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她想到了會受到各種刁難,一路上想了許多應對方法,但是見到她之後一切都用不上。
她身上有種魔力,你永遠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是你又不害怕她做什麼,因為她似乎永遠不會傷害你,在這樣的人身邊,總是能感覺到安寧。
若不是要拉攏裴隱寒,白清霽想自己也不會來到這裡,增添是非。
新婚之夜,觥籌交錯。
蒲稚憐在房中蓋著紅蓋頭,已經等候多時,她身體似乎木了,裴隱寒砰的一聲打開門的時候,她卻絲毫未動。
他帶著一身的酒氣,拿了一柄玉如意,挑起了蒲稚憐的紅蓋頭。
蒲稚憐閉著雙眼,裴隱寒見到她這副模樣一下子笑出來。
新婚之夜居然還能這樣睡得著。
蒲稚憐閉著眼睛,他站在她麵前細細看她的麵容。
她的唇今天格外的紅,或許是喝的太醉的緣故,他竟然有種想上去將她弄醒的衝動。
可自從白清霽來了之後,他便不願意碰她,恨不得和她隔得遠遠的,但是他又舍不得離她太遠。
說不上來為什麼舍不得,酒勁上來了,站的他腿有些酸,他搬了個凳子,踉蹌著放在她麵前坐下,打算就這樣兩個人待著。
或許是他挪動凳子的聲音有些大,也或許是他身上酒味太濃。
蒲稚憐就在此時睜開了眼睛,皺著眉頭看彎腰挪動凳子的裴隱寒。
她開口:“你在做什麼。”
裴隱寒因彎腰長發擋住了視線,他起身甩開了頭發。
“搬個凳子。”
“搬凳子做什麼。”
“你管我”,裴隱寒輕鬆的說。
蒲稚憐卻清了清嗓子,“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裴隱寒似乎心情大好,繼續彎腰搬那個凳子,一邊烏龜一樣挪動,一邊說:“什麼事。”
“我要與你和離。”
裴隱寒的手突然頓住,起身看著蒲稚憐。
這樣的話在任何人聽了都會驚訝,更何況是新婚之夜,裴隱寒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為什麼”,他愣住了,看向蒲稚憐。
頓時婚房內一片寂靜,一如站在自己院子中隔著一麵厚重的牆,望向婚房的白清霽的院子。
“白清霽”,她慢慢說出這三個字,腦海中浮現出前一晚白清霽看著她的眼神,那樣複雜的眼神,卻並無惡意。
大婚之日吵嚷了一整天,此時炮仗的聲音已經消散,賓客散去,禮物堆滿了晉王府,一陣風起,吹起府中紅簾。
“放過我,我就成全你們”,蒲稚憐開口,聲音卻不帶一絲情感。
“你說的不算”,裴隱寒說。
“父王要我與你成婚,好不容易成婚,憑什麼你說和離就和離。”
“那白清霽就彆想進晉王府”,蒲稚憐在打賭,縱使他從戰場上征戰多年,心中不可能將白清霽忘掉。
更何況白清霽處處比她好,樣樣是大家閨秀,她蒲稚憐幾乎與白清霽一點不同。
“不可能,這晉王府是我說了算!”裴隱寒酒勁上來,對著蒲稚憐大聲說。
蒲稚憐從床榻上站起身來,頭上的金頭飾微微晃動。
“那要怎樣你才肯與我和離。”
“你非要如此?”
蒲稚憐看著裴隱寒,一時間竟不明白他。
當初上門取消婚約的是他,羞辱她要她做妾的也是她,他屢次觸犯她的底線,擺明了就是厭惡她,憎恨她。
她從江南離開姐姐的身邊,被他欺負,水土不服,如今被他的老相好找上門,若是彆的女子肯定忍氣吞聲。
可是她家十五個女兒,蒲家多位妻妾,蒲稚憐的母親就是在宅鬥中被害死。
所以蒲稚憐格外討厭沾花惹草的男子,甚至是恨那些天下不忠貞的男子,既然已經有了自己的妻子,何必朝三暮四,踐踏人的真心。
這些事,她在彩霞山早已經對裴隱寒說過。
蒲稚憐歎了一口氣,“你待我不好。”
說出這句時她的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
“裴隱寒,你待我不好”,她看著裴隱寒又重複了一遍,眼淚忍不住簌簌的掉下來。
裴隱寒一時間呆住了,見到蒲稚憐掉下眼淚,他伸手就要用袖子去擦,卻被蒲稚憐推開。
“一年,如果一年之後我依舊要和離,那你必須和離。”
裴隱寒犯了難,對蒲稚憐說:“一年不行,三年。”
“一年。”
“三年,一年時間太短,一年和離與現在和離有什麼區彆”,裴隱寒著急往前走了一步,抓著蒲稚憐的袖子。
蒲稚憐低著頭用帕子擦著眼淚。
“好,那就三年,你去立字據。”
裴隱寒連忙點頭,叫人取來紙筆。
剛挪出去的凳子,他一隻手立馬就把它拽到了桌子前。立了字據,約定了三年後和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蒲稚憐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可是還需要按手印,卻沒有印泥。
她手指從自己的唇上揩了一下,一個紅色的指印就按在了那張紙上。
裴隱寒坐在凳子上抬頭看著蒲稚憐的這一動作,便也要伸手向著蒲稚憐的唇。
蒲稚憐第一反應是把他的手打掉,裴隱寒卻順勢抓住了她的手,順著緩慢站起身來。
她被裴隱寒炙熱的目光盯得渾身發熱。
裴隱寒另一隻手抬手,袖子便往後落下,他修長的手指露出來,輕輕撫上她的臉,再從臉頰緩慢摸到了唇邊。
蒲稚憐不敢看他,縱使沒有看著裴隱寒,他的目光卻完全的籠罩在她身上。
她後退了一步,低著頭,“晉王還是快點按手印。”
“還叫晉王?”
