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恍然大悟,“你看這丫頭都不跟我們說,真是的。”母親接過他手裡的東西。
沈興騰又拉著他坐,然後吩咐沈鹿棲去倒水,沈路鴻則跟著坐下然後剝開砂糖橘。
好像家裡已經習慣,吩咐女人去做事,不管來的人是誰……
沈鹿棲早已習慣,餘執周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然而才剛坐下的沈鹿棲不明所以。
“沒想到啊,沈鹿棲說得男朋友是你,這丫頭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父母似乎習慣了揭她的短,餘執周搖搖頭,“沒啊,她對我挺好的。”
“這孩子……情緒淡,每天做事就跟今天吃了什麼似的,一點激情沒有……”沈興騰賠笑。
餘執周搖頭,“她情緒穩定少了吵架。”
沈興騰這才切入正題,“你今年應該退役了吧?在做什麼?”
餘執周緊張的手在膝蓋上來回摩挲,“啊,我在做省遊泳教練……”男人又想起什麼,“我之前比賽落了傷,國家有補貼,加上工資完全夠開銷的。”
沈興騰滿意點頭,客氣道:“喝茶喝茶……”
沈鹿棲挽著他的手低著頭。
大手覆了上來,溫熱的力量透過皮膚,穿過經脈,直達心臟……
沈鹿棲閉眼,輕輕呼吸,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沈鹿棲用力回握,十指緊扣。
還好,十一點半母親就招呼著吃飯了,幾人這才坐到飯桌前。
父母開始招呼著他吃菜,母親還給他夾菜。
餘執周更緊張了,“叔叔阿姨謝謝,我自己來就好。”
菜還是說得過去的,這點客氣他們並沒有馬虎。
隻是,桌子上多的那碗番茄牛肉吸引了餘執周的注意。
沈路鴻吃得一身勁。
“鹿兒,你也吃啊,這番茄不是你最愛的嗎?”
母親記得沒錯,但是……她牛肉過敏。
沈鹿棲笑了笑,夾給沈路鴻,“弟弟愛吃,給他吧。”
餘執周不禁攥緊了拳頭,沈鹿棲輕輕擰了擰他的大腿。
鍋裡的牛肉,餘執周也未動一口,沈路鴻,番茄牛腩泡飯吃了個精光……
飯後,母親洗碗。
沈鹿棲挽著他的胳膊低著頭,沈興騰還在和他聊天。
說是聊天,其實就是再揭自己女兒的短。
“這孩子高中沒那個意識讀書,還是高攀你了。”
餘執周一忍再忍,終於忍不住,“您彆這麼說自己女兒,她挺聰明的。”
不聰明也考不上研究生啊……
父親搖頭,“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多擔待。”
餘執周忍不住一笑,“她很好,我們相處不存在擔待一說,她沒做錯,您不用這麼說自己女兒的。”
沈鹿棲怕自己父親不高興便拉了拉他的衣服。
沈興騰一時尷尬,“是是是……”
餘執周手機彈出一條微信消息,餘執周瞄了一眼,是陳隨今的微信。
【你爸出事了……】
雖說父親是個賭鬼,大學也沒管過他,但好歹是自己父親。
餘執周瞳孔收縮但又不能失了禮貌,隻好緊縮拳頭。
陳隨今見他沒回信息便打了電話。
“叔叔,我接一下電話。”
餘執周拿起手機去了外麵。
“你在哪?你爸出事了,被要債的打進醫院了。”
餘執周眉頭一皺,“什麼債?”
就算父親欠了債,這些年也應該還清了啊?
“就是賭的債啊!你都不知道欠了多少,我告訴你,把你彆墅賣了差不多。”
餘執周怔住,胸腔窒息。
緩緩才發出聲音。
“人怎麼樣?”
