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葉迦音聽到後,心裡直呼:冤枉啊!
天知道,她哪敢勞這兩位大佬大駕,結果,這兩人一個比一個任勞任怨、吃苦耐勞。
要說項泊誠積極,那還情有可原,畢竟人家馬上就要抱得老婆歸了,倒是賀輕舟,積極得讓人費解:不是,人家秋雅結婚,你在這湊什麼熱鬨?
不過,想到昨晚項泊誠生病,賀輕舟連夜送他過來,葉迦音覺得可能是男人的友情比較容易建立。
但是吧,一想到他們的心計和城府,葉迦音也拿不準這兩人到底是兄弟情深,還是另有企圖。
直到看到桑晚榆,她莫名感覺心裡的迷霧撥開了些,不過,沒等這迷霧徹底散儘,她便迫不及待地把桑晚榆叫到一邊,和她說了自己要搬過去和項泊誠一起住的事情。她說這話不是為了秀恩愛或是什麼,而是她們一起住了這麼久,葉迦音覺得,桑晚榆對這件事理應有知情權。
桑晚榆聽了,高興得眼睛都亮起來:“你們和好啦?”
葉迦音臉一紅,微微低眉,輕聲道:“也不算吧......”
“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對不對?”桑晚榆笑著跟她分析道,“住在一起,距離縮近,帶來的結果總歸是不一樣的。希望我們迦音,收獲一個好結局。”
她說話的時候,葉迦音就靜靜盯著她看,她覺得,眼前人不僅好看,還百看不厭。
不同於她氣質裡的小家碧玉,桑晚榆的五官立體英氣,不笑的時候有些冷豔,笑起來,瞬間變得柔和溫暖。
這溫暖直達葉迦音心底,於是,她抬高手臂,動作溫柔地勾了勾她的手,說:“晚榆,也祝你幸福,特彆誠心的祝福你。”
桑晚榆唇角一彎,笑得漂亮又自然:“謝謝。”
後來,直到搬家完畢,葉迦音從樓梯往下走的時候,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她搬走了,賀輕舟是不是就可以住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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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的事情,葉迦音還沒跟厲煙霞說,原因是厲煙霞帶著親戚去了外地看望老人,她不想讓自己的私事占用她們的假期,至於周涵,她沒來得及說是因為今天是工作日,周涵還在上班。
葉迦音是想著,等厲煙霞回來,她請她們一家人吃個飯,正式地說一下這件事,順便感謝一下她們這麼多天的照顧。
行李收拾完畢後,項泊誠便開車帶著她回了酒店,不過,這次回程卻沒有那麼順利,原本十分鐘就能到達的車程,這次用了快一個小時才到。
行至青年路時,由於前方車流一動不動地堵了太久,後麵車主難免焦急,於是,此起彼伏的喇叭聲紛紛響起,以示催促。
但項泊誠一向耐心極好,規規矩矩踩下刹車等待,不過,為了知道大概的通行時間,他還是看了眼導航。
也是在這個時候,地圖APP推送了一條信息:【運送英烈遺體的車經過臨川,高架橋及主道路全部進行交通管製,暫緩通行,預計四十分鐘後有所緩解。】
得知真相後,所有人的怨氣都沒了,喇叭聲也停了,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裡,等待英烈回家。
高架橋下,黑色的護送車隊,肅穆莊嚴,引人注目。
高架橋上,鮮豔的五星紅旗,迎風招展,欣欣向榮。
這就是這片土地。
有曆史餘燼殘存的悲傷,也有今朝熱血澆鑄的守望。
因這次的交通管製,今早的交管人員很是忙碌,除了他們,臨川縣彆的部門同樣嚴陣以待。原因是,前一陣一款國產遊戲大火,遊戲中有處布景的取景地就是臨川,也是這一發現,助推著臨川成為十一的旅遊熱門景點,因此,相關的工作人員都在加班做應急預案。
沈清濁要顧的事情自然更多,從昨晚到現在,他隻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中午十二點,他剛開完一個招商引資的會,累到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便想著自己出來抽根煙,解解乏。
結果,就是在抽煙的時候,他聽到旁邊草地傳來了簌簌耳語。
“桑晚榆今天沒來?”
“請假了。”
“這麼忙還請假,她有沒有點責任心啊,問題是領導還給她批假?”說完,是一聲冷笑,“到底是有背景的空降兵,命真好。”
“你少說兩句吧,再說,你以為的空降,說不定是人家的下派呢,退一萬步說,你沒發現,沈書記一行人一來,臨川確實不一樣了。”
“我說沈書記了麼,我是在說桑晚榆,她憑什麼?難道就憑沈清濁對她......”
