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走進醫院,掛完號,拿著單子,走向腦科李主任的科室。
坐到木椅上,單子提給了李主任。李主任接過單子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單子。
李主任轉過身,看著她說:“還是不舒服嗎?”
林桑點點頭說:“我還是能看到他。”
“你是能一直看到他,還是斷斷續續的?”李主任問。
“我不知道,我能看到他的時候就看到他了。”林桑說。
“你看到他的時候,身體有什麼反應嗎?”
林桑描述道:“有的時候很正常,有時候頭會很疼。”
李主任沉默了一會兒,眼鏡下的黑眸顏色更深了, “能看到他的時候能看到他 ,也就是說他已經融入到你的生活中了,換句話的意思就是你的精神上的病更嚴重了。”
林桑靜靜地聽著。
“他不是真的人,是......你幻想的,” 李主任一雙黑色銳利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靈魂,在靈魂深處震起層層激蕩,“你知道嗎?”一個提問將林桑的靈魂帶到了最高仿佛站到懸崖邊上,下麵是無儘黑暗深淵的地獄 ,隨時有可能掉下去。
“我......,” 懸崖邊林桑遲疑了,理智和現實、幻想之中撕扯,邁過這一道懸崖,迎接她的就是光明,江婷婷就在懸崖的另一邊。
許諾呢,許諾,她看到許諾在懸崖底下。
她在懸崖邊上後退一步說:“我知道。”
她沒有跳過懸崖,也沒有掉入地獄。懸崖邊上的她理智清醒著。
李主任深呼出一口氣,“那很好,你還清醒著的,我給你開的藥,你有吃嗎?”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
“吃了。”吃的比較少。
李主任對著她說: “你的藥不能停,現在你這個情況先繼續吃藥,情況沒有好轉的話,後續去第七醫院進行後續治療。”
林桑知道第七醫院,他們這有名的精神病醫院,要住院治療那她的病很嚴重。
“我的病怎麼才算好了?”
“你不看到他的時候病就好了。”李主任留下一句,轉身拿著水筆在病曆單上書寫。
林桑想,她看不見許諾就好了。
李主任轉身將單子遞給了她,林桑回神接住,“上次的藥吃完了吧,你再吃一些看看。”李主任說。
“謝謝主任。”林桑起身道謝,拿著單子取完藥,出了醫院。
醫院門前右邊的人行道上,樹邊的樹木投下陰影。
林桑提著藥在樹下走著,垂著頭看著腳下的路,腦子裡亂成一團。
李主任說她看不見許諾她的病就好了......
那她就看不見許諾好了。
林桑想清楚,抬起頭向前走。馬路兩側茂密的樹投下黑色的影子,馬路上車輛來來往往,走出樹投下黑色的影子,烈日照在她的身上,沒有一絲的溫度。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是冷的,林桑一個笑容也沒有。
迎麵走來路走來一對情侶。黑發披肩的女生牽著男生的手側著頭和男生講著什麼,男生轉著頭臉上帶笑的看著女生,聽著女生說。
林桑站在了人行道,她旁邊應該也有一個人聽她講話。
許諾在她旁邊聽她講話的,許諾是她幻想的......
許諾是會聽她講話的。
她想許諾......
許諾。
林桑看見許諾,許諾在她旁邊站著。
林笑著對旁邊的許諾說:“你熱嗎?”
許諾看著她說,臉上白的透明,“還可以,沒有熱到,你呢?”
“我們去那邊歇會吧。”林桑說,太陽照得人極度不舒服。前麵的樹下有一把長椅。
林桑經過那對情侶身邊,年輕的情侶朝林桑看了一眼,牽著手走遠了。
長椅上,有樹木遮擋的地方倒是沒有那麼熱。
“你等我多久了?”林桑問。
“一會兒吧。”許諾回答。
“你是想有個家嗎?”許諾上次說過了他想有個老婆,他們兩個在長椅上沒有話題,她想起了上次的話題。
“是想有個家,家裡有個人,家裡溫暖總是不太孤獨。”
孤獨嗎?林桑想,她有時候也會感覺孤獨。
“你是缺愛嗎?”缺少親人的陪伴,所以想有一個家?
