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徐令萱正舒舒服服睡著,忽然模模糊糊聽到明春焦急的叫聲:“娘子,娘子?不好了,娘子不見了!”
徐令萱一愣,她猛地睜開眼,發現眼前是一堵結實的胸膛,而她腦袋正枕在一條胳膊上。
“……”昨晚發生的一切,像是潮水一般湧入她腦海。
他們翻雲覆雨,他們顛鸞倒鳳!
不不不,她其實是不想的,但每一次她想要說不,他就會親住她的嘴,讓她說不出口!
徐令萱臉色通紅,這時外頭明春的聲音越發驚恐:“糟糕了,娘子被壞人抓走了!快來人啊!”
徐令萱慌了,要是明春真的跑去叫人來,那她多難為情,她剛要開口,隻見耳邊傳來一道洪亮的男聲:“她在我這裡。”
“……”
屋外霎時寂靜。
徐令萱又羞又氣,一張臉像是充了血,她正想推開方奕孟,忽然腰間一癢,原來方奕孟把手搭在了她腰上。
徐令萱更煩了,她憋了一口氣,正要抬頭罵人,那隻手卻在她腰上抓了兩下。
“……”徐令萱輕哼一聲,身子一軟,腦袋又枕在了方奕孟手臂上,方奕孟一個翻身,低頭親上了她的嘴……
“嗚嗚嗚”怎麼又這樣了,她不想的呀!
……
天還沒黑,趙老三就從馮家後門溜了出來。今夜他休息,正好出去快活快活。
趙老三摸摸袖中的錢袋,笑得裂了嘴:上回主人賞的這些錢,夠他出去快活很久呢。
可惜呀,這種事不能天天有,否則他豈不是能天天喝酒吃肉找樂子了?
趙老三哼著歌兒,正要走出小巷子,忽然眼前一黑,一隻大麻袋從天而降,將他從頭到尾罩住,趙老三一驚,正要叫喊,後頸一陣劇痛,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方奕孟迅速拎著麻袋口,用力將麻袋往自己肩頭一抗,然後健步如飛離去。
方奕孟扛著一個壯漢,卻仿佛隻扛了一袋棉花,他怕被人發現,撿著偏僻的地方走,沒多久他就到了鎮外的樹林裡。
他將趙老三放下,然後狠狠踢了他幾腳,劇痛之下,趙老三“哎喲哎喲”慘叫著清醒過來。
這麼一折騰,趙老三也明白自己被人給劫了,他怕死,連忙大喊:“大哥饒命啊!大哥,我有錢,彆殺我!”
方奕孟壓低嗓音:“想活命,就老老實實的,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
麻袋裡的趙老三連忙道:“是是是,大哥,你想問什麼儘管問!”
“五月十六日晚上,你做了什麼?”
趙老三一個哆嗦,心中暗道不好,原來這人是衝著這件事來的。
主人再三交代,這件事絕不能說出去。趙老三正在遲疑,方奕孟一腳踢下來,正好踢中趙老三的屁股,他慘叫一聲,趕緊道:“我,我去了徐家茶園!”
方奕孟目色沉冷,嗬問:“你去徐家茶園做什麼?”
“去……去砍茶樹……”
方奕孟聽得怒火中燒,那些茶樹都是阿令的心血,卻被這些混賬毀了,他立即抬腳又狠狠踹了幾下麻袋。
趙老三痛得升天,他哭爹喊娘:“大爺饒命啊,饒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方奕孟繼續審問:“是誰讓你做的!”
“是馮老爺,是馮老爺啊!是他給了錢,讓我們去做的!”趙老三情急之下,口不擇言:“馮老爺說,不能讓徐令萱五月十八前去杭州城,所以才這麼做拖住他!”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讓徐令萱八月十五前去杭州城?”
“這小人就不知道了!”
