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當昭令聞再次踏入趙府那熟悉的院子時,心中竟莫名湧起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覺。
明明離開這裡不過數日,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陌生,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變化氣息。
昭令聞目光所及之處,那些由裴溥原親手雕刻的木偶小人正安靜地躺在桌上,每一個都栩栩如生。
除此之外,還有他贈送的其他禮物。
昭令聞輕手輕腳地將這些物品一一打包,小心翼翼地放入行囊中,打算將它們一同帶去裴府。
正當昭令聞沉浸在整理中時候。
門扉輕響,趙光宜的身影悄然出現在門口。她的眼神中帶著幾分猶豫與忐忑,似乎有話想說卻又難以啟齒。
昭令聞抬頭,目光與趙光宜相遇,輕聲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嗎?”
趙光宜咬了咬嘴唇,才開口說道:“是母親讓我來問問,關於光裕……他什麼時候能被放出來?”
昭令聞隻是淡淡地瞥了趙光宜一眼,沒有立即回答。
她的沉默讓空氣瞬間凝固。
趙光宜心中雖已預料到可能不會有滿意的答複,但還是感覺有些尷尬。
趙光宜說道:“其實我也知道,光裕確實需要個教訓。他平時太過放縱,若不加以管教,日後恐怕真的會惹出大麻煩。所以關他久一點,也是件好事。”
趙光宜知道趙光裕的性情若不加以改變,遲早會成為家族的一大隱患。
而現在借助裴溥原的力量來規訓他,或許是最為直接也最為有效的方式。
“但還是有些對不起你。”
趙光宜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一起,仿佛是在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著心理準備。
“我替光裕說聲對不起。”趙光宜再次抬頭,目光中充滿了真誠與歉意,“我知道,這次的事情讓你受到了不少委屈。”
昭令聞輕輕搖了搖頭:“不是你的錯,你不用道歉。”
她繼續說道:“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你,曾經幫我那麼多次。”
趙光宜聽著昭令聞的話,隻覺得心中有愧。她知道自己每次出手相助,其實更多隻是為了製止趙光裕有更過分的行為,而並非真正意義上地幫助昭令聞解決了什麼大問題。
“沒有什麼好謝的,我什麼也沒有能幫你的。”
“不多說了,也不打擾你了。”
走到門口時,趙光宜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回頭看向昭令聞,眼中閃爍著真誠的光芒:“祝你幸福,昭令聞。無論你未來走到哪裡,做什麼。”
說完這句話,趙光宜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她的身影在門外漸漸消失。
昭令聞則看了一眼後,又開始收拾起東西來,其實她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物品需要帶走,基本都是裴溥原送給她的禮物。
房間的門扉再次被輕柔地推開,隨後是一聲細微卻清晰的關門聲,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在這寧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突兀,仿佛連空氣中的塵埃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擾,輕輕震顫。
這一瞬間,整個房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而略顯緊張,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空氣中遊走,讓人不由自主地屏息。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打斷了昭令聞的整理,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定格在了門口。
站在那裡的是李琚,那個自從重元寺一彆後,便再未謀麵的李琚。
他的身影在門外陽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修長,但臉上的表情卻複雜難辨。
昭令聞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但她沒有抬頭,也沒有搭理李琚,隻是默默地繼續著手中的收拾。
李琚也沒有急於打破這份沉默,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如同無形的鎖鏈,緊緊鎖定在昭令聞的身上,不願移開分毫。
昭令聞終於感受到了那股難以忽視的壓力,那是一種無形的重量,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轉過身,目光直視著李琚:“你又來乾嘛?”
“又來乾嘛?”
