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妻(1 / 1)

建昭三年春,暮雲收儘,紅牆被霞光映出金紅交織之色,篩下一片桃枝樹影,不時落下幾片花瓣。

這是晉王妃陸氏被皇帝強行召進宮軟禁的第三日。

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向冷心冷情、不近女色的皇帝竟不顧禮法,強行兄奪弟妻將人擄進宮。

晉王乃大周第一異姓王,與皇帝親如手足,怎麼想也不該強搶臣妻。

可此事又的確是發生了。

“王妃……陸姑娘,您……您的手怎麼流血了?!”

身著藕荷對襟宮裝的宮女端著膳食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位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美人,盯著女子的手,神色有些慌亂。

這女子肌若羊脂玉,眉似青山含黛,雙眸流轉之際似藏著幽碧春水,瀲灩生波,是一眼就令人心折的氣質。

不同於她見過的美人,這位風雲人物晉王妃鼻根有顆小小的痣,自從入宮便總默默不言地望著窗外,眼簾垂下來,給人一種破碎之感。

聞言,她抬起手,撚了撚那湧著鮮血的傷口,眸中儘是冷淡與毫不在意,“無事。”

宮女再望過去,隻見陸挽釵仍是穿著王妃服製,一旁送來的宮妃服製紋絲未動。

小宮女似是害怕帝王責難,嘴唇微微抿起,像是要說什麼。

上次有宮人僅僅隻是奉的茶燙了三分,陛下的眸色陡然便變了,“你要謀殺朕?”

那宮人連忙跪地,身形哆嗦如篩糠。

“拖下去,賜死。”

霎時間,小宮女收回思緒,額角冒出細密的汗珠,陸挽釵望向她,沒再言其他,隻傾耳聽著外頭聲響,冷冷道:“大臣們又在擊鼓陳情死諫?”

殿外宮牆的桃枝像是受驚,刹那間花儘落。

*

宮門口,鼓聲愈來愈大,愈來愈激昂,從宮門往外,跪著兩三個身著紫公服、手執象牙笏的文臣。

“咚——”

鼓聲還在敲,另有急促的腳步聲由近及遠,逼近諸位臣子。

“咚咚——”

鼓聲再次響起,那腳步聲也終於停止,姍姍來遲的身著青色官服的男子掃視一圈那三位文臣,而後利落掀袍下跪,雙手交叉遙拜禦書房,“求陛下放還晉王妃!”

諸位文臣側首望過去,而後不顧早已撕裂的嗓子,再次敲鼓叩拜,“請陛下三思,放還晉王妃!”

“請陛下三思,放還晉王妃!”

眾臣叩首高呼,喊聲直衝雲霄。

鼓聲與高呼迫得飛鳥被迫遠走,它撲閃著翅膀逃離,飛入遠處禦書房。

隻見禦書房殿門緊閉,浸著一股皇家的肅殺之氣,殿階下沒有一絲塵土,像是被那跪在禦書房外的紫官服朝臣儘數掃開似的。

“陛下三思!萬不可為紅顏所惑啊!”為首的執著玉笏板的白胡子老頭顫顫巍巍拱手。

一時間朝臣再次高呼,那飛鳥身形一顫,似是受到驚嚇一般,抖落幾根細羽落荒而逃。

禦書房內,金獸香爐中冉冉升起龍涎香味,卻莫名地泛著一股鋪天蓋地的冷意。

龍案前年輕的帝王眸光陰鷙,淬著冷意的瞳眸陡然攙上兩分慍怒,鼻梁上架著的一片鑲著銀邊的靉靆似乎都散發著寒光,令人不寒而栗,右手大拇指上的龍紋扳指被摩挲得幾近變形,像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啪!”

龍案上的奏折、文書與茶盞被他猛然掃落,“來人!”