……
夜半子時,徐令萱屋裡燈卻亮著。
她在屋中踱步,麵色緊張,也不知一切是否順利。
她有些後悔了,不該聽信方奕孟誇下海口,允許他去當什麼“麻袋大俠”,他那點拳腳功夫,用來嚇唬嚇唬徐明芝這樣的軟腳蝦還行,但若是真遇到有些本事的人,隻怕是要吃虧。
萬一、萬一方奕孟失手,反而被彆人打了……
想到這裡,徐令萱心中像是被針紮了一樣,越發後怕。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聲響,徐令萱立即跑過去打開門,門外的方奕孟麵露詫異。
徐令萱飛快將方奕孟拉進屋裡,然後目光飛快打量過方奕孟全身,見他身上並無半點異樣,徐令萱這才一顆心落地,
“你沒受傷吧?”
見她擔憂自己,方奕孟心裡歡喜,臉上又笑出了窩,他笑著搖頭:“阿令放心,我沒事。”
“一切順利嗎?那個趙老三好對付嗎?你打得過他嗎?”
眼看徐令萱似乎懷疑自己的本事,方奕孟急了:“我怎麼可能打不過趙老三?我把趙老三的樣子記在心裡,天一黑我就蹲在馮家後門外,等趙老三一出來,我就跟在他後麵,到了沒人的地方,我一個麻袋套住他,然後將他打暈,帶到城外樹林,整個過程不到兩刻鐘!”
方奕孟說得眉飛色舞,一邊說一邊看著徐令萱,生怕她不知曉得自己多厲害。
徐令萱忍著笑,鼓掌誇讚:“那倒是我白擔心了,原來表弟這麼厲害。”
方奕孟聽出了徐令萱話裡的調侃,頓時又靦腆了兩分,他憨憨笑著,終於想起了什麼,連忙正色道:“阿令,我打了趙老三一頓,趙老三說了一句話。”
方奕孟將馮老爺阻止徐令萱去杭州城的事情說出來。
“果然,宋家早就知道宋二郎五月十八要成親的事情。他們是怕我提前去說漏了宋二郎身份,讓崔家不願結親了。”
“阿令,現在既然知道了前因後果,我們要不要帶著趙老三去衙門說清楚?”
徐令萱搖頭:“不行。宋家和陳知縣沆瀣一氣,我們若是這麼做,可能會被趙老□□咬一口。”
方奕孟不解氣:“那,我繼續去給馮老爺套麻袋?”
徐令萱趕緊阻止:“彆衝動,今日趙老三出事了,馮老爺自然有了準備,你再去下手容易出事。”
方奕孟皺眉:“我沒那麼容易出事。”說來說去,阿令還是覺得他不行。
徐令萱見方奕孟不服氣,正色問:“你聽不聽我的?”
“……聽。”
“聽就行,今夜辛苦了,回去睡覺吧。明日我們還要去茶園。”
“哦。”方奕孟嘴巴這麼說著,眼珠子卻往房間裡麵瞄,那意思不言而喻。想前晚的事情,他便心猿意馬起來。
徐令萱又氣又羞,跺了跺腳,瞪著方奕孟:“還不出去!”
“……”方奕孟隻得收起心中的綺念,轉身離開了屋子。
……
翌日早上,徐令萱等人用過早飯後,前往茶園采茶。五六月采的是夏茶。夏茶色深味澀,口感不如春茶,價格也比春茶少了一半。除了普通人家會買來喝,夏茶還可以用作烹飪。
這次徐令萱的茶園毀了不少,她打算采來的鮮茶葉賣一半,留一半自己製成茶葉拿去賣。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徐令萱到了茶園,其他茶工已經在乾活了。
老孫迎了上來:“這回我隻找了十一個茶工,加上咱們自己的人手,夠了。”
采夏茶不像春茶那麼急,反正夏茶味澀,早兩天晚兩天區彆不大。
徐令萱點頭,“我們也來幫忙。”
五月下旬天氣已經漸漸炎熱起來,今日太陽有些曬,明春為大家準備好了鬥笠麵巾。
徐令萱穿戴好,正要往山上走,老孫忽然壓低聲音道:“徐娘子,你有沒有聽到馮家的事情?”
徐令萱麵露詫異:“馮家?馮家出了什麼事?難不成他家茶工又打起來了?”
