到了很多個周玥,有在邊遠小城裡平平淡淡的她,有在朝堂上高談闊論的她,有在戰場上英姿颯爽的她……

可更多的還是萬念俱灰的她,最後決絕的跳下城樓的那一抹身影紅的乍眼,不知怎的,顧淵的心裡有些堵得慌。

顧淵一覺醒來天光大亮,屋子裡的藥味兒聞得人頭腦發昏。

“醒這麼晚,王爺在北周不用上早朝嗎?”

“昨晚有點沒睡著。”

顧淵被回想起來的記憶衝擊得頭腦發昏,前幾世其實他也算一直輪回,隻是每一世的周玥死了他才能回想起來,這一世或許因為兩人提早相遇,他也想起來了那些記憶。

看著眼前忙前忙後的單薄身影,顧淵深深地歎了口氣,鬼使神差地接過周玥手裡的蒲扇,生疏地扇著風讓火燒的更旺一些。

“不是你這是燒火還是要把我房子點了?”

顧淵灰頭土臉地看著周玥,那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本王沒乾過這種事。”

“行了,您老快歇著去吧,再折騰下去咱倆要風餐露宿了。”

周玥直接把人推開,“大夫開的藥膏在那邊,自己找地方上,彆說我偷窺你。”

一連幾日,兩人在時不時地拌嘴中度過,倒也算是混熟了幾分。

“在院子裡看什麼呢?”

周玥看著顧淵手裡抓著一隻鴿子好奇問,“北周的密信?他們怎麼找到你的?”

“陛下有派人暗中保護。”

顧淵仔細讀完紙條上的內容將它扔進正熊熊燃燒著的火爐裡,“準備啟程吧。”

“怎麼這麼急?你傷還沒好呢。”

周玥沒多問他為什麼有人暗中保護還能落到這步田地,隻是歪頭看著顧淵的表情。

“再不回去,那群人還真以為本王死了。”

周玥轉身把自己為數不多需要帶走的東西用布料打包起來,又拿上了老人給她留下的佩劍掛在腰間。

兩人出門去集市上尋了輛馬車,還特意把顧淵那一身招搖的衣服給換了件西越風格的,卻沒想到還是出了意外。

“從這兒下去走不了多久就到城裡了。”

馬車已經帶他們到了城外的一片小樹林,周玥點了點頭,卻見顧淵已經下了馬車。

“乾什麼?”

“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往前走了一會兒,直到在一顆看不出有什麼特彆的樹下停住身影,周玥環顧四周。

樹枝被雪壓得幾乎要折斷,四周隻聽得見沙沙的風聲,被風吹散的雪花落在兩人的頭發上,一時間萬籟俱寂。

周玥忽然轉身,順手拔出腰間佩劍直直刺向身後之人,那人沒想到周玥反應這麼快,翻身欲躲卻依舊被劃傷胳膊。

周玥沒給他喘息的機會,還沒等他喘口氣,下一劍已至身前,男人堪堪躲過,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一口氣還沒鬆下來就被周玥藏在袖中的匕首刺穿左肩。

“就你這水平出來搞暗殺?”

周玥踹了男人一腳,那人直直跪了下來,咬牙切齒地開口諷刺,“顧淵,你倒是越來越出息了啊,靠一個女人保護。”

顧淵像是沒聽出來他話語裡的嘲諷,扯下他的麵巾,捏住他的下巴不給他自殺的機會,“搭把手。”

周玥一掌劈在男人後頸,彎腰躲過身後的攻擊,兩人眼前霎時多出十幾個人,“你怎麼這麼招人恨啊?”

“彆看熱鬨了!”

顧淵輕輕笑了一聲,絲毫沒有被人暗殺的自覺,周玥提劍衝入人群,劍氣所到之處無有不利,顧淵跟在她身後,隨手一劍便是刺進胸膛,沒給對麵留下一點生機。

鮮血從劍身上緩緩滾落,對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不大一會兒便被殺了個乾淨。

“真是瞧不起本王。”

顧淵隨意抬手擦去周玥臉頰上濺上鮮血,周玥不自在地後退了一步,劍尖抵在最開始被打暈的那人胸口,“殺了?”

“嗯。”

顧淵蹲下身子觀察那些屍體,“西越的人。”

周玥聞言頓住,轉身看到顧淵手裡夾著的布料,上麵熟悉的花紋映入眼簾,“你怎麼和西越扯上關係的?”

“大概是他們嫌我太厲害了吧。”

顧淵抬眸看向遠處西越的方向,默默攥緊雙手,表情不似剛才那般放鬆,他原本以為是沒處理乾淨的前朝餘孽,萬萬沒想到會是西越的人動的手。

“能花大價錢請動霓裳閣的人,也不算看不起你。”

兩人各懷心事的回到馬車上繼續前行,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之後,樹上跳下來幾個暗衛,默不作聲地打掃了現場的痕跡,大雪很快將鮮血掩埋,好像這裡什麼都沒發生過。

北周的民風與西越大不相同,路邊的攤販熟稔地和顧客交流,每個人身上都散發出鮮活的氣息,和周玥在西越看到的那些為了生計而奔波的麻木的表情形成了過於強烈的衝擊。

顧淵臉上戴著個黑色麵具,和周玥並肩走在大街上,“待會兒回去去府裡支點銀子,看上什麼買回去就是。”

“這位姑娘看著不像是我們北周人士,是西越那邊來的吧。”

街邊賣糖葫蘆的小販熱情地拔下一串糖葫蘆塞進周玥手裡,“希望你在這兒過得開心呀,小姑娘。”

周玥愣愣地看著手裡的山楂糖葫蘆,眼前小販的臉和前世邊境百姓的臉漸漸重合在一起。

“大人,您要活得開心點啊。”

周玥低聲道謝,山楂酸甜的口感在她嘴裡炸開,她眨眨眼睛,眼角的濕潤被她硬生生憋回去,顧淵察覺到她的異樣,默不作聲地放慢了腳步。

“小小年紀,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做什麼?”

顧淵磁性的聲音帶著點安撫的意味,周玥不服地反駁他,可話一出口才發覺,她嗓音乾澀帶著哭腔,每一次輪回的絕望遲來地把周玥包裹在裡麵,淚珠大滴大滴的從臉頰滾落,周玥緊緊咬著唇瓣,滲出血跡也未察覺。

“怎麼說哭就哭?”

顧淵從懷中抽出手帕遞到周玥麵前,周玥胡亂地擦了把臉,生硬地轉移話題,“還沒到嗎?”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