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12)(1 / 1)

#小姐(12)

陳沐陽走在去往主廳的路上。

越想越妙。

最開始他見徐慕白中意黃明月,經過短暫接觸,還以為她是那種溫柔可人的類型。

誰想不是。

也,不能說不是。

不過,她是一種很難得的縱觀型。

怎麼說呢?

若是旁人受到黃夫人薄待,難免會有些怨氣。

可她就沒有。

她的反應是:本就親屬有彆。隻要不壞便能接受,若是好,那便是額外恩賜。

自古女子嫁人幾乎都嫁不到如意郎君。

而黃夫人無論如何不會把她嫁得過於差,這種差是指,一來絕不至於如平民婦人那樣含辛茹苦、縮衣節食,二來,文秀才品行暫且不論,若是他依靠嶽丈起家,對黃明月必定會有三分禮讓,故而她也能接受。

然而她又不是完全逆來順受的類型。

至少,她很清楚黃夫人的性格,心中早就有所判斷。

讓陳沐陽簡直想到那著名的八個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陳沐陽進內堂。

不出所料,黃夫人這會兒坐在主位,捏著手帕支腦袋,愁眉不展。

三天功夫,她早就把徐慕白在府內狀況打聽得清清楚楚,但凡她隻要真心疼愛女兒,這個婚事是決計不能接受的。

這對夫妻各有各的軟肋。

黃良辰軟弱,擅長做老好人,跟徐太傅關係又很好,決計不想得罪他們。

而黃夫人好麵子。

徐慕白雖然不被長公主承認,可誰又能清楚他們的家事,到底是有親生的血緣關係。隻要皇親國戚,這麵子她就不太敢抹開。

故而這會兒苦惱極了,一見陳沐陽過來,連忙道:“沐陽,你快過來,給你姨母出出主意。”

陳沐陽道:“姨母,你怎麼了?”

“還不是為了你明曦妹妹的婚事。愁煞我了。”

“若是為了兩個妹妹的婚事,姨母還有得愁呢。”陳沐陽笑,坐在側麵椅子上,也不等丫鬟上前自己倒茶,揮揮手讓上前來的丫鬟退下,“兩個妹妹如此美貌,早春宴上風光無量,姨母就該想到,前來求親的人絡繹不絕啊。”

“都是私底下打聽,哪有這樣直接帶聘禮上門的?”說起來,黃夫人還是感覺有氣,皇城內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夫君們都入朝為官,哪個做事不要點臉,先商量後上台麵呢。

“這倒是。”陳沐陽點點頭,“足見這徐慕白不懂禮數。日後也是如此,真做了女婿,連我們黃家顏麵也要折損。”

“就是。”黃夫人十分讚同,“沐陽,你向來聰慧,這件事你可有什麼主意,讓這五公子退婚,又不傷及兩家顏麵?”

陳沐陽吃著丫鬟端上來的果脯,酸甜可口。

這會兒他應該出主意讓庶妹替嫁了,就算他不出這個主意,黃夫人估計也會有這個想法,畢竟文秀才的事她就這麼乾的。

陳沐陽隻需煽風點火,從中促成,並確保這件事沒出問題而已。

隻不過這會兒,他突然不想提了。

“姨母,我還未成婚呢,哪懂得這些。我就想,無論如何不能讓表妹受委屈。”

“哎,你倒是好的,有這份心。瞧瞧你姨丈,不關心你兩個表妹,隻關心不能得罪徐太傅。近日升遷,他還指望徐太傅幫他說好話。”

陳沐陽笑,姨父就是這種人,黃夫人也不是第一天看清。

“姨母,你也彆著急,我再去打聽打聽那徐家五公子,說不定他還有什麼把柄在外麵,介時姨母就有說法了。”

“好,你快去你快去。”

陳沐陽再捏了兩個果脯起身離開。

這黃府的果脯還真是好吃,他自小就喜歡,酸甜口。

雖說是女子喜歡的,可誰又說男子不能喜吃酸甜。

自然,他不會真去打聽徐慕白,陳沐陽去酒樓二樓看天去了。平日裡沒什麼事,他就坐在酒樓二樓看天。

這二樓鏤空,隻有欄杆,能見到遠處青山,還有夕陽徐徐落幕。

“落日”兩個字,可每日的落日景輝都不同。

酒樓樓底下傳來身影,陳沐陽低頭,見著一個少年來背著藥包,他尋到一個空位,禮讓地跟旁側人說了說,隨即蹲下鋪下長布拍平,再解開背著的藥包,把晾乾曬好的藥材分門彆類地放上。

“各位看官,來看看藥材。親手晾曬,足斤足兩,童叟無欺。”

荀方。

從陳沐陽的打聽和近日觀察,荀方確實是個不錯的人,老實厚道,善良誠懇。

這就是黃明月給自己選定的夫婿。

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

陳沐陽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今日的落日是金燦燦的,餘暉濃烈,如同被油煎過的黃沙濺開海浪之上。

看來她想要的生活確實也就是如此,能聊得來,能守得住。

沈瀾一直派人盯著徐慕白。

徐慕白正式上門提親的消息第二天傳到了他耳裡,他坐在廳裡主椅上,仔細回想了下這個黃家大小姐是誰?

