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典禮的直播從下車區就有兩個機位，避免引起混亂，杭姣的車不會經停這裡，可以直接到休息室。

紅毯前再出鏡。

昨天晚上的直播不出意外地鴿了。

杭姣一直認為之前的自己處在一個巨大的玻璃罩裡，裡麵的世界光鮮亮麗、生機勃勃，到處都洋溢著希望。

後來發生的事一夜之間擊碎了薄弱的屏障，那些肮臟不堪的、醜陋又殘忍的東西一股腦從碎裂的地方傾瀉下來。

她毫無招架之力。

直到昨天杭姣才知道，原來根本沒有玻璃罩，從頭至尾她都站在廢墟之上。

彼時樸敏秀輕描淡寫地反問她，“如果輪到你，你會怎麼選？”

杭姣自認為給出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答案。

但她現在，想讓這個答案變得更生動起來。

我會活得風生水起。

“你怎麼在這？”杭姣疑惑地看著自己休息室門口杵著的‘衣架子’。

這是杭姣第一次見季燦穿正裝，白襯衣黑外套，扣子係到了最高的一顆，一本正經的。

杭姣毫不掩飾自己欣賞的目光。

隻聽‘衣架子’說：“昨天晚上出什麼事了？”

昨晚？

“沒事啊。”杭姣說。

“說好一起吃晚飯的。”季燦語氣裡似乎有點不高興。

“……下次一定，我化妝了你回去吧。”杭姣沒管他高不高興，乾脆利落地打發了他。

化妝師還是上次直播活動那位，合作過一次也算熟悉。

換裙子的時候杭姣恍然想起來，季燦一身還缺個配飾。

裙子到底選的是黑色吊帶魚尾裙，帶細閃那條。

造型師把杭姣的頭發微卷高挽在腦後，隻留幾縷碎發，金色耳環點綴其間，平添幾分貴氣。

杭姣這幾年走的都是冷豔掛的，MD覺得她的臉適合這種風格。

事實證明他們也不是全無用處。

杭姣看著鏡子裡那張臉，仿佛看見了過去七年無知無畏的自己。

彆留在那裡了。

我帶你走出來。

候場的時候莊文把長羽絨服給她搭好，又把手機伸過來說：“典禮直播，看不看？”

杭姣想到什麼，“直播間人多嗎？”

“前台不顯示，隻能看到10w+”

杭姣想了想又說，“我微博評論區都弄好了吧？”

“嗯，”莊文做事很靠譜，“和你粉絲也通過氣了，不至於再被屠評。”

杭姣比了個OK。

候場的人不算少，目光都有意無意地朝她張望，杭姣視若無睹。

“杭姣姐！”Ts四個人遠遠走過來，開口喊她的自然還是景一林。

這四個人，平時穿隊服不覺得，現在看。

高矮胖瘦的…

杭姣有點想笑。

“姐你今天真好看！”景一林毫不吝惜地誇獎。

杭姣笑著回：“謝謝，你們也很帥。”

她不經意看了季燦一眼，扣子解開了兩顆，應該是他的造型師後來說過，但。

還是太單調了。

杭姣抬步走過去，從羽絨服口袋裡摸出了一條項鏈，是她原本要戴但因略顯繁瑣而放下那條。

跟她的耳環是一套。

杭姣朝他伸手，季燦下意識跟著抬手。

杭姣：？

“想什麼呢，張手啊。”

季燦乖巧地把手掌攤開，“有東西給我？”

杭姣指了一下他的脖子說，“太空了，算我借你的。”想了想又說，“就當補償昨天放你鴿子。”

“純金的？”

杭姣覺得這個人腦回路實在清奇，關注點總在她抓不住的地方，隨口“嗯”了聲。

“你幫我戴上吧。”季燦相當自然地說，不等杭姣反應他先一步配合地低下了頭。

杭姣也不是扭捏的人，抬手給他扣項鏈的卡扣。

動作很快。

遠處看像是杭姣摟著季燦的脖子，雖然隻有短短幾秒。

莊文倒吸了一口氣，往周圍掃了一眼，還好，沒人在拍。

杭姣扣完往後退了兩步，一臉坦然。

季燦清了清嗓子，低聲說了句“謝謝”。

工作人員過來通知他們可以去紅毯門口等候了，Ts幾個人走在前麵，杭姣在身後打量季燦的背影。

瘦，卻不單薄。

“下麵讓我們有請T！S！”主持的聲音不屬於杭姣聽過的任何一個人，應該不是聯盟的工作人員。

杭姣在鏡頭拍不到的死角，看著紅毯上的四個人簽名拍照，還有幾個流水賬小問題。

莊文還開著官方直播，比現場稍微有一點延遲。

杭姣一低頭就看見滿屏彈幕都是：老公好帥。

就是不知道下一秒看見她會是什麼表情。

唉，人生就是這麼大起大落。

杭姣把羽絨服遞給莊文，在主持人“讓我們有請今天的特邀嘉賓！yvonne！”的聲音中，跟她說：“彈幕給我截個屏。”

莊文：“……好的。”

