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人(1 / 1)

月慈知道劉屠戶不讓自己報仇是為了她好,她也曾答應過對方,不會主動尋仇。可真當仇人站在自己麵前的這一刻,她還是不由自主捏緊了袖口裡的毒針。

如果可以,她想換成劇毒,隻需要在對方身上輕輕一紮,便能為月霞報去一半的仇。可現在她隻能緊緊咬著下唇,以此用疼痛來控製自己的思緒,避免在衝動之下招惹更大的麻煩。

縣令許達麵露嫌棄地瞥了一眼身邊的埋汰侄子:“丟人現眼的東西,連個女人都搞不定。”

他略一抬手,那些官兵立馬上前將月慈和聞鑒包圍在內。看熱鬨的群眾們頓時鴉雀無聲,往後退得遠遠的。

許達滿不在意道:“不就是個女人麼,搶來就好了。”

王鐵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什麼,一臉憤恨指著月慈身後的聞鑒:“他,他……”

許達輕描淡寫瞥去一眼,道:“有人了又怎樣,給點銀子打發得了,實在不行就抓來關進牢裡,等你倆成了親,他還能說什麼不成?”

王鐵一咧嘴,發出了奇奇怪怪的笑聲:“一胡嗦的素。”

月慈看著眼前熟悉的場麵,記憶頓時被拽回了三年前。當時也是這麼多官兵堵在了濟世堂門口,許達胖的和如今沒什麼兩樣,甚至連說的話都如出一轍。

“不就是個女人麼,本官想要,豈有要不來的道理。”

他指著月霞,衝身邊的官兵道:“去,搶來。”

如今場麵再現,他伸手指著月慈,下達了同樣的命令:“去,把女的搶過來,男的要是阻止,就抓起來關進牢裡。”

一群官兵漸漸逼近,聞鑒依舊懶散地站在原地,就像是沒聽見他們的談話,也沒有任何要動手抵抗的跡象。

下一刻月慈卻往他身前一擋,衝對麵喊道:“要我跟你們走可以,但我還有幾句話想跟我朋友說。”

許達挺了挺大肚子,這會兒倒通情達理起來:“你倒是比你姐姐識趣。行,說吧。”

聞鑒不知道月慈的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藥,這女人似乎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心裡頭莫名的,又躥上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月慈附耳過來,低聲說:“待會兒我便跟他們走,你隻要不反抗,他們便不會為難你……”

聞鑒眉頭一挑,心道這女人雖然平時瘋了點,對他過分了點,但這種時候心倒是好的,願意舍棄自己護他周全。

他內心剛柔軟了一瞬,下一刻便聽見對方將嗓音壓的更低。

月慈:“我被帶走後,你須得想辦法救我出來。”她頓了頓,“因為我在你的湯藥裡下了味毒……”

聞鑒:“?”

他臉上的漫不經心徹底散去,繃著單薄的眼皮緊盯著麵前的這張臉。

可無論他看得如何細致,都隻能看到一團模糊黯淡的輪廓。若非如此,他真想親眼瞧瞧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能一邊救他,一邊又給他下毒。

月慈笑道:“你彆不信,你這樣渾身受了傷來曆不明的人,我當然要小心防範才是。順帶一提,這毒是我自己研製的,每月都會發作一回,令人內力儘失,肝腸寸斷。”

她還沒說完,對方便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那雙目光渙散的眸子即便看不清人和事,卻充滿了慍怒和恨意。

“你……”聞鑒硬生生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道聲音,但隻有一個簡短的音節,很快就被月慈捂住嘴按了回去,“唔——”

月慈瞪著他,低聲道:“你這人也真是奇怪,偏偏這個時候能說話了!”

那邊王鐵看見兩人舉止親昵,動手動腳,越發感覺不是滋味,他扯了扯許達的衣袖,示意他分開兩人。

許達感慨道:“這兩人還真是感情好啊,我都不舍得拆散人家了。”他氣定神閒一揮手,“去,分開他們,把女的抓過來。”

身後官兵逼近,聞鑒卻將月慈抓得更緊。

她呲了呲牙,沒想到這人武功沒了,但力氣還挺大的,隻能先柔聲安撫說:“不過你也彆擔心,若我能安全回來,這毒我便替你解了。”

最後她被人強行帶走,隻能將後半句喊出來:“鐘耳!若我回不來,就當我們黃泉路上相伴了!”

