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是虎視眈眈步步緊逼的蕭凜,另一邊則是站在樹下靜靜等著她的蕭灼。
此事不用多想也知道應該怎麼選。
謝枝意深吸口氣閉上雙眼往下重重一跳,風聲刮過耳畔,直到雙腳落地才感到懸著的心重新安定下來。
“阿兄,多謝你。”
謝枝意不可否認,縱然曾經對蕭灼產生過不少怨懟,甚至鬨得生了罅隙,但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她總是可以無條件相信他。
她無法抗拒自己的信任,但也僅僅隻是信任。
蕭灼抬手撫了撫她的發頂,這一次她沒有再避開,柔軟的發絲落在掌心,仿佛也沾染上她身上的淡淡香味。
“你先跟林昭到後山等著,這裡有我。”
蕭灼見她平安無事轉而從林昭手裡拿過長弓,謝枝意心頭一跳,慌忙扯住他的袖口,“阿兄,你彆亂來。”
這話說的,像是蕭灼的長姐一般。
蕭灼搭下眼簾,拇指摩挲著長弓上繁複的紋路,勾了勾唇,“孤不會要他的命。”但也能將他弄得半死不活。
要是換做從前謝枝意肯定不會多加阻攔,可方才蕭凜顯然話中有話還試圖提醒自己一些事情,雖然態度惡劣差勁了些,但也不至於鬨成這樣。
更何況,這裡還是鬆山書院,要是事情鬨大就糟糕了。
“阿兄,這裡是書院,你……”
謝枝意張口就要繼續往下說,樹上的另一道身影已經跳了下來,視線森冷望著眼前二人,“謝枝意,本殿下從不需要你求情。”
蕭凜的聲音隱含怒意,謝枝意驚訝望了過去,蕭凜卻已移開視線落在蕭灼身上,似笑非笑嗤諷,“太子殿下多年前捅我的那一刀我還記著,這麼多年過去,太子想要殺我的心思愈來愈深吧?”
“你不該對她下手。”
蕭灼話音方落,已然拉弓搭箭,刹那間箭簇破空飛出直接朝著蕭凜的胸口而去,蕭凜眯了眯眼閃身避開,箭簇劃破衣袖,而他臉頰上的血還在往下淌。
“噌”——
一柄泛著寒光的匕首在日光下折射著鋒芒,蕭凜冷笑,“既然太子想要和我切磋,那就試試看吧!這些年我也是在軍營中練過身手,不至於像以前那樣毫無還手之力。”
“刀劍無眼,太子可要小心。”
遽然,蕭凜的身影飛速動了,刺目寒芒朝著蕭灼方向而去,箭矢再次飛馳,甚至一次飛出三道,而蕭凜像是不要命似的任由那些長箭飛過衣袖劃傷手臂,直到來到蕭灼近前匕首落在他的脖頸,蕭凜這才得意笑出聲來,壓低嗓音聲線詭桀:“太子,你說這匕首要是偏上半分刺中致命之處,這太子之位是不是就要換人了?”
相較於蕭凜的自傲,蕭灼反倒從容自若,眉梢都不曾皺過,淡然牽唇,甚至笑得如沐春風,“你可以試試看誰的速度更快。”
掩在蕭灼袖口的刀鋒在日光下一閃而逝,刀尖早已刺穿蕭凜的內衫,他但凡多動一步,這把隱秘的刀就能刺穿他的心臟,比脖頸上的匕首更快一步奪走他的性命。
蕭凜原本的喜色全部消失無蹤,陰沉著臉將匕首收回,與此同時蕭灼也停了手。
一旁的謝枝意心驚膽戰看完眼前這一場爭鬥,她不願走,林昭更是不敢擅自做主,好在一切平安無事。
不,也不對,恐怕有事的隻有蕭凜,畢竟他身上的血痕格外明顯。
蕭灼將長弓拋向林昭牽著謝枝意就往後山方向走去,至於之後蕭凜會選擇向皇帝告狀還是耍其它的手段,他都不在意。
最初蕭灼走得急,謝枝意踉踉蹌蹌跟上他的步伐,好在後來他也刻意放慢腳步,她才得以舒了口氣。
一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謝枝意心懷擔憂,“阿兄,三殿下會不會將此事告訴陛下?”
