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菡也沒想到今個兒虞珣會和母親一同往二房來,瞬間臉色愈發蒼白了。她知道母親不喜自己,更怕母親因著自己被三嬸撞見受罰一事,愈發遷怒到自己身上。
想到自己又要惹得母親動怒,謝菡忍著膝蓋的疼痛忙站起身來,對著虞珣恭恭敬敬道:“三嬸。”
看著謝菡規規矩矩的和自己請安,虞珣從上一世的記憶中回過神來,笑著開口道:“那日我往老夫人院裡去請安,菡姐兒送了我一枚瞧著手法像是蜀繡的帕子,當時我就覺著這孩子頗得我的眼緣。”
一邊說著,她一邊看著二太太又道:“我雖是江南長大,可蜀繡這方麵卻不及菡姐兒的半分。偏巧我這些日子想著給三爺繡個荷包,亦或者隨身用的帕子,所以便想著不若讓菡姐兒瞅著時間便往三房去,我也可以跟著菡姐兒學學。”
二太太當然不會真的以為虞珣真是想要跟著女兒學什麼蜀繡。畢竟,國公府也算是世家大族,府裡也養著繡娘,哪裡需要跟一個小丫頭片子學。
可若不是這樣,她這樣抬舉小女兒,莫不是因著她瞧著自己罰了女兒,所以對女兒生了憐惜之情。可這樣的念頭一起,二太太卻覺得絕無這樣的可能。
虞珣嫁進門來的所作所為根本不像是同情心泛濫的人。
所以她這樣做,隻可能是故意借此和自己示好,畢竟自己已經做出一副有意和她交好的樣子,她也隻是因著這個原因,給小女兒一些臉麵吧。
想明白這一切之後,二太太掩蓋不住眼中的笑容,笑著道:“這有什麼不可,她一個做晚輩的,能往三房去陪弟妹聊聊天,解解悶,是她的造化呢。”
謝菡顯然也沒想到虞珣會這樣抬舉自己,眼底不由露出些歡喜來。
虞珣也點到為止,並未在這個時候對謝菡流露出更多的在意來,隨著二太太進了屋。
二太太有意拉攏虞珣,這會兒又不擔心隔牆有耳,所以話匣子直接就打開了。
虞珣已是重生過一世的人,所以對於府中各房的關係,還有好多事情,她其實早就知曉的。
何況,二太太說來說去也不過是和大太太不對付多年,說大太太這個長嫂囂張跋扈,這些年自己愣是沒能從她手中分得半分的掌家之權。
還說大太太眼光高,也不知她費儘心機真能給謝陵尋了什麼好的嶽家來。
在二太太看來,謝陵的婚事早就被大太太做的那些齷齪事給耽擱了,根本不可能有高門貴女真正瞧上他的。言語間,二太太頗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看著二太太眼中抑製不住的嘲諷,虞珣其實挺感慨的。二太太倘若知道謝陵會娶了嘉平郡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笑得出來。畢竟,嘉平郡主雖是二嫁女,可到底身後有長公主殿下在。嫁過門來之後,長房可不就多了籌碼。
而且這比讓謝陵尚了公主還要劃算呢,謝陵是要立誌考取功名的,所以自然不能尚了公主,否則之前努力讀書便成了笑話了。
而這嘉平郡主,剛剛好。郡主之尊,長公主殿下又與國有功,這可不得讓長房跟著水漲船高。
妯娌兩這樣聊了一盞茶的時間,虞珣才離開。
等從二房出來,青黛不由唏噓道:“奴婢這幾日也聽說過二太太不喜三姑娘這個小女兒。可真正見著二太太這般苛待三姑娘,還當真是唏噓呢。這畢竟是她肚子裡出來的,竟也能對三姑娘厭惡成這樣。”
說完,青黛又有些不解的問道:“姑娘,我看您方才明明是對三姑娘動了惻隱之心。可既然如此,您怎麼沒想著帶了三姑娘一塊往安陽公主府去赴宴呢。畢竟這樣既能抬舉三姑娘,也能愈發讓二太太覺著您有親近二房的心思。”
虞珣承認自己對謝菡有憐惜之情,可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她更不能胡來的。
謝菡性子怯懦,甚至是說話都磕磕巴巴的。自己帶著這樣性子的她驟然去了公主府,一來隻是給謝菡增了壓力,二來也會讓謝菡被人看了笑話。
何況,她覺著這一世謝菡命運的軌跡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自己即便憐惜她,也不可能攔著她給人去做續弦。而她最終落得那樣的結局,其實和上一世的自己一樣,都是因著性子太怯懦罷了。
所以,要讓謝菡能擺脫上一世悲慘的結局,隻能從她怯懦的性子入手。
畢竟,她嫁過去雖是續弦,可膝下還有表姐留下的嫡子,若好好的養著這孩子,隻要不犯大錯,不那樣怯懦,又有顯國公府這個娘家在,不至於落得那樣的結局的。