李琚何嘗不是在反複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昭令聞明天就要成為裴溥原的新娘,這個事實如同一道冰冷的牆壁,橫亙在他們之間。
李琚此行的目的,連他自己都感到模糊不清。
李琚靠近了昭令聞,說道:“那些嫁妝,是我送給你的賀禮。”
“我知道。”
其實昭令聞大概也能猜到,那是李琚的手筆,也大概清楚,他可能是想要自己的出嫁更有底氣,讓她在裴府乃至整個社會的注視下,都能昂首挺胸,不被任何流言蜚語所動搖。
李琚的手指緩緩升起,如同輕風拂過湖麵,輕柔地撫摸上了昭令聞的臉頰。
他的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似乎也在訴說著他內心的波瀾。
隨後李琚的手指輕輕停留在了昭令聞柔軟唇瓣上。
“想要接-吻嗎?”李琚的聲音低沉,讓人無法抗拒。
對於昭令聞而言,李琚此刻的引誘就如同光鮮亮麗的毒藥。
明知道它可能帶來無法預知的後果,卻依然無法抵擋那份致命的誘惑。
昭令聞的心在劇烈地跳動,仿佛要跳出胸膛,理智與情感在這一刻激烈交鋒,卻終究敵不過那份源自心底的渴望。
昭令聞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仿佛在這一刻,她將自己完全交給了直覺與內心的感受。
她的呼吸變得輕柔而深長,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與期待。
李琚輕輕伸出手臂,繞過昭令聞纖細的腰身,摟住了她的後腦勺,將她的頭微微向自己拉近。
在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周圍的一切喧囂與紛擾都被隔絕在外,隻剩下他們兩人的心跳聲在耳邊回響。
李琚的唇緩緩靠近,最終輕輕觸碰上了昭令聞柔軟而溫暖的唇瓣。
這個吻,是他們之間最溫柔的一吻。
沒有血跡,沒有撕咬,隻有彼此探索,彼此交-融。
他們的唇瓣輕輕摩挲,每一次觸碰都像是細語呢喃,訴說著無數未儘之言。
昭令聞在這溫柔的攻勢下,漸漸地放開了自己,她回應著這個吻,雙手也不自覺地輕輕攀上了李琚肩膀,將自己更加貼近他。
一吻終了,兩人微微分開,彼此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但眼神中卻閃爍著更加明亮的光芒。
李琚注意到她唇上殘留的水跡,他輕輕地伸出手,用指尖溫柔地拭去。
隨後李琚的目光上,落在了昭令聞那雙水盈盈、仿佛能說話的眼睛上。
他再次傾身向前,這一次,他沒有吻上她的唇,而是輕輕地、虔誠地吻在了她的眼瞼上。
—
第二天一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昭令聞便早早地從床上爬起,帶著一絲迷糊和未消的困倦,坐在銅鏡前,耐心地等待著妝娘的到來。
妝娘準時到達,手腳麻利地開始為昭令聞上妝。昭令聞半眯著眼睛,任由妝娘在她的臉上輕柔地描繪,仿佛自己隻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娃娃。
當妝娘上到唇妝時,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仔細端詳了昭令聞的嘴唇一番,然後輕聲感歎道:“小姐的嘴巴似乎有些腫呢,不過不影響整體的美感,反而增添了幾分嬌媚。”
妝娘的話瞬間將昭令聞從迷糊中喚醒,心中暗罵了幾句李琚。
隨著時間的推移,昭令聞的全幅妝麵終於完成。她身著華麗的鳳冠霞帔,宛如一位從畫中走出的仙子,美麗得令人窒息。
然而這份美麗背後卻承載著不小的負擔。昭令聞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都要被這沉重的鳳冠壓斷了,脖子也酸得不行。
太重了。
這鳳冠雖華美異常,卻仿佛有千斤重,壓得昭令聞幾乎喘不過氣來。
蓋上紅蓋頭後,那層薄薄的紅色綢緞似乎又給她增添了幾分重量。
妝娘小心翼翼地牽著昭令聞的手,一步步走出房間,來到正廳。這裡已經聚集了許多趙家的親朋好友,歡聲笑語、祝福聲此起彼伏,熱鬨非凡。
按照習俗,父親應該牽著女兒的手,將她送到新郎的手中。
想到趙通正那虛偽的麵容和惡心的嘴臉,昭令聞心中就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厭惡。
果然趙通正用他那令人作嘔的話語說道:“乖女兒,快把手給我。”
昭令聞聽到這話,隻覺得一陣惡心湧上心頭,幾乎要嘔吐出來。
正當昭令聞猶豫不決時,一隻突如其來的手打破了她的困境。
這隻手冰冷而有力,瞬間穿透了昭令聞心中的煩躁與不安。
昭令聞心中猛地一顫,不由自主地透過紅蓋頭那薄薄的縫隙向下窺視。
那是一隻骨節分明、修長且異常好看的手。
那隻手的食指上,赫然印著半個牙印。
那是昨天昭令聞留下的。
“我來送你出嫁。”李琚的聲音不高不低,穿透了喧囂的人群,傳遍了整個正廳。
趙通正站在一旁,臉上滿是驚訝與不解:“這怎麼使得呀,李大人,您怎麼能親自送令聞出嫁呢?”
他的語氣中雖然帶著恭維,卻也難掩心中的疑惑。
李琚則冷漠地看了趙通正一眼,讓人不寒而栗。
他淡淡地開口:“作為兄長,送她出嫁,無可厚非。”
趙通正被李琚的眼神和語氣震懾住了,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李琚牽著昭令聞的手,一步步往門口走去。
一步,一步。
親手將昭令聞送到裴溥原的麵前。
昭令聞被李琚牽著,她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正在逐漸消散,變得更加冰冷而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