剛出場的位置是低機位，杭姣隻垂眸看了鏡頭一眼，隨即揚起了明媚的笑容，跟後麵的機位抬手打了招呼。

莊文儘職儘責地打開了錄屏。

【？？？？？？】

【？？？？？？？？？】

【她說誰？？我沒聽錯吧。】

【名單上也沒她啊，她怎麼去了。】

【我艸，真好看…】

【彆的不說，她的臉我還是服的。】

【女明星跟素人有壁。】

【就是太瘦了，都快沒胸了。】

【怎麼不讓她跟TheJ一起走？】

【前邊什麼成分？】

紅毯上的杭姣還在接受主持人的小采訪。

“yvonne是第一次參加我們深淵的頒獎典禮吧，有什麼感想？”

杭姣一直保持著營業時的微笑說：“蠻期待的。”

“那你覺得，今天的年度最佳主播會花落誰家呢？”

“反正不是我，大家期待就好啦。”

這什麼問題，莊文對接了個什麼。

【不是，你們不覺得她和TheJ挺配的嗎。】

【滾啊我不允許！】

【TheJ可養不起這種人，彆來禍害我們孩子了。】

【能睡到女明星都是他高攀了好吧，粉絲偷著樂吧。】

莊文見彈幕風向不對，停止了錄屏。

不知道杭姣看到這些彈幕會不會滿意。

杭姣離開了鏡頭的範圍立馬恢複了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好久不營業，有些笑僵了。

“走吧，去內場。”莊文給她找了條黑色帶毛絨邊的毯子，女明星內場可不能穿羽絨服。

彆說，跟她這一身還挺搭的。

等裡頭都落座得差不多了，杭姣就在萬眾矚目下，披著她的毛絨毯子，婀娜多姿地坐到了第一排正中間。

旁邊就是季燦。

大屏幕的鏡頭跟過來的時候，杭姣朝季燦的方向歪了歪頭，笑得很甜。

襯托得季燦像塊木頭。

木頭說：“你冷不冷？”

杭姣坐正了身體，隻發出聲音但沒張口，說，“不冷，冷又能怎麼樣。”

“我把我外套給你。”

“彆，你老實坐著吧。”

季燦就沒再說話了。

對於杭姣來說，時時刻刻坐在內場不比她練舞輕鬆。

尤其是側麵還有直播的機位，她可不想明天打開微博全是她彎腰駝背的醜圖。

前邊頒發的都是解說、主播、主持的獎項，杭姣聽得興致缺缺。

不過最後領獎的女主持她認得，是樓梯間說‘網絡謠言不可信’那位。

杭姣下意識看了眼季燦。

季燦見她望著自己，問：“怎麼了？”

“沒怎麼。”

“坐累了？出去走走？”

季燦真是個行動派，剛說完就要起身，杭姣急忙伸手攔他。“坐下坐下。”

“你起來乾什麼？”

季燦：“肩膀疼。”

“……”

杭姣心裡翻了個白眼，這人是不是克她啊，她怎麼老是接不上話。

季燦：“走嗎？一會還能回來看節目。”

“走。”

杭姣不想知道有多少視線落在他倆身上，隻目視前方往休息室走。

季燦在後麵跟著她。

莊文在內場入口等她，見她出來剛要遞羽絨服，緊接著從杭姣身後伸出來一隻手臂，把羽絨服接了過去。

莊文：？

季燦把衣服搭在杭姣肩膀上，替她理了理。

杭姣以前活動的衣服也都有專人負責整理，所以她一時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杭姣問：“一起抽一根？”

“好。”

從莊文那裡拿來煙和打火機，杭姣輕車熟路帶著他往樓梯間走。

兩個人動靜大，燈是亮著的。

杭姣嚓開火苗，禮貌地讓他先點，季燦卻輕攥著她的手腕往後推了推。杭姣順著他的力度給自己先點著。

眼前忽然暗下來時杭姣想，明明燈還亮著。

原來是季燦低頭湊過來，用杭姣嘴裡的香煙點燃了自己口中那根。

杭姣心中警鈴大作，這個人，太超過了。

但她人沒動。

季燦側頭吐出第一口煙霧，果然是杭姣喜歡的薄荷味道。

他看著指尖猩紅的一點，問出了自己想問的第一個問題，“什麼時候開始抽煙的？”

“我？”杭姣像是認真查詢了記憶，片刻後才說，“記不清了，那時候寫歌寫不出來，編的舞隊友跳不了。”

季燦剛想開口，杭姣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低聲說：“你知道我以前乾什麼的吧？”

“……”

知道的你是愛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殺手。

這話有什麼好悄悄說的。

“那現在怎麼不乾了？”

杭姣歎了口氣，“生活不易啊朋友。”

“你喜歡做主播？”

“一般吧，說不上喜歡。”

“那你想做什麼？”

杭姣聞言笑了起來，反問道：“那你想做什麼？”

“想在退役前再拿一個冠軍。”季燦沒有半點猶豫。

杭姣看懂了季燦眼裡的認真，收了笑意輕聲說：“挺好的。”

“你還沒說你呢。”

我？

香煙燃到了儘頭，杭姣拉開門往外走。門扇開合間，杭姣說：“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往回走的路上，杭姣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對人的防備度太低了。

對著這個隻見了幾麵的人。

說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