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小組會議選在周六上午,主要是為了小組作業。
一路上,江自鳴都非常緊張,她已經把老師留的作業和要求看了好幾遍,也大概想好了各人的分工。前期準備工作算是做足了,但這也沒法兒讓她放鬆下來。
一會兒該說點兒什麼呢?
她是組長,得讓氣氛稍微熱絡一點吧,江自鳴越想越多,越想越焦慮,後來乾脆有些自暴自棄了。
不就是小組作業嗎?能完成作業才是最要緊的,她對自我的認知非常清晰,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可以談笑間解決問題的角色,再多的,像組員自己的人際關係,她也管不了了。
周末沒有課,所以他們隨便選了一間空教室當活動地點。
等江自鳴和丁瑞雪到的時候,四個男生已經在教室裡等著了。
他們並不交流,彼此之間相隔老遠,明明同處一個封閉空間下,無論是距離上的聯係還是情感上的,都被切斷了。
江自鳴感到了一種壓抑的氣氛,走了進來,先和邵旭北宋洋道了句好。
她沒留意到,當她說話的時候,其餘兩個男生臉上掛起了莫名的、令人不舒服的笑。
“既然咱們人都到齊了,那咱們就先說說作業吧。”
江自鳴和丁瑞雪在邵旭北前排坐下了,另外兩個男生也都不情不願地湊了過來。
她看人齊了,直奔主題。先把自己打印的文件從包裡取出來,給每個人都發了一份:“這是這次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有他專門設計的分工表,我把一些我覺得重要的地方標了出來,待會兒你們有什麼想法也可以提。”
“然後今天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確定一下選題,我從網絡上找了一些資料,待會兒建個群分享到群裡……”
邵旭北拿過自己的資料,掃過一遍,然後不露痕跡地抬眼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麵的女生。
她顯然做了很多準備,資料詳細充實,也為其他人節省了不少力氣。
“……我的想法是咱們一開始的選題就要仔細一點兒,選好大方向,等以後了咱們可以用這個去投比賽,節省一份力氣,你們覺得呢?”
她還是有些緊張,說完後抬頭看了看大家的反應。
丁瑞雪不用多說,她早陪她去過一趟打印店,兩個人私底下就討論過了。
這一番發言,不光是江自鳴自己的想法,也夾雜著一些丁瑞雪的想法。
邵旭北和宋洋,一個安靜、一個像有多動症一樣,都正低著頭認真看文件。
剩下的兩個,一個腦袋紮的很低,隻能看到他的頭頂。
另一個黃色頭發的的翹著二郎腿,單手拿著紙張,嘴角是向下撇的。
江自鳴心臟重重跳了一下,她太了解那個表情了,一個人隻有在不滿意的時候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設想著他可能會提出什麼問題,自己要如何解答。但令人驚訝的是,他到最後也沒說什麼。
邵旭北是第二個發言的,他手裡拿著一個很有質感的鋼筆,看起來沉甸甸的。
“群裡第二篇資料很有意思,架構也很特彆,我們可以參照一下這個思路……”
一場沉悶的討論就此開始,幾個人都發了言,但都說的不多,最後勉強敲定了一個能讓所有人滿意的大方向,這次會議才算結束。
那兩個人動作最麻利,僅用十幾秒就拿好了東西,走出教室門,連道彆都沒說。
饒是這樣,也比江自鳴預想的情況好上一些,這才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她還以為得耗上很久呢。
收拾東西的時候,她臉上不顯,心裡卻長呼了一口氣。
心情好起來,說話也鬆快了些。
她問丁瑞雪:“小雪,咱們中午吃什麼呀?”
丁瑞雪拍拍她的腦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我一會兒要和我朋友去看電影。”
哦,對。江自鳴這才想起來,丁瑞雪高中時候的好朋友和她考到一個城市了,倆人沒事兒就約著一起出去玩兒。
宿舍裡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事情,雖然大部分時間能在一起,但是還是有很多時候,江自鳴得單獨行動了。
目前為止,她隻加入了文學社一個社團。
作為一個比較清冷的社團,文學社一個星期才聚會一次,比其他社團的活動頻率低了不少,以至於她和宿舍裡除了常樂以外的其他人,時間安排往往是錯開的。
而常樂和孟青兩個人似乎有點兒苗頭,走得很近,聚會結束後他倆還要單獨再“聚”一下。
江自鳴無意打擾他們,不得不自己一個人走一些路、吃一些飯。
這對她來講,其實是有些難熬的。
要是許多在就好了,她有些失落地想到。
丁瑞雪著急走,比她更快一步收拾好了東西,捏捏她的臉頰:“江江,那我先走啦,中午要好好吃飯哦,有什麼事情記得給我發消息。”
江自鳴點點頭。
不得不說,她的囑托讓她心裡好受了一些。
等丁瑞雪的身影從門口消失,她才轉向身後的兩個男生,帶著點羞澀問他們:“你們等會兒要去做什麼呀?”
宋洋手指在手機上飛快地敲擊,像是在回複彆人的消息。
他頭也不抬:“我朋友喊我去打球呢,咋啦?”
打球啊……
“沒事,”江自鳴已經收拾好了書包,又問邵旭北:“你呢?”
