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嘉城的第二天,她們去了幾個網上特彆熱門的景點打卡,傍晚時分一同去了一家評分極高的街邊燒烤店。
裝修很普通,但據說味道很好,幾個學生就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大快朵頤。
林瑜那天穿了條乖巧的牛仔背帶裙,坐在人堆裡,是裡麵最安靜的那個。
她握著燒烤慢慢地吃著,一邊側耳認真聽同學聊天,也很少出聲發言。
燒烤店熱鬨極了,所有客人都聚在大廳內,沒有單獨的包廂。
中途的時候,林瑜的媽媽打電話過來,問她在哪兒。
林瑜掩住手機,起身推門走了出去,才勉強聽清了電話那頭的聲音。
“媽媽,我們在吃燒烤。”
林母關心道:“等會兒掛了電話給媽媽發個定位看看,吃完和同學要抓緊回酒店,你們年紀太小,晚上不要多逗留。 ”
“知道了媽媽。”林瑜應得溫順,台階下有電動車駛過,揚起一陣塵土。
她捂著嘴後退半步,“媽媽,那我先掛了。”
“等等,小瑜,”林母喊她,“你哥哥也在嘉大,你去嘉城也應該和他見一麵。”
林瑜腳尖踢著水泥台階上的碎石,記憶裡,封澤這個人已經離她很遙遠,封叔叔偶爾出差回家,提起封澤也是怒不可遏。
封澤兩年裡從來沒有回過一天家,這會兒突然叫林瑜去找他,她還真有點兒不自在。
何況……
她想起幾天前無意間在家裡發現的離婚證,輕輕歎了口氣,沒有說出來。
“哥哥學業忙,可能……沒時間見我。”她低眸,找著合適的措辭。
路燈下,女孩鬱悶地垂著頭,長長的發紮在腦後,軟軟地貼著後背。
“他學業忙是他的事,你是妹妹,既然去了嘉城,還要去嘉大,不去看看他,不應該。”
林瑜用帆布鞋的鞋尖在地上畫圈,她實在覺得自己不再出現在封澤麵前,才是維持這表麵和平的最好方法。
但又無法反駁林母,似乎她確實應該見封澤一麵,才符合禮數。
“好。”
她掛了電話,給林母發去了定位,又在手機通訊錄中找到了幾年前封成良給她的封澤電話。
那時候,封成良是想讓兩個孩子打好關係的,叫林瑜有什麼事隻管給打給封澤。
但事實上,這個電話直到封澤離開海城,林瑜也一次都沒有撥出去過。
燒烤店大門開著,人聲鼎沸中,林瑜指尖微動,按下了那串數字。
接通半分鐘,手機在掌心震動,酥麻了一瞬,傳來對麵好聽慵懶的嗓音。
“喂?”
聽起來心情不錯,他的背景音同樣嘈雜,莫名有點熟悉。
林瑜心間微動,想到什麼,她握著手機回頭看去,燒烤店店門做的玻璃式的,輕易可以看清整個熱鬨的場景。
她目光迅速搜索,終於在一張桌子前,看到一個模糊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封澤穿著白t黑褲,坐姿隨意好看。
他將手機貼在耳邊,鼻梁高挺筆直,側臉線條流暢分明。
“……”林瑜張了張嘴,感覺喉嚨都黏在了一塊,她什麼都說不出來,連開場白都無力。
那邊頓了下,聲音遙遠了一瞬,林瑜看到封澤奇怪地看了呀手機號,“喂?”
林瑜嗓子發緊,對麵有人喊封澤的名字,問是誰啊,封澤沒吭聲,先掛斷了電話。
“林瑜,快來。”同學叫她,林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坐了下來。
旁邊幾桌人喝得七葷八素,林瑜坐下來沒一會兒,鼻尖酒氣忽然重了,同學都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林瑜扭頭看去,見是一個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男生,長得很乾淨,臉色微紅地看著她。
手裡還握著一個酒杯,裝著半杯啤酒。
“你好,可以認識一下嗎?”他說著,又壓低了些聲音,祈求道,“不好意思,大冒險輸了,拜托幫個忙。”
“我?”林瑜左顧右盼了一會兒,不明白為什麼他偏偏選自己,一旁離她最近的同學聽到內幕,忍著笑說:“可能是你看起來最好說話。”
“……”這確實很讓人信服。
林瑜深有體會,學校但凡有什麼大家都不願意上的集體活動,班乾部準會不約而同地找到自己頭上。
她抿抿唇,看著那個男生:“要我做什麼?”
