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8)(1 / 1)

#丫鬟(8)

冬青端著茶水走到六公子的園子門口。

六公子不像五公子園子那般,位於偏僻角落,又沒什麼人值守。

院子門口站著兩個護衛,他們舉刀攔住她:“乾什麼的?”

“聽五公子吩咐,前來道謝。”冬青弓背忐忑回答。

那兩個侍衛放下持刀,園子裡天天人來人往,尤其六公子這邊丫鬟們經常進進出出,他們也隻是例行嚇嚇陌生麵孔而已。

冬青順利地走進去。

六公子這園子跟五公子截然不同,連空氣都香甜無比。

且不說這位置本來就在府內得天獨厚,冬青從外麵看,這院子牆角一整個放滿了盆栽,顯得極為精致,進了內部更是如此。

路中間是條專門鋪成的五彩石子路,兩側路邊放滿了大朵大朵重瓣的牡丹、芍藥、月季,色彩繽紛幕布下架,有小假山和水泉,屋簷底下掛著不少鳥籠,有幾隻金絲雀般的鳥兒在裡麵嘰嘰喳喳。

歡笑聲不絕於耳。

冬青抬眼望去,隻見園子裡十幾個丫鬟,還有妾室正在嬉笑跑鬨,六公子雙眼蒙住,正在抓人:“你們跑哪兒去了。”

“清月,彆讓本公子抓到你……”

這些丫鬟們雖然也是丫鬟裝,可都是綢緞五顏六色的,各個都是明顯塗脂抹粉、精致打扮的,發釵步搖聲叮當作響。

前廳不遠處還放著桌子和好幾把椅子,桌麵上放滿了各種瓜果糕點,有幾個丫鬟懶得跑了隻站在旁邊拿糕點吃。

每日也不用做事,隻用陪著六公子遊玩,六公子對待丫鬟也大方,吃喝從來不愁,大白天就能這樣玩。

六公子一路往前,伸手朝她這個方向摸過來。

冬青站定腳步,也不出聲提醒。

跟她同時進府的香蘭見著了微微一笑,拉住了彆的姐妹要去把六公子帶回來的手。

隻見六公子一把抓住她袖口:“抓到你了,讓我猜猜,是香蘭……”

身後丫鬟們都在看熱鬨,香蘭回答:“不是啊,公子,你再猜猜。”

“秋月!”

“不是公子!”秋月咯咯笑起來。

六公子手從她的手摸到腰,再一路往上摸到冬青的臉,用手指仔細辨認般:“我知道了,是萬春!”

“不是!”

“都不是。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

“公子要是摘下眼罩就是輸了?”香蘭打趣。

“輸了就輸了,給你們一百兩銀子罷了。”說罷,六公子摘下冬青,退後遲疑地看向她,“你是誰?”

冬青剛剛被六公子摸得一陣臉紅心跳,她微身:“奴婢是五公子園子的冬青。前幾日六公子給五公子送了禮品,所以五公子特地讓奴婢來道謝。”

“哈哈哈哈,道謝。五哥居然向我道謝,真是稀奇!”六公子徐慕辰看了眼冬青手中端著的茶水,嗤笑,“所以五哥讓你跟我道謝就是一杯茶嗎?”他說著,掀開蓋子看了看,嗅了嗅,露出一副難以忍受的模樣,端起茶杯,將茶水潑在一株牡丹上,再放回去,“行了。跟五哥說,這謝禮我收了,喂我的花了!哈哈哈哈哈。”

冷不丁,他又繼續蒙上眼罩:“真是晦氣!害我輸了一百兩銀子,來來來,我們繼續!”

院子內又開始鶯聲燕語,歡笑聲連連。香蘭趁機走到冬青身側:“還不死心呐。”

她打開茶壺聞了聞茶香,這不就是五公子平日裡喝的茶麼?笑著“哐當”一聲放下茶蓋。

五公子這麼多年從沒出過園子,也不跟其他老爺公子小姐之類的有任何交集,怎麼會特地讓丫鬟來給六公子道謝?

無非是冬青仗著五公子足不出戶,也不知道外麵的事,更沒人前來慰問,假傳聖旨罷了。

“你都看見了,六公子對你根本沒興趣。我就勸你嫁給我哥,我哥現在好歹也是個捕快了,你跟著他吃香喝辣不好麼?”

“嫁給你哥那個瘌痢頭,妄想!”

“那我們就等著看,你這麼大年齡了,還有誰要你,不會是劉管事吧?聽說最近你跟劉管事走得近,公子的路走不通,想走管事,我可提醒你,劉管事可都有三房姬妾了,他正妻還是二夫人的表侄女,你可討不了好。”香蘭捂嘴笑。

冬青盯著尋歡作樂的六公子什麼也沒說,扭頭出去。

她走到門口,趁無人注意,狠狠將一枝花枝直接踩在地上碾碎。

呸,什麼東西?香蘭當初還是她手底下的小丫鬟,伏低做小,天天好姐姐地叫,現在成了六公子的人就蹬鼻子上臉,做起主人的樣子。無非有點姿色會賣弄風情而已。

冬青回到廚房重新泡上茶,這才回五公子園子。一進五公子房間,就見薑薑坐在飯桌上寫字。

“你一個丫鬟偷懶耍滑,竟然還敢坐主人的位置!”冬青氣不打一處來,放下端茶的托盤,“起來!”