可謝菡因著自幼被二太太苛責,瞧著也不像是讀過什麼書的樣子,即便膝下有表姐的孩子傍身,也不可能有頭腦和勇氣解決那些彎彎繞繞的關係的。畢竟後宅這些事,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
妯娌,婆媳,姑嫂,夫妻,這些關係若是要處理好,其實並不容易呢。
上一世,虞珣被這些關係給嚇到了,所以她看到現在的謝菡,便像是看到上一世的自己一樣。她其實是想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拉她一把的。
虞珣走後,二太太便和身邊的嬤嬤說起體己話來。
方才被虞珣撞見自己苛責小女兒,二太太多少是失了些顏麵的。
所以這會兒不由和嬤嬤委屈道:“您當我願意這樣苛責她。可我真的不能不怨她啊。若當初那個孩子也能活著,我在府中何須這樣被動,也不可能這麼些年都未曾分得半分的掌家之權。”
“嬤嬤你也是知道的,國公府每每有什麼宴請,上門來的那些國公夫人侯夫人,也都捧著大嫂。而大嫂儼然一副宗婦的樣子,仿若這府中根本沒有我這個二太太一樣。這還不是因著我沒有兒子傍身,沒有倚仗嘛。”
“還有寶珠,她嫁人已有三年了,在婆家也不是說沒受過委屈,可她從沒回府來哭訴過,為什麼,不就是因著知道沒有兄弟幫襯嗎?這些年寶珠每次回家也都會勸著讓我對那菡姐兒好點,可我怎能不知道,她這個當姐姐的,心裡多少也是怨菡姐兒的。否則,為什麼這些年,她和菡姐兒也半分都不親近。寶珠定也是覺著她這妹妹命太硬了,所以才克死了她的弟弟。”
這些話封嬤嬤其實已經聽了無數遍了,所以這會兒也隻能寬慰自家夫人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心裡苦。可您再是埋怨三姑娘,從今往後也不好再動不動就罰跪三姑娘,甚至是對三姑娘動手了。三太太不管是因著什麼心思抬舉三姑娘,您總不好讓三太太發覺到三姑娘總是遍體鱗傷的,如此不是讓三太太看了我們二房的笑話。甚至是傳出去,說您這當母親的不慈嗎?”
封嬤嬤侍奉二太太這麼多年,這個時候當然不能再讓二太太胡來的。
二太太並不愚蠢,哪裡能不知道她說的話在理,點頭道:“這個道理即便嬤嬤不說,我又怎會不懂。若不是她命太硬克死了我兒,她也是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我又如何會忍心這樣苛責她。我也想著要有母女之情的,可我不行啊,每每見著她我就想起我那早夭的兒子。”
主仆兩人正說著話呢,卻見有丫鬟急匆匆進來回稟道:“太太,聽說方才永康長公主府差人上門來了,聽那意思,是瞅中了大少爺做郡馬,想著兩家能夠聯姻呢。”
什麼?永康長公主!
這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永康長公主的尊貴,她是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當年嫁給異姓王西南王,之後朝廷平定西南後得以回京,然後嫁入了寧遠侯府。
而她膝下隻有嘉平郡主一個女兒,不用想也是寵上天了。
也因著這樣的偏寵,嘉平郡主選中了當年的探花郎做了駿馬,為此還逼得那探花郎的發妻一屍兩命。隻也不知是報應還是什麼,兩人成婚不過三年,探花郎竟得了急症去了。
大家當然不會認為嘉平郡主自此會守了活寡,畢竟永康長公主當年都得以另嫁,自然不會讓女兒守寡了。
可二太太怎麼都沒想到,永康長公主竟然瞅中了長房的陵哥兒。
二太太當然也瞧不上嘉平郡主性子驕縱,而且還是二嫁女,可想到若謝陵真的娶了郡主,那長房可是更不可同日而語了。畢竟,這背後可是有長公主在的。
而長公主敢這樣直接差人過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不就是逼著大太太不得不同意嗎?
畢竟,尋常人家結親,一般都是男方去提親的。可這永康長公主,卻一副選郡馬的架勢,這樣的姿態,不過是篤定大太太不舍得放棄給兒子尋得力的嶽家,拿爵位來讓大太太答應這門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