“就一起喝一杯就好,放心,這酒很乾淨,度數也低。”那男生忙自證,“不願意的話也非常理解,打擾了。”
林瑜不知道自己是太容易心軟,還是討好型人格在作怪,她不願意看到彆人陷入為難的境地,再加上其實他們這一桌沒人點酒,還坐著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同學,膽子也就大了,於是接過酒杯。
輕聲說:“沒關係。”
小麥色的酒液在杯中晃了晃,男生說了句謝謝,和她碰杯:“這個也是大冒險需要。”
林瑜皺著眉,一飲而儘。
辛辣感灌滿整個口腔。
男生感激地說:“謝謝謝謝,同學你是哪個大學的,可以加個聯係方式嗎?改天可以一起過來吃燒烤。”
林瑜:“……”
一旁有人插嘴:“你好,我們下學期高三,你想追我們同學可以等一年後再來。”
男生瞳孔震驚。
不怪他,實在是現在年輕人的年齡是一大謎團,他單看林瑜確實年紀不大,但旁邊的同學有的打扮潮流,又化了點妝,整體拔高了年齡層次,導致他判斷出現了誤差。
他萬萬沒想到找半天找了一群高中生,又對林瑜說了幾句對不起對不起,忙不迭地回到自己那桌上去了。
林瑜順著男生離開的背影看過去,才發現男生是從封澤那一桌過來的。
那個男生麵紅耳赤地一回去,其他人就開始起哄,男生連連擺手解釋了句什麼,那幾個人一下子沉默了。
封澤好像並沒有沒參與他們的遊戲,他是裡麵唯一一個身前沒放酒杯的人。
聽他們的話,封澤才像是提起了些興致,朝林瑜的方向看過來。
下一瞬,林瑜險險擦過他目光,驀地偏過頭去。
她不想讓封澤發現自己,來嘉城之前,她其實做好了和封澤可能遇見的設想,可真到了這一刻,林瑜還是退縮了。
她的出現,大概會讓封澤感到不悅。
“林瑜,你上臉啦!”同學驚呼。
她第一次喝酒,沒覺得醉和暈,同學一提醒她才注意到臉確實發燙了。
“沒事。”她沒在意,起身去洗手間漱了漱口。
回來的時候,林瑜還特意洗了把臉,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奇怪的是,一種不適感卻越來越強烈,她坐在椅子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腦袋開始發熱、發暈,耳邊的吵嚷離她越來越遠,心跳的聲音震耳欲聾,她扶著額頭強撐了一會兒,有人發現她的不對勁:“林瑜,你脖子怎麼長紅疹子了?你沒事吧?”
“應該沒事,不然我先回酒店吧,你們繼續吃。”林瑜有氣無力地開口。
眾人的擔憂更甚,平時從來不喊累的林瑜突然要求休息,那就是大大的不對勁了。
“不吃了不吃了,我去結賬,咱們一起回去。”
坐林瑜旁邊的兩個同學扶她,林瑜輕聲說:“沒關係,我還好,可以自己走的。”
但起身的那一刻,所有的血液都開始一股腦往腦袋上湧,一瞬間,林瑜大腦空白,四肢都在發軟,她強撐著桌麵拿起包,雙腿都在隱隱發抖。
沒留神,腿上使不出一絲一毫的力氣,她摔在地上的時候意識還沒消失。
暈暈乎乎地感覺到同學們都驚恐地圍了上來七手八腳地要扶她,店裡更吵了,好像驚動了不少人。
再後來,混亂中,她聽到她同學詫異地問:“你、你是誰啊?”
她被一雙堅實有力的手臂抱起來,整個人置身在一片清涼的懷抱中。
“她哥。”
封澤聲音很冷,比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還要冷。
林瑜形容不上那種感覺,封澤的聲音是海洋裡的枯木,她在痛苦的浮沉中終於抱住的一截枯木,是一株絕對的救命稻草,她當時其實沒意識到那是封澤,她隻是對那道聲音抱有絕對的信任。
所以她不自覺地抓住男人的胳膊,被封澤帶到醫院。
她全程都沒有徹底地昏過去,隻是渾身沒勁兒,胃裡翻江倒海地惡心,眼皮都睜不開。
封澤打開車門給她解安全帶,把她帶下車的時候,林瑜積累已久的不適到達頂峰,一個反胃,終於吐到了封澤身上。
封澤:“…… ”
後麵就真暈了。
林瑜再睜開眼的時候身處病房,其中幾個同學不放心,坐著封澤的車一道過來的。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嚇死我們了!”同學見林瑜醒了,給林瑜倒水,“怎麼會酒精過敏呢!”
林瑜道:“酒精過敏?”
“是啊,醫生診斷就是嚴重的酒精過敏,你再多喝半杯酒就真的性命堪憂了。”同學至今心有餘悸,“還好這次咱們都在,早發現也好,至少以後就不會再出現這樣的危險狀況了。”
林瑜坐起來,從小到大她就沒對什麼東西過敏過,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正說著,病房門被人推開。
封澤走進來。
他換了身衣服。
同學幾個連忙和他打招呼:“哥哥好。”
林瑜偏頭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