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殷郊之殤 姬發每天在殷……(1 / 1)

西岐岐山。

所有的大臣都說岐山是一塊難得的寶地,有一些還親眼看見了鸑鷟!不管是大臣還是百姓都說因為文王的德政引來了著吉祥的聖物。民間百姓很少有人會讀這兩個字,所以他們又叫它“鳳凰”。

它很漂亮,是忠誠堅貞的象征。全身都是紫色和黑色的羽毛,在陽光之下閃著金色而璀璨的光!紫色、金色,象征帝王的色彩。

姬發知道,這奪目的鸑鷟是那天他拚著僅存的氣力回到西岐後便跟隨他而來的!那鸑鷟是殷郊幻化而成的。

起兵前夜,姬發想著一定要去地牢看看殷郊,告訴他明日法場起兵的計劃。他想給殷郊一顆定心丸!

可是他真的分身乏術。他要策反那些西岐的兄弟們,要計劃撤退的路線,要偽裝父親的頭顱,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殷郊的閃電拉去馬棚,還要時刻警惕著崇應彪的監視。對於模棱兩可的薑文煥,他更是吃不準,也不敢輕易表現出策反的苗頭。

朝歌城西門口還懸掛著鄂順與南伯侯的頭顱。快一個月了,兩顆頭顱被烏鴉雀鳥啃食的隻剩下累累白骨。姬發從不願從西門口進城,他害怕也不忍。

鄂順,那麼喜歡乾淨的男子現在卻成了露著白骨的爛肉......

姬發還想著能不能找機會在撤退的時候,帶走他們的頭顱送回南都安葬。總之這一夜,他太忙了!忙到根本沒時間跟殷郊說兩句話,哪怕隻說一句,“有我在,你放心!”

後來薑文煥才告訴姬發那一夜殷郊發生了什麼......

崇應彪那晚去了地牢,看著依然麵冠如玉,風度翩翩的殷郊,他嫉妒的火燒紅了眼!

一個即將處死的階下囚,怎麼配身著華服,麵容素淨!殷郊被用鐵鏈鎖住動彈不得,他依然用熾熱仇恨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從小就跟他作對的“兄弟”。

“你的頭腦根本配不上你高貴的血統!”崇應彪冷笑著說道。

“你這個野獸!自己的父親都可以弑殺,你還有什麼做不出來!”殷郊怒罵著,身上的鐵鏈被搖的嘩嘩直響。

崇應彪仰天而笑,“嗬嗬!我是野獸?那麼你的姬發是什麼?他照樣也砍了西伯侯的腦袋!在榮華富貴和至上的皇權麵前,親情一文不值!”

“你胡說!!”

殷郊從小和姬發一起長大,他絕不會為了榮華富貴而弑父!他暴怒的撕扯著捆在手腳上的鐵鏈,手腕腳腕全磨破了,他絲毫沒有感覺到疼!

崇應彪一腳飛踹在他的胸口,殷郊飛出去狠狠撞在身後潮濕陰冷的石牆上。

“一個滿身大糞味兒的農夫,他也值得你為他拚命?我告訴你!你的姬發就是個賣身求榮的無恥逆賊!隻有你這個蠢貨才會相信他!”

殷郊怒不可遏,像一頭激怒的雄獅一樣,發出低鳴和嘶吼。他用儘全身氣力想撲過去撕碎這個野獸,想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崇應彪饒有興趣的看著此時暴怒又無計可施的殷郊,一臉平步青雲的得意笑容,

“你看看,這是什麼?”他從腰間抽出鬼侯劍,炫耀的在殷郊麵前舞動,“鬼侯劍果然鋒利!明天應該用這把劍送你歸西!”說完,他把鬼侯劍放在一邊,從牆邊的火盆裡拿出燒的發紅的烙刑之印,一步步走進殷郊。

“你敢!!我是大商太子,你敢在我臉上烙字!”

崇應彪始終那麼挑釁的笑著,“一個階下囚,我有什麼不敢?”說罷,他猛然把烙印狠狠的按在了殷郊的麵頰上!

“嗯......”殷郊倔強的緊咬雙唇,胸腔中迸發出隱忍而淒厲的□□。

當烙印拿開的一刹那,一個焦黑醜陋的“囚”赫然印在了殷郊俊朗堅毅的臉上。

殷郊又氣又痛,全是顫抖著看崇應彪卻一言不發。眼睛裡噴射出的怒火,頃刻都可以將眼前的惡魔毀滅。

崇應彪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說道,“你的母親和舅舅畏罪自戕!你的兄弟賣主求榮!你的表哥戴罪之身!你說,你還有什麼?”

“我還有這條命!姬發罵的對!你就是野獸!”殷郊聲嘶力竭的怒吼著,鎖在手腳的鐵鏈牢不可破,穩若磐石,他沒有任何氣力可以撼動。

“八年了,我忍了你八年!我的血統跟你一樣高貴,憑什麼你是主人?姬發跟我一樣是質子,你自作輕賤的跟他稱兄道弟!現在,我終於不用忍你了!”說完,崇應彪發瘋似的對殷郊拳打腳踢,掌掌到肉,拳拳見血!

薑文煥趕到地牢的時候,殷郊被毒打的麵目全非,無力的吊在刑架上,腦袋低垂毫無生氣,臉上的傷倒翻著皮肉,滿臉是血。

“住手!”薑文煥握住崇應彪此時還要揮舞的拳頭。

“怎麼?心疼你表弟嗎?你的表弟是大商太子,他是逆賊!”