“可能吧,”許諾說,“小學的時候,父母離婚了,我判給了父親。後媽帶著個孩子,他們組成了一個家,而我沒有家。”
原來是這樣,許諾想要一個家。
林桑想了一會兒說:“你會有一個家的,我們都會有家。其實我也沒有家。”
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成年後靠著自己有了個房子,但那隻是她的房子不是她的家。
“你願意和我組成一個家嗎?”許諾轉頭看她,認真的神情。椅子上許諾向她伸出手。
林桑笑,笑的沒有煩惱,和天上的太陽一樣亮,“我願意。”她說。伸出手握住上許諾。
—
出了電梯,能聞到一股強烈的氣味,像近距離站到廚具垃圾桶旁邊腐臭的味道。
這些天在她走過樓道時依稀能聞到一些,也許是今天天氣熱,溫度高,這氣味發酵的濃烈了些。
林桑站在電梯門口緊皺著眉頭,單手捂住鼻子。這氣味實在太重,熏得她實在難受。
“你聞到臭味了嗎?”林桑問旁邊的許諾。
許諾捂著鼻子說:“有。”
林桑說:“我們要不去看看吧。”這氣味不能不管,味道持續發酵的話影響到她日常生活了。
“好。”許諾說。
林桑住的樓層高,樓裡安裝的是聲控燈。一梯兩戶,兩個門戶之間有六米的距離,離得也算近。
林桑提著裝著藥盒的塑料袋子走向對麵。這味道肯定是對麵人家產生出來的氣味。
走了幾步,走到鄰居家門前,林桑捂著鼻子後退了一小步。腐臭的氣味太重了。
鄰居家的門上掛了三個玩偶,門下是草綠色毯子包裹住的長方形紙箱,臭味正是從這裡散發出來的。
林桑緊緊地捂住鼻子,彎著腰靠近了箱子。林桑掀開箱子上的毯子。這箱子沒有合上,隻是用毯子做了遮擋。
一掀開,就看到了側躺在箱子裡的白色兔子,旁邊有一些草屑,有幾隻蒼蠅圍著兔子打轉。
它不會死了吧!
林桑蹲下晃了晃紙箱,裡麵的兔子隨著她的晃動而晃動。
“ 它好像是死了。 ”蹲在紙箱旁的許諾說,更堅定了她的想法。
林桑站起身,敲著鄰居家的門。狹窄的空間裡充斥著“篤篤篤”的響聲。
“有人嗎?”敲了一會兒見沒人開門,林桑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呼叫著鄰居。
呼喊後過了十幾秒鐘屋裡沒人回應她,林桑又敲門。
“篤篤篤”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是沒人來開門。
怎麼辦?
林桑和許諾對視。
許諾說:“找物業吧。”
下了電梯,繞了幾個樓。來到靠近小區門前的位置,物業建立在門的後側。
推開玻璃門,前台後穿著白色短袖的物業人員看過來,五六個有男士有女士。
林桑走向前台。前台後麵坐著一位梳著整齊的丸子頭,化著淡妝的女生。
“有什麼事嗎?”女生問。
“鄰居家養的兔子死在了樓道裡。”林桑說。
“您稍等。”女生說。
林桑看到女生從樓梯裡拿出修訂好圖冊,她翻開來上麵格子裡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女生抬起頭,紅唇動了動說:“您怎麼稱呼?”
“林桑。”
“您在幾號樓、幾層、幾室?”
“15號樓9層902。”
“好的,稍等,我核對一下。”
女生手裡的圖冊向後翻了幾頁,頁麵停下後,女生在那頁看了一兩分鐘。
“您想怎麼處理呢?”女生開門見山的提出問題。
“我的訴求是兔子不要出現在樓道裡。”
“我們把它處理了,您看可以嗎?”女生說。
處理不用問鄰居的意見嗎?林桑雖然疑惑,但是想到物業處理要和鄰居溝通的吧。
“你們處理就好。”林桑說。
女生說:“好的,我們馬上安排人處理。”
“麻煩了。”林桑說,說完推開物業的玻璃門離開了。
林桑一走,物業的大廳有些熱鬨。
坐在女生旁邊穿著白襯衣的年輕男生癟了癟嘴,翻著手上的冊子說:“這年頭,家養的寵物死了還得物業出手,真當物業是免費的人力啊。”
女生不複在林桑麵前公事公辦的態度,她笑了一下說對男生說:“嗨,都是工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