蒲稚憐震驚的抬起頭,卻看見裴隱寒看著她,滿眼的占有和愛憐。
此時蒲稚憐才感覺到晉王作為皇家子弟的氣勢與不可忤逆,微微有些顫抖是說:“夫...夫君還是。”
“還是什麼”,裴隱寒低著頭,俯下身來,對著蒲稚憐耳邊吐氣。
蒲稚憐覺得他身上的酒氣越發濃厚起來,漸漸心中生出一絲恐懼。
“還是...按手印”,她又想著今天是大婚之日,他二人在婚房裡做什麼都是正常,更何況那約定上並未提到不可以同房這件。
糟了,蒲稚憐心想,她光念著和離,卻和離之前她並沒有細說。
裴隱寒縱使已經醉酒,可是他早就反應過來,自然也知道蒲稚憐現在心中在想著什麼。
他低頭在蒲稚憐頸窩中,沉聲道:“手印按在哪裡。”
蒲稚憐覺得自己脖子那裡被裴隱寒的氣息弄的癢癢的,如今又聽他說這番挑逗的話,便要推開他。
他用了力氣,一把將將蒲稚憐抱起。
蒲稚憐連忙掙紮:“按手印。”
裴隱寒笑起來,本就醉酒發紅的眼梢笑起來滿眼桃花。
“今夜待你好些。”
春宵一刻,千金不換。
紅綃帳中她身體輕柔的擺動,雪白的玉指抓著身下的絲綢,發出陣陣吟哦。
她第一次看見裴隱寒的胸膛,後背,上麵布滿了猙獰的疤痕。
眼前一片猩紅。
那張紙沒有按下裴隱寒手印的紙一夜就放在桌子上,直到第二天蒲稚憐醒來,渾身沒穿衣服,披了個袍子,就著急將這張紙拿起。
她一夜太累,竟有些抓不住這張輕薄的紙。
她想要趁著還在睡著的裴隱寒將手印按上,可嘴上的胭脂已經沒了,她隻怪自己昨晚沒有想好,以前什麼都聽姐姐的,什麼都是姐姐安排,現在讓她自己決定自己做事,處處都顯得慌亂。
她有些著急,慌忙穿好衣服,想要打開門叫丫鬟。
可是還沒穿好,裴隱寒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從背後抱住了她。
蒲稚憐見裴隱寒已經醒了,便不想裝,“你的手印還沒按。”
裴隱寒笑起來。
蒲稚憐繼續說:“昨晚你醉了,現在應該清醒了吧。”
裴隱寒笑容頓時僵住了。
她這意思是昨晚是昨晚,今天是今天,昨晚酒醉,今天清醒便不能如昨天一樣。
“昨晚......”,裴隱寒想抵賴。
蒲稚憐卻抖落開那張紙,“昨晚的事,都在這張紙上,你記也記,不記得住也已經寫下來,白紙黑字。”
“你當真如此無情”,裴隱寒道。
蒲稚憐看著裴隱寒,想說什麼,可是又覺得不必再說。
她呼喚門外的丫鬟進來,叫她取印泥。
“不許去!”裴隱寒怒聲道。
“蒲熠璃,你嫁進晉王府,生是晉王府的人,死是我晉王的鬼,絕不可能和離。”
“那白清霽就彆想嫁進晉王府。”
“有我在,這晉王府就不會有第二個女人!”蒲稚憐對裴隱寒說。
裴隱寒拂袖而去,對著仆從怒聲道:“梳洗!”
今日照例是要拜見父皇和晉王生母靜貴妃的。
他二人往皇宮走去的時候,晉王臉上仍舊有怒氣,蒲稚憐也微皺眉頭。
引路的皇上的陳公公極其能察言觀色,一眼便看出了兩人的不和。
“恭賀晉王爺新婚,兩位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陳公公說了一堆吉利話卻見二人眉頭越皺越深,二人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不知道的還以為倆人避什麼嫌呢。
陳公公見狀連忙提醒了下晉王,畢竟這樣見到皇上實在不太好。
裴隱寒這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裝作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蒲稚憐卻停下來看著裴隱寒,陳公公正疑惑著這兩個祖宗怎麼走著走著停下來了。
蒲稚憐卻揮揮手讓陳公公先走。
陳公公猶豫了一會,見到兩個人都看著對方,雙方倔的和牛一樣,也不好再說什麼勸解的話,隻是告訴他們他在前麵等著他們。
等到陳公公走了有一段距離之後,蒲稚憐才開口,對著裴隱寒,拿出了印泥和那張約定的紙。
裴隱寒瞪大眼睛看著那張紙:“我說你,這個時候你怎麼能談這些事。”
“我非要這個時候談!”,蒲稚憐瞪大了眼睛,硬要裴隱寒按上去,否則她就不走了,她知道,裴隱寒到底還是害怕皇上的。
“蒲稚憐,我到底對你哪裡不好!”,裴隱寒終於忍不住了,他在邊境征戰多年,經常麵對著男子,已經完全猜不明白女子的心裡在想什麼了。
“你對我不好,我可以忍,但是起碼你要記得我說的話”,蒲稚憐也不示弱,對裴隱寒說。
裴隱寒眉頭越皺越緊,努力思考著蒲稚憐曾經說過的話。
“無非是些女人”,他滿不在乎的說。
“無非是些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