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意(1 / 1)

永安侯府,風禾苑。

小池塘中,一群紅鯉歡快地遊來遊去,池麵蕩開層層漣漪。

沈溪瑜坐在木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往裡扔點魚食,一派閒適悠然的模樣。

幾縷陽光從枝葉縫隙中偷跑出來,落在他肩頭,為他增添幾分暖意。

這時,衫竹提著食盒過來,說道:

“公子,小廚房剛做好了幾樣點心,有鮮花餅,您吃點墊墊肚子吧,半個時辰後就要去宮裡了。”

“宮宴上的菜式多油膩,又極易變涼,您每次都吃不了多少。”

今日大軍回朝,虞帝在宮中設宴,犒賞三軍,高品官眷都需到場。身為永安侯之子,沈溪瑜自然也是要去的。

不過他嘴刁,宴席上不喜歡的菜連筷子都不會伸一下,寧願餓著,都不肯勉強自己。

“這次我多少會吃點的。”沈溪瑜低聲呢喃,微微有些恍惚。

上輩子被破落戶追殺時,他很是落魄過一段日子,不長,也就一個月左右。為了活下去,他嘴刁的習慣也改了。

沈溪瑜搖了搖頭,不願再回想起自己狼狽的一麵。

如今他重活一世,絕對不可能再落魄一回。

沈溪瑜放下魚食,自有小廝捧著清水上前,供他淨手。

時辰還早,沈溪瑜坐在軟榻上,一麵吃著鮮花餅,一麵看著小廝們拿出一件件精致的衣裳,最後挑了件朱櫻色的。

他對鏡看了看,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手腕上,頓了頓,忽然覺得有些空蕩蕩的,便道:

“衫竹,給我拿個鐲子。”

衫竹很快拿了個木盒過來:“公子,試試這個吧。”

他打開盒子,裡頭是個通體瑩白的玉鐲,泛著溫潤的光。

沈溪瑜盯著它看了看,記起來這是符瑾送的。

送來那日他覺著好看就戴上了,之後意識到自己被符瑾捉弄了,回來就把鐲子褪了扔在一旁,再也沒碰過。

沈溪瑜微凝著眉,道:“怎麼拿了這個?我記得有個鑲了紅寶石的,是阿姐去年送我的生辰禮,正好佩這身衣裳。”

衫竹笑眯眯地接話:“公子,那個似乎收起來了,我讓人找找吧。”

“罷了,快出發了,就這個吧。”沈溪瑜取了鐲子戴上。

腕間的玉鐲光澤溫潤,與腰間的銀飾相得益彰,更顯所戴之人膚白勝雪。

沈溪瑜揚眉一笑:“還挺合適。”

“走罷。”

雖說沈溪瑜時常出入皇宮,但他熟悉的隻有從宮門到沈皇貴君居住的紫宸宮那一條路,對這回宴會的舉辦場所景海宮了解甚少。

與其他公子郎君一樣,沈溪瑜由宮人引至相應席位,安靜入座。

他低垂眼瞼,已然陷入沉思。

沒發覺周圍不少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還有人在竊竊私語。

“真是張揚啊。”

“沈溪瑜真是的,一次宮宴罷了,打扮得這麼光鮮亮麗,好像他才是主角一樣。”

“就是啊,不得不讓我記起他今年的成人禮,簡直比皇子的成人禮都要盛大。”

“真是太囂張了,打扮得如此張揚,跟他這個人一樣……”

站在自家公子身後的衫竹惡狠狠地掃了那些說話人一眼,在心裡早就把他們痛罵了一頓。

一個個的,都是妒忌他家公子天生麗質!

沈溪瑜回過神來,眨了眨眼,正好聽見某些人在議論他,當即冷笑一聲。

他直直地向說話人,傲然挑眉,道:“本公子怎麼就張揚了?頭上就一支玉簪,連肖公子頭上的一半都沒到,何來張揚一說?”

“你!”被嗆聲的肖公子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腦袋,果真摸到了一把首飾,臉色瞬間變得漲紅。

沈溪瑜上下打量對方幾眼,不屑道:“本公子生的好看,隨便穿件衣裳都引人注目。而有的人呐,即使滿頭珠釵,卻隻會令人發笑。”

“這個道理,肖公子可明白?”

“沈溪瑜你!”肖公子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狠狠瞪著沈溪瑜,明知他是指桑罵槐,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最後隻得扭過頭去,不再言語。

見對方敗下陣來,沈溪瑜勾唇一笑,麵容得意。

對麵女眷中,有一年輕的白衣女郎笑道:“沈公子真是性情中人。”

“此等美人,性子驕縱些又有何妨?”她身旁的藍衣女郎說道,話裡帶著幾分戲謔,“就是不知,人家未來妻君可受得了?”

“你管那麼多乾什麼,終歸沈公子未來妻君不是你。”

“若是我,我當然是受得了的哈哈——”藍衣女郎忽的一頓,隻覺背脊發寒,像是被某種猛禽盯上了一般。

她下意識轉頭,驟然正對上一雙泛著冷芒的下三白眼,莫名讓她想起兒時在野外遇上的頭狼,好似隨時都會撲上來咬斷她的胳膊,心裡猛的一怵。

她趕緊收回視線,低著頭,不敢再瞎看。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藍衣女郎緩了幾息,問身旁人:“你可知那位生了雙下三白眼的女郎是誰啊?”

白衣女郎道:“符大將軍的女兒,符瑾。”

藍衣女郎有些摸不著頭腦:“我什麼時候惹她了,怎麼突然那麼看著我?”

白衣女郎目露憐憫,緩緩說道:“這位正是沈家郎君的未婚妻君,兩人是指腹為親。”

藍衣女郎:“……”

她剛剛說了什麼來了?

如果她是沈公子妻君……

得,的確是她犯渾了,當著人未來妻君麵還敢這麼說。

眼神都那麼狠,看來是個狠角色,惹不得。

符瑾端坐席位之上,靜靜凝望著生動鮮活的沈溪瑜,看他麵容驕矜,見他信手扶眉,隻覺心口泛著似有若無的癢意。

目光落在他戴著玉鐲的手腕上時,頓了頓,眼底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