“人剛做完手術,沒什麼事了,我爸給我爺送飯看到的,讓我跟你說一聲。”
餘執周腦仁炸了,不禁捏了捏額頭,“行,我知道了,順便跟你說一聲,這些天怕是不能去帶他們訓練了,辛苦你一個人了。”
電話掛了,餘執周強撐著笑意進來。
“叔……我同事打電話跟我說體育館那邊出了點事,讓我過去,我……”
沈興騰揚手,“沒事沒事,你去,工作重要,不過晚上回來吃飯啊……”
沈鹿棲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本想跟上去卻被他拍了拍肩膀,“你陪叔叔,我馬上回來。”
“……”
餘執周走到車前,發現駕駛座位的門被劃了好大一塊。
他幾乎無法停止顫抖的手,男人緊閉雙眼吸了一口氣,用力才伸直手指打開車門。
他隻想快點去醫院。
雖然父親欺騙了周書妤,但父母離婚是在他大一,他對父親已經有了感情,怎麼可能磨滅得一乾二淨。
這些年,父親沒聯係過他,父親的電話他也打不通。
餘執周趕到醫院,直達外科,餘父安靜地躺在那,閉著眼睛。
應該是麻藥沒過,餘執周看到了才鬆了一口氣,沒有他想得那麼嚴重……
孫秀敲門進來,“餘先生……”
“滾出去……”
餘執周正一肚子火沒法泄,加上上次的事,他本身沒打算找孫秀算賬,這會子她自己往槍口上撞。
孫秀一愣,“您父親的情況沒事。”
“出去!”
孫燕不知道他怎麼了,但也沒再上前,離開帶上了房門。
餘執周握住父親的手,歎息一聲,“您何必呢……何必騙我媽……何必又再去賭。”
餘執周一拳砸在床上。
“我當初一個好好的家,就那麼爛掉了。”
餘執周手抖得不停,眼看父親的麻藥要過了,他又沒法子麵對,迫切地想要逃離。
餘執周抽出一張銀行卡,現在的人口袋裡都不會隨身攜帶銀行卡了。
“這張卡裡的錢應該能夠你先還一部分……”
他知道父親聽不見,把卡放在枕頭底下,然後留了密碼在抽屜裡便離開了。
他在走廊外坐了好一會,拳頭奮力砸向膝蓋,低吼一聲……
聲音是從嗓音裡溢出來的。
家裡人沒有一個人記得住她牛肉過敏。
難怪後來的童煦也不記得。
父親聊天就是揭短。
母親是洗碗,她是倒茶。
家裡的男人是不乾活的。
餘執周仰頭喘息,調整好氣息邁著步子離開了。
餘執周手抖嚴重,加上情緒有些失控,乾脆打車回沈鹿棲那兒。
餘執周帶了水果,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
卻看到院子裡坐了一堆人,餘執周徹底傻眼。
大爺大媽你一言我一語,堪比菜市場。
餘執周耳邊起了一陣“轟隆”,本想踏出第一步然而腳一軟,大腦想迅速逃離。
沈鹿棲反應快接住他摔倒的身體。
男人倒在一個柔軟的懷抱。
這下村裡人都帶著好奇擁擠了上來,沈鹿棲也被突然性的暈倒驚了一瞬。
耳邊回蕩著擁擠的吵鬨聲,女孩溫柔呼喚他的名字,餘執周想睜眼但大腦完全進入了休眠的狀態。
餘執周再醒來的時候是在臥室的床上。
沈鹿棲在一旁握著他的手,“阿周……”
沈鹿棲的臉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一圈圈放大明了,臥室是昏黃燈光不算特彆刺眼。
餘執周反握住她的手,“我是不是……搞砸了……”
沈鹿棲搖搖頭,“沒有,但是你有點發燒了,先乖乖躺著。”
餘執周還有心情朝她笑,抬手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
男人嗓音沙啞的不像話,“你這次……是真的在哄我嗎?”
沈鹿棲抬手覆在他的額頭,溫度已經降下來了。
“是……”她抓著他的手摸自己的臉頰。
餘執周歎息,“叔叔阿姨……說什麼了?”