邵旭北正要把自己的鋼筆收回盒子裡,他想了想:“吃飯去吧。”
江自鳴眼睛一亮,又像是對他手裡的東西有些好奇,問道:“你的鋼筆好用嗎?我朋友馬上也要過生日了,想買支鋼筆送給他。”
邵旭北放東西的動作停了一瞬,他徑直把筆遞給江自鳴,“你可以自己試試。”
江自鳴小心翼翼地接過。
首先感覺到的是溫熱,不複金屬的冰冷,還帶著另一個人的體溫。然後就是很重,比看上去還要沉一些,筆身在轉動間閃爍著無機質的銀光,筆蓋上印著幾個凹陷的字母,摸上去很有質感。
江自鳴把這幾個字母記在心裡,謹慎地想把蓋子打開。
邵旭北提醒她:“扣的很緊,你得用力一些。”
這時一旁的宋洋站起身,跟他倆道彆:“那我先走了,我朋友在球場等我。”
“好,拜拜。”
和宋洋說完話後,江自鳴手上稍稍用力,又不敢太使勁。
於是她直接放棄了,把筆還給邵旭北,眼巴巴地看著他:“我怕給你弄壞了,你給我打開好不好?”
邵旭北覺得她這樣很像在……撒嬌。
但他並不討厭。
要求得到滿足的江自鳴笑眯眯地道謝,接過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她平時不用鋼筆,也覺不出個好賴,似乎是比自己之前用過的幾十塊錢一根的畢加索好用一些。
“你覺得怎麼樣?好不好用?”
邵旭北實話實說:“還好吧,我也用不出來。”
得,這下又挑不出來了。
不過也不著急,路有方的生日在十一月份呢,還有倆月。
江自鳴很快從煩惱中振奮起來,將東西還回去,隨他一起起身,假裝不經意地邀請道:“我最近又發現有一家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邵旭北也假裝沒看到她捏緊書包帶的手指,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笑,“好啊,正好你還欠我一頓。”
其實江自鳴已經完全忘了這茬兒了,她隻是不想一個人吃飯,才想和邵旭北一起的。
但是人家提出來了,她就覺得不能簡單吃一頓食堂湊合了,想說的話緊急轉了個彎兒,仰著腦袋問道:“那個飯店在校外,你不趕時間吧?”
邵旭北搖搖頭,拿出個黑色口罩戴上了。
江自鳴有點擔心,“你不舒服嗎?為什麼要戴口罩?咱們順道去藥店買點藥吧。”
“沒事,”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能防曬,美白。”
江自鳴真信了,十分佩服,能在九月底的高溫下戴口罩,怪不得人家這麼白呢。
他們到了江自鳴推薦的飯店,邵旭北這次心態擺正了,完完全全地客隨主便。
兩人閒聊時,自然而然就說到了遊戲。
“你除了《江湖》還玩兒什麼遊戲呢?”他擰開一瓶快樂水,順道把江自鳴選的飲料也擰開了。
江自鳴正忙著看牆上的招牌菜,沒注意到他的體貼,一邊思索一邊說了幾個遊戲名字。
果然有昨晚宋洋說的那個遊戲。
這可以稱得上是一款全民手遊了,從老到少,受眾廣泛。
邵旭北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歎口氣,“我也挺想試試的,但是我看帖子說新手很容易挨罵,最好讓朋友一起帶著玩兒,但是我沒什麼朋友。”
他輕飄飄地說自己“沒什麼朋友”。
江自鳴一下子轉過頭來看他,怎麼看怎麼覺得他身上似乎縈繞著一層陰影,常在動漫角色身上出現,代表著人物的孤單、悲傷、脆弱。
她太懂這種感覺了。
因為她之前,也沒有什麼朋友。
江自鳴立刻義不容辭地說道:“你早跟我說呀,我帶你,絕對沒人敢罵你!”
她說完才想起來自己說這話沒什麼份量,她自己挨罵的時候也不少,於是呸呸兩聲,緊急替換成:“……你要挨罵的話,我絕對陪你一起挨罵!”
她的話質樸又真誠,邵旭北一下子被逗樂了。
他露出一個笑容,在精致五官的加成下顯得漂亮極了,閃得江自鳴有點兒頭暈:“那可說好了,彆讓我自己一個人挨罵。”
“放心吧,”江自鳴拍拍胸脯做保證。
吃完後,江自鳴又去拿了一趟快遞。
學校外麵的驛站地方很小,邵旭北在外麵等她,很快就被旁邊的水果店吸引了注意力,賣相極好,價格也不貴。
他正要挑一些,江自鳴出來了。
她被快遞占滿了雙手,隻得用鞋側邊輕輕蹭了蹭他的。
“你想買水果嗎,可以看看……”她趁老板扭頭吸煙的時候趕快小聲說:“酸橘子在他家買的。”
邵旭北倒吸一口冷氣,他還沒忘記那橘子在嘴裡給他的那一拳,當即放下了手裡的芒果。
再看江自鳴又是有些驚訝,她拿了五六個快遞,最下麵是兩個大箱子,上麵摞著幾個小盒子,埋到江自鳴下巴了都。
都這樣了還能保持穩定,沒看出來她還有些建築學方麵的天賦。
“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
邵旭北直接伸手,拎過她上麵兩層的快遞。
江自鳴有些著急,她不好意思這麼麻煩彆人,“沒事兒,我能拿得動,給我放回來吧,挺重的。”
邵旭北合理懷疑她這話是在小看自己,哼哼一聲,把幾個快遞盒上下晃了晃:“輕而易舉。”
江自鳴被他的動作逗笑了,隻好由著他。
“給我嘗嘗常女士?”邵旭北邊走邊念出快遞上的收貨名,有些不明所以。
江自鳴說:“那這個應該是常樂的快遞。”
邵旭北看另一個,直白地寫著“小丁女士”,顯然是丁瑞雪的。
他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起來,“這些都是你舍友的快遞嗎?”
江自鳴晃晃肩膀,示意自己書包裡還有,“我的放書包裡了,這些是她們的。”
可是這個動作莫名其妙引起了邵旭北的怒火。
一股氣哽在喉嚨裡,難道沒人覺得這有些過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