老孫搖頭:“是趙老三,昨晚趙老三失蹤了,他家人找了大半夜,才在鎮外的樹林找到,他被一個麻袋套著,被打成了豬頭。”
徐令萱忍著笑,十分驚訝:“這是被人揍了?
“一定是。趙老三這人平日缺德事沒少乾,被人揍了活該!”老孫呸了一聲:“這才半天功夫,這件事就在茶鎮附近傳遍了,大家都說,他這是罪有應得!”
徐令萱憋著笑點頭:“不錯,他活該,這麼說來,我也得感謝這位麻袋大俠呢。”
方奕孟站在徐令萱身後,他垂著頭,努力壓住自己唇角,生怕一個憋不住笑出聲來。
阿令誇他了!阿令說他是麻袋大俠了!
方奕孟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但他忍住了。他是麻袋大俠的事情,決不能讓彆人知道!
徐令萱爬到半山腰采茶,方奕孟像隻尾巴一樣綴在她身旁。
徐令萱采了一會兒茶,坐在旁邊休息,方奕孟立即遞過來一罐水。
她接過水,瞄了一眼方奕孟,見他唇角還帶著笑,立即伸手彈了一下他腦門:“彆笑了,再笑就露餡了!生怕彆人不知道你是麻袋大俠嗎?”
方奕孟連忙繃緊嘴角:“哦。”
“瞧你那傻樣。誇你一句麻袋大俠,就那麼高興?”
“嘿。阿令,真不能去套馮老爺嗎?”方奕孟有些迫不及待了。
“過一陣子再說,彆惹禍上身。”
中午太熱,徐令萱讓大家先休息,等日頭過了正中再繼續采茶。
徐令萱在樹陰下小憩,方奕孟坐在旁邊,拿著一隻蒲扇為她扇風,風帶動了她一縷發絲,覆在了她唇邊。
方奕孟盯著她的唇看了一會熱,這才輕輕將她那縷發絲撥到一邊。
就在這時,一陣喧鬨聲響起:“徐娘子,詐屍了,徐娘子,詐屍了!”
隻見一個小夥子一邊往茶山上跑,一邊大叫,徐令萱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這一叫立即醒了過來。
她還來不及問,明春立即衝著小夥子道:“孫小猴,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們家娘子好好的,什麼叫詐屍了?”
老孫也趕緊跑過去揪住兒子的耳朵:“臭小子,怎麼說話的?快向徐娘子賠罪!”
孫小猴急得紅了臉,大叫著:“哎呀,爹,我沒胡說,明春姐姐,你誤會了,我沒說徐娘子詐屍了!”
“那你說誰詐屍了?”
“宋二郎!是宋二郎詐屍了!”
除了知情的徐令萱、方奕孟、明春三人,其他人都一臉震驚。
薛大娘目瞪口呆:“你說什麼?宋二郎詐屍了?我的娘啊,他下葬都一年多了,難不成他的骨頭從地裡爬出來了?那也太嚇人了吧!”
小風搖頭:“這,這不可能吧?”
孫小猴急得跺腳:“不不不,不是那個詐屍,我是說,宋二郎沒死,他回來了!我剛才茶鎮過來,是馬掌櫃從餘縣帶回的消息,宋二郎回家了!”
“什麼?!宋二郎沒死?”薛大娘嘴巴都合不上了:“宋二郎既然沒死,怎麼這麼久沒回來?”
孫小猴繼續道:“聽馬掌櫃說,因為宋二郎受傷失憶了,所以沒辦法回來。”
孫小猴這話一出,眾人齊刷刷的看向方奕孟。
這可真是一樁奇事。這年頭失憶的人怎麼那麼多?
孫小猴繼續說:“而且,宋二郎這次回家,還帶了夫人。他在外麵娶妻了!”
於是大家目光又齊齊看向徐令萱。
這夫妻兩可真有意思,一個改嫁給失憶之人,一個失憶後再娶,這誰聽了不得說一聲稀奇!
不到一日的時間,宋二郎詐屍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茶鎮,這件事既轟動又獵奇,大家茶餘飯後都在談論這個,至於麻袋大俠的事情,自然就無人問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