薑文煥壓抑著怒火,甩開崇應彪的拳頭,他回頭看著嘔血的殷郊,心中一緊心疼異常,“你打死他,明天法場你打算砍誰?你怎麼給大王交代?”

崇應彪冷笑一下,甩了甩手上的血跡,“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又看看此時的殷郊,“好好活著吧!你還有幾個時辰的活頭兒!”說罷,他朝牢門走去。

薑文煥看著遍體鱗傷的殷郊心疼與無措快把他折磨瘋了。

“你還不走?”崇應彪在門口又喊了一句。

薑文煥鬆開此時捏緊的拳頭,沉沉出了口氣,“走!”

......

當姬發第二天看到法場上狼狽不堪,形容憔悴又重傷虛弱的殷郊,他是真的後悔沒有早點告訴他。隻要讓殷郊心有希望,他就不會那麼悲苦的在牢房受了一夜罪......

......

不知不覺姬發走到了殷郊的衣冠塚。

這裡是鳳鳴山,岐山又高風景又好的地方。

從朝歌回來的時候,姬發隻帶回來殷郊的閃電,連他的屍身都不知所蹤。這衣冠塚裡埋著他的馬鞍,姬發還特意請大祭司主持了招魂儀式,讓殷郊不會成為遊蕩的孤魂野鬼,魂魄不寧。

“你看,我給你帶來了嗎?”姬發拿著一束金色的小麥和幾張母親新做的麥餅放在殷郊的墓前。

“我一直說要帶你來西岐看秋天的麥浪,聞一聞成熟的麥香。母親做的麥餅真是好吃,她今天做了很多。我一路走來路上忍不住吃了幾張,你可不許生氣!”

他掏出懷中的軟巾,把墓碑擦了又擦。

墓碑上赫然寫著“大商太子殷郊之墓”。

姬發覺得這個身份是殷郊又愛又恨的。因為薑王後,他是愛這個身份的。姬發的母親和薑王後是遠方表親,所以在血統上沒有薑文煥那麼尊貴。殷郊一點都不在乎姬發的血統,他反而跟姬發從小就走的很近。這也是他們性格太相似,兄弟們說殷郊是“雷”,姬發是“閃電”。隻要閃電一出現,雷立刻隨即而至。說到性格相似的兄弟還有一對,鄂順和薑文煥。隻有崇應彪一個人獨來獨往,也就養成了從小陰暗毒辣的性子。

至於恨,姬發都不願意多想。被崇拜敬愛的父親下令處死,人世間沒有哪個兒子可以接受吧。

他又從腰間解下一壺酒,在地上奠了些,自己又喝了幾口。

殷郊酒量一直很好,他就這一點會嘲笑姬發。十一歲學著喝酒,姬發喝多就開始哭了!他說想家了,想父親母親,還想大哥伯邑考。那天姬發還趁著酒勁兒狠狠的揍了崇應彪幾拳!平時經常被大他兩歲的崇應彪欺負。不是故意在訓練中讓他受傷,就是撞飛他的飯碗,要不就是搶他的東西。

姬發現在很喜歡吃甜豆餅。其實那個東西也不算什麼人間美味,隻能算普通的點心而已。隻是每次發甜豆餅,崇應彪都會搶走。殷郊每次都把自己的掰一半給姬發,以至於現在姬發看見甜豆餅就想全塞進嘴巴裡。那次醉酒後的報仇是真痛快!殷郊更是乘機拉偏架,讓姬發多揍了幾拳!

“我還是酒量不好,你喝吧!”他把剩下的就全部奠在地上。

“平時文煥也不陪我喝,我的酒量還是練不出來,他也就每年的那天喝個大醉。”

“薑太師說,你們不在的人功成之後都會封*神。我也不知道你現在你在哪裡,也不知道何時你們都可以修成正果。如果你泉下有知,回來看看我,成嗎?”

“你還不知道吧?我現在夜不能寐,每晚都會夢魘纏身。不是夢見你身首異處,就是鄂順被殷壽割喉,每晚我都要這樣經曆一遍。你能想象我有多痛苦嗎?”

“你在泉下見到鄂順了嗎?文煥那天沒有隨我回西岐,他早就想好要把他和南伯侯的屍身送回南都。隻是沒想到城門一彆就是一年,這一年他顛沛流離征戰沙場,還好他終於回到我身邊了。這是不是你想看到的?”

“我還欠你一句話,那晚在地牢我就該想方設法的告訴你,救你的計劃,就該對你說‘有我在,你放心!’對不起,讓你心身皆苦!”

“現在你也在我身邊了,我沒有什麼心結了。”

姬發靠著殷郊的墓碑,從未有過的輕鬆。

岐山微暖的秋風,輕撫著他俊朗的臉,癢癢的,就像小時候殷郊拿狗尾巴草掃弄一般。

他看著天上淡薄如霧的雲,竟然有一點點的困意......

“我困了,我想靠著你睡一會......”

在夢中姬發又一次夢見了殷郊和他騎著馬,狂奔在西岐的麥浪中。其實他一直有句話想問殷郊......

你怪我嗎......

你疼嗎......

......

睡夢中的姬發微微的笑著,沒有人知道夢中殷郊是怎麼回答他的。可是墓碑上的麥穗有一株散落下來,落在姬發暖熱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