若是說了,恐怕蕭灼又要被禁足了。
“蕭凜此人行事素來狂妄自負,輸在孤手裡這麼丟臉的事他不會和彆人說。”蕭灼分外篤定回答,隨後眉梢抬起,眼底漾滿春水般的溫柔,“你擔心我?”
他本就生得好看,動怒時寒著臉無人敢接近,可若是流露出溫柔體貼的模樣總會叫人不知不覺忽略掉他的真實秉性。
謝枝意知道他想聽什麼,想要矢口否認又撒不得謊,隻能怏怏彆開臉,不予回答。
即便沒有得到她的答案,單單從那個簡單的問題中蕭灼就知道了她的真實想法,如果她真的不關心自己,又怎會有那樣一問呢?
這般想著眼底的笑意始終未散,聲音也更加溫柔,“我知道阿意心裡是有我的,是麼?”
他問得直接,從不迂回,謝枝意被他直白的視線瞧得頭皮發麻,隻能抬首同他對視,緊緊攥著掌心,鼓足勇氣道:“阿兄,我可以和陸乘舟退婚,但、但是……”
她支支吾吾,還是一鼓作氣往下說,“爹爹的調任不日就會下來,應當還會再去江南道,這麼多年來我始終待在宮中未曾出去看看,甚至沒能陪在爹娘身邊,因而我會和爹爹一起離開盛京。”
眼底所有的溫柔暖意頃刻間消散殆儘,取而代之的則是彌漫開來的無儘冷寒,像皚皚白雪裸露出一角冰山,冷駭入骨,就連溫和的聲線都變得森寒瘮人。
“阿意,你以為孤讓你退婚之事是條件?”蕭灼的大掌落在她削瘦肩膀,感受著掌心下嬌人兒的陣陣顫栗,眼眸劃過危險的鋒芒,“更何況……誰說謝蘅要去江南道的?”
最後這句意味深長刻意放緩語速,那雙淩厲的眼眸將謝枝意的表情儘數籠罩其中,指腹從她青絲如水般劃過最後落在芙蓉麵,撫弄著她臉頰的雪膚。
她的肌膚極為白皙柔嫩,但凡稍稍用些力道都能留下痕跡。
先前蕭凜留下了淡淡的紅痕,僅是稍稍瞥過一眼蕭灼心底怒意不斷翻湧,後悔自己剛才竟然就這麼輕飄飄放過蕭凜。
然而現在,後悔的不止他一人,還有謝枝意。
謝枝意以為這是一場交換,蕭灼或許隻是不喜歡陸乘舟,她可以退了婚事甚至終身不嫁,但他還要將自己扣留在盛京這件事,叫她心底不斷泛寒。
她受夠了宮廷裡宛若金絲雀鳥的生活,隻要享受過無邊的自由,任誰都不願意回去曾經的牢籠之中。
知曉蕭灼的心思,知道他為人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的手段,她還是執著追問著最後一絲可能,“他們……他們都說爹爹會重返江南道任職……”
“隻要孤想,謝蘅自然可以去任何地方。”
蕭灼微微笑了,眼底藏起所有冰雪寒芒,專注溫柔的目光直直鎖住她,指腹落在她的下頜,迫她抬首和自己對視。
望著那雙如水般澄澈如鏡的眼眸,蕭灼唇角的笑愈發溫柔,俯下身,聽憑心意在她唇角落下輕輕一吻,喑啞的聲線編織成一張溫柔大網將她牢牢縛住。
“可是我的阿意,孤那麼喜歡你,又怎能輕易放你離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