許達更加感慨道:“還要相約殉情?這兩人還真是情深意切啊。”感慨完扭過頭,看到那個叫鐘耳的家夥似乎還站在原地,保持著一個伸手的動作,像是對戀人依依不舍的樣子。

不過那張臉,他怎麼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許達盯著鐘耳還沒盯出個所以然來,身邊王鐵忽然衝他嘿嘿一笑,道:“多寫一胡!”

許達一看這臉腫到口水橫流的侄子就煩,頓時滿眼嫌棄地踹了對方一腳:“沒用的家夥,走了!”

因為月慈是自己走的,加上聞鑒毫無反抗,那些官兵很快便散了,沒有在意聞鑒的去向。

又能重新開口說話,聞鑒卻沒有表現出欣喜的神色,他站在原地默了片刻,忽然聽到有人在叫他。

“小兄弟,小兄弟你來。”他循著聲音抬頭,看不清人,隻聽聲音認出對方是藥鋪的李老板。

李老板往他手裡塞了些銀子,說:“既然月慈都已經跟縣令大人走了,她跟王鐵總是要成親的,這藥草我就收下了,你……”

聞鑒隨手將銀子一丟:“不需要。還有,他們不會成親的。”

——

月慈被許達帶回了他的府邸,這大概是整個七寶鎮上最大的宅子,光是從前門走到後院的住處,都要走個一炷香的時間。

許達這人奢靡庸俗,府邸每處院落卻裝點的格外雅致,每處大小院子還都彆著牌名,就比如他們剛剛經過一處栽種著大片竹林的院子,月門邊上的木牌寫著“彆幽苑”。

繼續往前走去,經過一處時,月慈忽然停了停。

她目光所及之處隻是一所無名小院,朱紅的門緊緊掩著,銅鎖上還落了不少的灰。院牆上的的藤蔓肆意生長著,幾乎將整座院子牢牢包裹在內,營造出與世隔絕的兩個空間。

藤蔓交錯間能看到些許,那院落的牆似乎是黑色的,像是被火熏烤過。

身後的人粗魯地推了推她,說:“快走!”

月慈像犯人,卻又不是犯人,她最後被安排在一個叫做“落雲聲”的小院,但隻能被關在屋內,門口還守著幾個人,防止她逃跑。不過月慈本意也沒有想逃出去,否則便不會乖乖跟來了。

慈悲村和七寶鎮就這麼大,就算逃了,也逃不到哪裡去,更何況她還有濟世堂放心不下。

月慈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喝一邊在屋內溜達一圈,忍不住感慨這許家是真的有錢,屋內隨便一個擺件都能賣了重開濟世堂。

一想到濟世堂,她又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摘回來的那些藥草,真是可惜了,差一點就能把銀子湊齊。

房門被人徑直推開,來人讓月慈毫無意外。

許達轉身將門合上,他先是打量了這屋內一圈,最後才將目光落在月慈臉上,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月姑娘對這間屋子可還滿意?你在慈悲村那個小地方,可沒睡過這樣的床,住過這樣的房間吧。”

許達的心思早已經從他的眼神中暴露,月慈心中罵了一句臟話,卻隻能強忍著惡心附和著:“是啊,還得多謝許大人,讓我能住上這樣的屋子。”

許達沒聽出她話裡的陰陽怪氣,還真以為月慈是在感謝他,一時間笑得露出滿口黃牙,朝月慈又靠近兩步。

“其實你我二人當初差點就能成為親人。”他歎一口氣,再近一步,“你姐姐的事,我也覺得可惜,倘若她當初嫁給我了,或許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許達意外的是,當初那個黃毛丫頭才過了幾年,如今竟然出落得如此水靈,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

他見月慈並未抗拒他的靠近,於是笑意更甚道:“現在成為一家人,也不遲?”

眼見著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月慈麵無表情看著對方,垂落在身側的手卻有了細微的動作。

三年前她沒把握的事,如今這麼近的距離,對方又滿腦子汙穢沒有防備,她現在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得手。

銀針已經從袖口中滑出,許達見月慈沒有抗拒,還以為她默認了,便越發大膽地靠近,朝月慈伸出手來。

許達道:“怎麼樣月慈,你……”

就在月慈即將動手時,房門再一次被人推開。

王鐵一臉納悶地站在門口看著兩人:“姨父,你們在乾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