當時各家閨秀門都坐在他們對麵。

確實有一對姐妹花,坐在首排當中的位置,因相貌姣好又頗為類似,且身側丫鬟還抱琴,沈瀾有所印象。

隻是徐慕白為何會突然求娶黃明曦,隻因見著了對方美貌?

“除此之外,他還有何動作?”沈瀾一條胳膊搭在太師椅扶手上。

“沒有了。”回報的人拱手。

沈瀾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徐慕白深藏不漏,救莊蝶這件事,暴露了他私底下的實力。不僅擅長謀略,還有不少死士。

為此不惜暴露自己,沈瀾就知道,莊蝶對徐慕白很重要。

沈瀾起身,負手走到後院,推開冬青之前所住的丫鬟房間。

一條黑狗,聽見動靜立刻仰頭吠叫。

另一側的冬青嚇得連忙縮在角落。

隻見屋內放著兩個拚接在一起的木籠子,左側木籠子住著冬青,右側則是一條足足有半人高的大黑狗。人狗雖不相通,卻也算是比鄰而居。

冬青穿的還是那日參加早春宴的金縷玉衣,隻不過早已淩亂不堪,頭發散亂,籠角還放在吃了一半的剩飯,正蜷縮著睡覺。

一見沈瀾來,她臉瞬間一白,又警惕著那條往前兩步,向沈瀾進獻殷勤的黑狗,簡直螃蟹似的貼在木籠上,恨不得離他們都遠遠的,鑽到地裡去。

沈瀾站在門口黑壓壓的,也不理會那條黑狗湊到籠前想要他的撫摸,隻問冬青:“莊蝶在府內,徐慕白對她如何?”

冬青不明白他為何問,但過去這段時間的經驗告訴她,不能忤逆眼前這個人:“很、很好。”

“她在幫徐慕白治腿?”

“嗯……算是吧。她經常會幫公子揉腿,還會調藥。”

徐慕白費如此大力氣救莊蝶,要麼是想救她回去給自己繼續治腿,要麼是對她意思。

沈瀾憑借早春宴跟徐慕白的短暫接觸,依據自己的男人直覺,他認為是第二種。

“莊蝶在府內跟徐慕白是否有什麼?”

冬青立刻就想到了春藥那事,她後來知道五公子春藥解了,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十有八九是……可不能說,說了她的命就真沒了。

“沒、沒什麼。”

沈瀾似笑非笑:“你還想讓我把你跟大黑關一籠?”

冬青臉色土白,那狗趴在身邊那神情很嚇人很嚇人,且,要是關一起,沈瀾會不給它吃飯,於是那狗到後麵的眼珠子就綠幽幽的,綠幽幽的,晚上也直勾勾盯著她,呼吸聲一下一下,好像隨時都會撲過來,直到後來她被放出來,仆人扔了一個活兔子進狗屋,那狗立刻撲上去撕咬,鮮血淋漓,冬青親眼看到那狗是如何撕咬吞噬那兔子的,嚇得渾身發顫,差點尿出來。

“就是,就是我覺得五公子對薑薑或許……有那麼點意思。”冬青選擇性地說。

沈瀾點了點頭。

他走出去,在門口停駐一陣,稍後,他抬手,勾了勾食指,站在不遠處的將領應聲而來。

“你挑些聘禮去黃家提親。”

平日裡沈瀾都是提事,第一次說是要提親,令他有些奇怪,可看了一眼也沒敢再看了。

沈瀾沒在意,就道:“具體的聘禮你跟管事隨意商量。明日就去。”

既然徐慕白要提親,那他就打個岔,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原本徐慕白向黃明曦提親這件事還不算流傳。

沈瀾這個聖上眼前的大紅人,和京城貴族眼中的麻煩人,民間新晉的平叛少年將軍,突然也向黃明曦提親,瞬間讓這件事不僅在朝中百官,在平民百姓中也傳得沸沸揚揚,人儘皆知。

黃夫人這下更是焦頭爛額。

一個徐慕白還沒善後,一個沈瀾又來了。

這次她是真的後悔讓兩個女兒在早春宴大出風頭了,誰想到碰到兩個這麼不知禮數的人,都是直接上門下聘。

讓她選哪個不選哪個?

不是得罪人嗎?

更何況,她兩個都不想選,這可怎麼辦?!

這麼大的事,擅長打聽消息的金桔也傳給了薑薑。

彼時,薑薑正在湖邊喂魚食。

挺好的。很開心。

沈瀾的打岔,為她爭取了思慮的時間。

總之,他們自己先打一架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