太監迅速上前躬身行禮,等待帝王的旨意。

隻聽見帝王站起身來撫自己龍袍的細微摩-擦聲,那聲音很慢很輕,卻無端令人將心提到嗓子眼。

“今日所有涉事者,除去那幾個老頭子,其餘人一律丈百,罰俸一年。”

“還有,派出去的那幾個失職的廢物也不必留了,傳旨格殺。”

太監行禮,“是。”

但行禮過後並未離開,皇帝秦淵冷冷抬眸。

那太監立刻會意,“回陛下,王妃……陸姑娘求見。”

聞聽此言,秦淵臉色才稍霽,“請她進來。”而後又將視線落到他身上,“你,罰俸半年。”

“她不是什麼王妃。”

這話帶著雪山冰川似的冷意,卻又含-著無邊的惱怒,太監吳公公連忙跪地,“陛下聖明。”

龍涎香快要燃儘,香味逐漸散去。

陸挽釵進來時,隻見秦淵摁著自己發疼的眉心閉目養神。

“陛下何苦如此?這不是我當初見過的明郎君。”

她的嗓音一如她的麵容般柔,說出的話也如清泉般悅耳。

外間杖責聲仍未止息,臣子的呼喊逐漸弱下來,陸挽釵黛眉顰蹙,低頭一瞬間再抬起來時原本冰冷的瞳眸中瞬間盈滿瑩瑩水光,更楚楚動人。

“陛下開恩。”

她雙手交叉下拜,可低頭望著自己手背的瞳眸中卻儘是算計的狠厲,蘊著無儘的冰冷與漠然,似乎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真情。

秦淵起身望過去,“你冷著朕這麼久,如今一見麵就要朕赦免幾個逼朕的混賬?!”

“陛下!”淚珠從她臉頰滑落,她後退兩步,“您看清楚,我是晉王妃,是臣妻!”

“晉王妃?”秦淵一個箭步走過來,將她步步逼至屏風後,眼球早已爬上細細的紅血絲,“是你先招惹朕的,現在跟我說什麼王妃?什麼禮法朕通通都不想管,我隻要你,你是我的,也隻能是我的!”

“朕不是晉王,不會為方氏那狐媚子棄自己正妻於不顧!”

陸挽釵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隻覺先前的一番謀略做得有些崩盤。

不禁思緒有些渙散。

幾個月前,還並不是春日,晉王府下人卻是早早地依著晉王生母劉老夫人的意,在庭中擺上精致的各色春花。

花香氤氳在空氣中,緩緩流動著,透過主母王妃院的牆,鑽入陸挽釵寢房。

熱。

好熱。

朦朧中,陸挽釵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花香,令她的靈台更不清明,身體軟綿綿的像是棉花所製,而後更是熱得化為一灘水。

她想睜開眼睛,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

身體仍是很熱,她想上前查探前方是否有水源,上方卻壓下來一個人。

周圍一片漆黑,隻能依稀可見壓-在她身上的是個男人,這人身形高大,輕鬆將她製住,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清冽香氣。

奇怪,她已年逾四十,一生為晉王所不喜,更是為挽回丈夫的心、幫扶母家不至於風雨飄搖,而服下老夫人拿來的各種生子偏方藥。

可晉王卻根本不來她院中一次,甚至在她彌留之際,那狠心的丈夫寧願陪他那小青梅出府遊玩,也不來見她最後一麵。

她含恨而終。

但這男人是誰?

她皺著眉想推開那人,卻不想那人如視珍寶般的吻住她的唇,迅速攻城掠地,纏住陸挽釵的舌頭反複吮.吸。

她隻覺男人的手捧著自己的臉,溫柔地撫摸著自己的臉側、脖頸、鎖骨……在他的觸摸下,陸挽釵輕輕顫-抖,呼吸有些急促起來,二人呼吸交纏,溫熱霧氣霎時噴薄而出,她也被帶得不自覺地發出一陣呻-吟聲。

淡淡的熏香與沐浴過的肌膚香氣交織在一起,在二人之間蔓延開來,暖室中爆出劈裡啪啦的燈花聲。

身上的男人在她耳邊低低耳語了句什麼。

她迷迷糊糊中隻能聽見一句:“卿卿,你為何總是要逃?無論你逃到哪裡,我都會抓住你。”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想去看這人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