沈鹿棲搖搖頭,“什麼都沒說。”
當時一大波人湧了過來,父母哪顧得上再說什麼,是沈路鴻和自己把他抬上車的。
餘執周目光一滯,這怎麼可能?
沈鹿棲吸了吸鼻子,“你就是個傻瓜,明明不喜歡村裡人乾嘛還要回來?”
餘執周搖搖頭,眼眶泛紅,“我不回來,他們欺負你怎麼辦?”
他的話像一記拳頭,劃破了內心最堅硬的地方,讓人忍不住鼻尖發酸,溫熱的淚水不受控製地落在男人的手背上哭什麼。
“我回來了,本想不讓他們欺負你的。”他伸手撫摸她的後腦勺,“隻是……我沒想到晚上那麼多人,我也不知大腦怎麼就……”
沈鹿棲拉著他的手,拚命搖頭,“沒事啊……沒事。”
餘執周輕笑,從床上坐了起來,“還好不是很暈……”
沈鹿棲控製不住的掉眼淚,一滴滴砸在床上,暈染成一朵朵小花。
餘執周不解,“哭什麼?我沒什麼事,這個暈倒又不影響身體。”
沈鹿棲搖搖頭,“不是這個……”女孩控製住哭腔的聲音,聲音卻還是顫抖個不停。
“剛才陳隨今來過了,醫生也來過了。”
“然後呢?”
沈鹿棲撲入他的懷抱,男人坐在床上甚至都未反應過來,隻感覺心口被人一撞,再低眸,她已經坐在自己跨上,抱著自己了。
“你爸媽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爸生病的事我也知道了。”
餘執周低頭,下巴抵住她的頭頂,雙手又把她往懷裡帶了帶,“陳隨今告訴你的?”
沈鹿棲點點頭,“你怎麼都不告訴我?”
餘執周摸著女孩烏黑順滑的頭發,低頭和她的耳朵擦肩,“上次不是說過一點嗎?”
執著;執周……
“我爸呢,本來對我媽挺好的……”他摟著她,“就像你高中聽到的那樣。”
沈鹿棲眨巴眨巴眼睛,“那後來呢?”
“後來?”他冷笑一聲,手臂收緊,“我媽發現我父親的資金上的虧損。”
“原來我爸這些年借的貸都沒有用在生意上!”他握緊拳頭,“我也生氣你知道嗎?我媽主要是傷心失望,我……”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沈鹿棲順了順他的後背,“好了好了……”
“我長這麼大,記憶裡我爸對我媽那麼好……金手鐲、名牌化妝品、結婚紀念日每年都有的鑽戒、奢侈品最新款的寶寶……哪次不給我媽買。”
說到這男人的眼睛紅了,“同齡人的父母都在吵架鬨離婚的時候,我爸再給我媽洗衣服,我爸再給我媽洗水果。”
這件事沈鹿棲聽高思思提起過。
她說,餘執周家裡的新鮮水果,當他媽媽想吃的時候是發現都不用洗的。
因為都已經被餘智慶洗過一次了。
當時,沈鹿棲難以想象,因為自己家都是母親乾活。
從小餘執周一直覺得,愛情是個很容易的東西,很容易就能得到的東西。
父親是他的模範標兵,所以周書妤這些年一直都是公主的待遇。
餘智慶對她好,餘執周也覺得自己應該對母親好。
所以,不管同齡人的父母怎麼樣,餘執周始終認為那隻是一小部分。
難怪,他會突然得焦慮症,思考父母的愛情。
沈鹿棲能理解,他算是父母愛情的見證,如今這段真情沒了他一時接受不了,又趕上比賽受傷,手上沒有生活費,能不焦慮嗎?
沈鹿棲想哄哄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好往他懷裡鑽了鑽。
男人反倒悶哼一聲,還能挑逗她,熱氣噴灑在她耳旁,“再跟你補一條知識,不要這樣坐在男人跨上還隨便亂動。”
沈鹿棲本是心疼他,被他這麼一逗弄,隻能用手拍他的臉,“我就不應該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