話沒說完,就被旁邊人利落掐斷:“你趕緊閉嘴吧,桑晚榆做出成績的時候我怎麼沒見你誇她,要我說,有時候女性對女性的惡意才是最大的,你不就是覺得人家好看,又有能力,嫉妒人家麼。”說著,一陣停頓,“我跟你說,我是看在你媽的麵子上,稍微提點你幾句,你要聽不進去遲早自己把自己玩死。在體製內混,你要學的第一件事,就是管好自己那張嘴,彆什麼都往外說。”
結果,此人話音剛落,一陣篤定穩重的腳步聲便從身後響了起來。
等轉過身,看到站在她們身後的人,兩個人臉都僵了,尤其是那個出言不遜的年輕人。
沈清濁卻懶得跟她廢話。
政壇的風浪他見多了,她這點小水滴,濺不濕他一點。
最後,他隻警告了一句:“這話彆傳到她耳中。”
短短幾個字,一陣不怒自威的眼風,卻震懾得那個人腿都軟了。
所謂,事才能教會人,經過這一番,那人估計已經再也不敢背後嚼人舌根了,並且,還要提心吊膽好一陣子。
沈清濁沒心思管理她的情緒,轉身投入和投資商的飯局。
除他之外沒人知道,他想說的話,還有後半句。
隻不過,他沒說。
——【這話彆傳到她耳中,她才幸福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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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號下午,中華大地,不管是上學的、還是上班的,都難免身在曹營心在漢,無心學習、無心工作,一心隻想給祖國母親慶生。
不過,電視民工是從來沒有節假日一說的,甚至越是節假日他們越忙。
十一期間,雖然《麥地和光芒》的錄製照舊,但節目組還是基於人道主義,給所有工作人員放了個小假。
在九月的最後一天,他們在酒店包了個頂樓,邀請大家一起過來聚餐。
葉迦音叫上桑晚榆和她同行,不過,因為臨時插了個工作,葉迦音要到的晚一些,讓桑晚榆先上去。
桑晚榆到的時候,一行人正圍著製片人林央八卦:“央姐,當初怎麼想到做這樣一個綜藝啊?”
坐在人群中央的林央聽到,回答說:“當時來臨川調研,看到牆上印了一句話,一下子就把我打動了。”
眾人好奇:“什麼話?”
她說:“中國人要把飯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
話一出口,一瞬靜默。
原因無他。
隻因這句話太質樸,卻又太有力量;太落地,卻又太有信仰的張力。
近些年,文化安全、科技安全、國防安全、信息安全等概念逐步落入國人視野,成為素質教育的一部分,並在社交媒體上廣泛傳播。
身為傳媒業的一份子,林央自然為這份普及感到驕傲,感到欣喜,但與此同時,她也覺得有些遺憾,那就是很多人都忽視了一個概念,叫:糧食安全。
忽視了國家在糧食安全方麵所做的努力。
忽視了保障糧食安全的主力軍農民,忽視了在現代化轉型中不那麼遊刃有餘的農村,忽視了同樣是經濟命脈之一的農業。
——忽視了這片質樸的土地。
而土地,正是屬於中國人的人生敘事。
想到這兒,林央又開口道:“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受到《旗幟》這本書的影響。”
三年前,一個筆名叫AZ的作家橫空出世,並帶著《旗幟》這本書異軍突起,名聲大噪。去年,這位作家又發行了此係列的第二部,叫《脊梁》,據說,此係列的第三本書正在籌備過程中。
每本書都隻有短短的十來萬字,篇幅不長,卻都讓人印象深刻。
這些書裡,沒有什麼大道理,沒有什麼大敘事,就是講普通人、普通事,讓他們自然構築成“充滿溫情與敬意的曆史”,構築成屬於中國人的人生敘事。
當時,除了這本書的內容,另一個被大家廣泛議論的話題,便是作者的筆名:AZ。
最初,讀者看到這個筆名內心是有些不自在的,心想你一個中國人,並且還是寫中國人的故事,怎麼不起個中文名。後來,經一個網友解讀,大家才覺得這個筆名起的是真的妙:從A到Z,不管這裡的A和Z是拚音還是字母,都是從頭至尾,囊括了所有人名,囊括了所有故事,自然也囊括了曆史、今朝與未來。
後來,江湖傳聞,有說AZ是學數學的、也有說她是學計算機的。那時候林央就想:屬於中國人的人生敘事,一個非專業人士都能做到,他們專業就是搞傳播的,為什麼做不到?