薑薑抬頭看她。

不遠處靠窗書桌邊的徐慕白出聲:“我讓她坐著的。”

冬青剛剛在氣頭上,這會兒才猛然意識到徐慕白在。

自然他在,他足不出戶,不是在屋內就是在院子裡,怎麼可能不在?

冬青連忙退後兩步,轉向徐慕白行禮,放低語氣道:“公子,薑薑是一個丫鬟,她坐在公子的主桌上,這於禮不合啊……”

“這屋子我是禮,我讓她坐就能坐。”

冬青還想再說,徐慕白一個視線壓下來,她當即不敢辯駁。徐慕白平日溫和,可有時他看人有股威懾力,說一不二。

她回頭想繼續端起茶壺,卻見薑薑扭頭聽他們討論出了結果,竟然也沒什麼“冬青姐姐說得對,奴婢不該”的表示,繼續低頭謄抄去了。

“……”冬青無話可說,直往前在徐慕白身側放下茶壺和茶杯。

她剛走出門,迎著率遲過來。

他像是想起什麼,叫住她,又招另一個丫鬟秋燕過來,站在院中:“是這樣,胡大夫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回去了,過幾日我要出去尋找新的大夫。現在薑薑是公子貼身丫鬟,以後公子貼身的事就讓她做好了,你們就照顧外麵。儘量彆讓薑薑出園子。”

冬青一聽臉色都不好,雖然她馬上要走,可照理說才是貼身丫鬟,這會兒薑薑反倒有了取代她,要她聽薑薑指揮的意思。

秋燕也是這種感覺,連忙去看冬青臉色,見她果然神色不佳,她連忙應:“誒,明白了。”

雖然她確實也氣恨薑薑搶了她的位置,可最開始冬青收下她東西就該把事情辦好了,後來辦不成還發脾氣在她身上,罵秋燕長得不好看,秋燕可是記在心裡。

薑薑再怎麼樣,也沒耀武揚威招人討厭,更何況薑薑還很好說話的樣子,等冬青離去,她再想辦法取代薑薑就好了。

率遲說完徑自往前走,隻有冬青站在原地臉色青一塊白一塊,秋燕見狀也沒搭理她,自個兒走開了。

率遲進屋,見薑薑坐在桌子上謄抄醫書,他看向徐慕白,徐慕白道:“薑薑,你先出去吧。”

薑薑起身:“是。”

她出去後,率遲上前兩步,拿起她謄抄的醫書掃了幾眼,這之後才又上前對徐慕白說:“過幾日我又要出去了,剛剛吩咐了冬青和秋燕都聽薑薑的。前些日子六公子尾隨薑薑進園子,日後就儘量讓她彆出去了。”

“嗯。”

“薑薑人倒還不錯,沒那麼多心思。園子裡的丫鬟都是心思多的,每次走我都不放心。有她在這次我還放心點,公子身邊能有個貼心人,隻不過她要是男子就更好了。女子體弱,諸多事情不便。”

“體弱不代表心弱。”徐慕白放下書冊。

“倒也是。希望我回來後,她彆沾染府內那種風氣才好。”率遲又問,“這次可有什麼要我帶的?”

“還跟之前一樣就行。”徐慕白看向這些稀奇古怪的擺件,補充道,“再收集些醫書。”

“你真要把薑薑培養成大夫啊?”率遲笑,之前早就問過胡大夫借醫書,他不肯,率遲經過徐慕白授意,這才提出一千兩這個他根本無法拒絕的價格。

率遲跟了徐慕白好幾年,兩個人親如朋友,這會兒他也沒什麼避忌,端椅子坐在他書桌對麵倒茶喝,他抬眸:“你認為薑薑能治好你嗎?”

徐慕白搖了搖頭:“那麼多德高望重的醫師都治不好,更何況薑薑。”她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縱使頗有天分,也不比幾十年的名家有經驗有能力,更何況她其實看起來沒什麼行醫經驗,隻是純粹喜歡研究醫書而已。

“那為什麼,出手這麼大方?”率遲端著茶杯沒喝,想從徐慕白臉上瞧出端倪。

“薑薑很像這棵槐樹。”徐慕白透過窗口看向那棵槐樹。這棵槐樹是他幾歲時親手因有趣親手栽種在這院子裡的,明明每日都見,可當徐慕白斷腿之後躺在床上不能動,再看見這棵槐樹,卻才發現它居然長得如此之大,從一顆小樹苗竟變成了參天大樹。

“什麼意思?”

這世上人都汲汲營營。都想找一個出路,無可厚非 。

就譬如門口那些丫鬟長年累月在門口說那些閒話攀比活絡,徐慕白並沒有看不上的意思,否則也不會留她們。

府內風氣便是如此,踩低拜高,連丫鬟們見慣了紙醉金迷,一擲千金,也都瞧不上外麵了。

隻不過相比於這種“揚眉吐氣”的向上,他更欣賞薑薑這種熱情地投入一件事物。

“我打算栽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