每每想到這兒,她都覺得汗顏,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她覺得這份記錄有意義。
於是,她頂著壓力,讓《麥地和光芒》應運而生。
她也想要,儘綿薄之力,創造一個屬於中國人的人生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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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樓一派熱鬨時,一輛黑色攬勝正緩緩泊進停車位,泊好車,賀輕舟剛從車上下來,便看到迎麵緩緩開來了一輛黑色的奧迪A6L,恰好停在他旁邊的車位。
跟他一樣的京A牌照,後麵的數字,暗示著車主非富即貴。
在臨川縣看到這樣一輛車,賀輕舟自然以為是沈清濁,本想著等一下一起上去,結果,從車上下來一張陌生麵孔。
他不認識他,他卻知道賀輕舟的名字。
之前,在一個頒獎儀式上,他見過賀輕舟,那年的賀輕舟,一舉斬獲多個業界大獎,意氣風發,風光無兩。
在政壇縱橫多年,他識人功底自不必說,因此,雖然隻見過幾次,但他心中對賀輕舟早有定論。
在他心裡,賀輕舟這個人,不謙遜,也不驕傲,領獎時就堂堂正正站在那裡。那姿態擺明了就是在說:管你外界怎麼褒獎抑或貶低,我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雖然兩人並不算認識,但賀輕舟看他示意,還是基於商業禮節,朝他點了點頭。
後來,等上到頂樓,賀輕舟才知道原來他是《麥地和光芒》總製片人林央的丈夫,任尋。
親自從京溪開車過來看老婆,這對夫妻的情意可見一斑。
果然,賀輕舟上去的時候,唐若冰正當著眾人的麵起哄:“我們央姐跟她先生可是青梅竹馬,總台佳話!”
眾人聽了,直呼神仙眷侶讓人羨慕。
林央聞言,立刻反駁:“羨慕什麼?認識太早也不好,我那些黑曆史他都知道。”
任尋“婦唱夫隨”地反駁:“你在我這兒,哪有黑曆史。”
眾人聽了又紛紛起哄,揚言說吃到了狗糧。
畢竟,林央人送外號“小辣椒”,相當的我行我素、雷厲風行,結果,誰曾想這麼個人,最後竟然嫁給了一個老實本分的人民公仆。
這反差感,屬實太萌。
林央:“反正如果有選擇的機會,我還是不希望自己那麼早認識他。”
她覺得,兩個人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不是什麼好事,調戲他的時候都要三思而後行,想想自己有沒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
頂樓的中央一直熱熱鬨鬨,桑晚榆卻刻意避開了這份熱鬨,一個人坐在角落,安安靜靜地看著彆人的幸福,安安靜靜地,想著一個人。
或許這世間真有心電感應這回事,她正想著,忽然,頭頂便落下來一句熟悉而又溫柔的:“在想什麼?”
聞言,桑晚榆下意識抬眸,微微張開唇,看著來人“啊?”了一聲。
這一刻,晚風輕拂,月影搖曳,作為布景的燈光、香檳、和萬家燈火,都將她襯得更為生動。
賀輕舟微微低眸,看著她輕輕漂浮在耳邊的碎發,看著她紅潤飽滿的嘴唇,看著她白皙纖長的脖頸,忽覺心口起了一陣風,格外躁動。
他刻意清了下嗓子,才在她身邊坐下。
等他坐下,桑晚榆才想起來回答他剛才的問題,輕輕搖著頭,說沒想什麼。
她說了謊。
其實,她剛才是在想:為什麼不是以前的我遇到現在的你?
以前的她,更意氣風發,更完整無瑕。
不過,眼前的風景熱鬨又繁盛,她那些幽微的情緒,還是適合藏在心底。
在她身邊坐下後,賀輕舟也沒有說話,安安靜靜陪著她,看著眼前的熱鬨與繁華。
不甘心安靜的是桑晚榆。
她實在是不甘心,尤其是想到剛才聽到的那番對話,她實在是很想要一個回答。
於是,她看著眼前的萬家燈火,輕輕叫他:“賀輕舟。”
他扭頭,看向她,目光溫柔到繾綣:“嗯。”
桑晚榆這才問:“如果有選擇的機會,你希望你出現在我人生的哪個階段?”
聞言,賀輕舟未做思索,不答反問:
“你什麼時候最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