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行代碼(1 / 1)

這周季時銘一直忙的文旅中心項目要正式簽約了,他從周二到周日都要出差,文思佳雖然表現得有他沒他一個樣,實際上周二晚上就有些不習慣了。

明明前二十多年都是一個人過來的,走南闖北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結果這才沒幾天季時銘不在心底就跟缺了一塊兒似的。

她把原因歸結於是饞狗男人的身子。

絕對不是因為想他了。

關於要不要給季時銘打個電話文思佳晚上回家後糾結了好幾個小時最後還是忍著沒打。

結果季時銘竟然也沒打過來,弄得她有些許失落。

狗男人果然也就是饞她的身子,平時才懶得搭理她呢。

婚姻,愛情,性本來就是分開的,況且還是男人,又不會在乎身邊睡的人是誰。

在不稀罕和翹首以盼之間反複橫跳的電話是躺在床上以後才接到的,季時銘竟然開口就問她:“有沒有想我?”

文思佳才不會被套路,順著話陰陽怪氣了起來:“想,特彆想,想得無法自拔。”

然後完敗給了真誠必殺技:“我也想你。”

“切~”

她嗔了一聲,狗男人演什麼呢,想她的身子吧。

“有點忙這個點才閒下來打電話,是不是累了要睡了?那我掛了,早點休息。”

季時銘本來是準備昨晚下班了帶她去看戒指的,但由於早上自己對技術部下達了不能依賴個人的整改指令,作為整改最中心人物的她忙得焦頭爛額,一直加班到十一點多。

剛上床沒多久就睡著了,連晚安吻都沒來得及。

螢火科技沒了他照常運轉,沒了他太太立馬完蛋。

才剛接通電話就要掛斷,文思佳剛才還說一個人很好,脫口而出的一聲裡卻難掩失落:“啊......”

季時銘打趣了聲:“怎麼?舍不得?”

意識到剛才好像忘記偽裝,真情流露了她趕緊冷聲找補:“沒有,你想多了,掛吧。”

“不行,我舍不得了,彆掛。”

她這反複橫跳,有丟丟想自己又不肯承認的樣子勾得季時銘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

工作怎麼會這麼討厭,要是能不工作就好了。

“掛了,早點休息,彆弄太晚了。”

文思佳估摸著他一時半會兒還睡不了,趕緊催促著說。

“周日晚上有什麼想吃的嗎?我下了飛機就來接你。”

他出差這麼久肯定很累,還是早點回來休息好,文思佳便說:“不用了就在家吧。”

“那行,有什麼事情隨時跟我打電話,我不接的話找韓燼就行。”

“知道了,知道了,我能有什麼事找你啊,你真的好囉嗦!”

然而更囉嗦的還在後麵,這才周二,季時銘就忍不住開始再三強調了起來:“周五下午,絕對不許和白繼森去吃飯,聽到沒有?”

“一個大男人怎麼又囉嗦又小心眼?你和白老師到底有什麼過節啊?你說出來,我跟你們牽個線把問題解決了,老是這麼扭扭捏捏多不好。”

文思佳聽著他從上周五開始就說了無數遍的話,已從哭笑不得成了無語凝噎。

到底是什麼級彆的事情才能讓季時銘耿耿於懷?

季時銘也沒打算跟她解釋清楚,就隻順著她的理解說:“你就當我和他有過節,不能和他見麵,絕對不行。”

本來還想加上不能回信息,不能接電話,刪掉所有聯係方式的,但一下子就上這個難度她肯定不能接受,就隻能退而求其次了。

“好的好的,知道了。”

雖還是覺得太離譜了點,不像是和碩集團大少爺能說出來的話,但文思佳還是答應了。

有了之前幾次的事情,她不想再讓季時銘不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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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銘不在文思佳就沒了回星河公館的意義,她的小出租屋隔段時間也得住住人去收拾收拾,於是季時銘周六回來前她晚上都回了這邊。

一通昏天黑地忙活到翹首以待的周五下午,快遞員突然給她打電話說有人給她訂了花。

問是誰訂的,快遞員說是“季先生”。

她抱著九十九朵紅玫瑰上來的時候整個螢火科技都沸騰了,場麵盛況空前,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由於上周五白繼森來公司門口找她的時候被幾個公司的小姑娘看到了,加上白繼森的顏值過於突出想不記住都難,大家自然而然就以為這次送她花的人也是白繼森。

解釋?根本沒辦法解釋。

總不能說是你們的大BOSS送的吧。

文思佳全程維持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假笑,打著哈哈,頂著無數熾熱的視線回到座位上,給季時銘氣勢洶洶發了消息:【你怎麼想的?好端端送什麼花啊!】

季時銘回得很快:【怎麼了?我給我太太送花有什麼問題嗎?】

隱約感覺他好像在較什麼勁的文思佳手指在屏幕上彈起了鋼琴:【這玩意兒沒用啊,還不好收拾】

季時銘:【怎麼就沒用了,收到花不開心嗎?】

文思佳:【不開心!】

這裡雖然有那麼一丟丟開心,但關乎到原則問題,絕對不能承認。

季時銘:【那就是送的不夠,以後每天都送好了】

文思佳:【地鐵老人手機.jpg,胖虎跳腳.gif,告到中央.jpg】

季時銘:【你這些表情包挺有趣的】

本來還準備再好好掰扯幾個回合,季時銘說要去開會了,去之前還又不忘提醒了一句:【絕對不能和白繼森去吃飯】

文思佳在極度的無語裡笑出了聲。

看來她真得找個機會給兩人拉個局,有什麼過節統統相逢一笑泯恩仇。

臨近下班的時候,文思佳還真收到了白繼森的微信:【等下有空嗎?】

季時銘都千叮嚀萬囑咐了,她自然是找了個理由拒絕了,為了增加可信度還特意過了半個多小時才回:【啊,不好意思才看到消息,這周太忙了要加班到很晚】

白繼森:【真的?還是你表哥不讓?】

文思佳:【當然不是啦,白老師你想什麼呢。你千萬彆理他,他這人奇奇怪怪的】

白繼森:【季總作為表哥還是很關心你的】

其實文思佳也知道以白繼森的聰明程度不太可能瞞得住,但事已至此又不能突然坦白說兩人其實是夫妻關係。

果然每一個謊言都需要更多的謊言來彌補。

白繼森:【沒事,那看之後有沒有機會,不過我已經快到你公司樓下了。能不能下來一趟,有東西想給你】

人家都這麼說了,文思佳也不好再推脫,隻是在樓下見個麵的話某位季姓總裁應該不至於生氣吧。

二十分鐘後她一路小跑到樓下,白繼森已經在等了,見她過來就把手裡捧著一束花遞給了她:“這周也辛苦了。”

此時恰好有幾個公司的小姑娘下班看到了這一幕,頓時興奮了起來:“佳佳你男朋友這麼甜的嗎?來接你又送花?”

文思佳趕緊解釋白繼森不是她男朋友,卻被她們以“就算不是也隻差臨門一腳”給把話堵死了,搞得她百口莫辯,說什麼都像是在掩飾。

姑娘們一步三回頭帶著姨母笑走的時候還給白繼森打了氣。

“不好意思白老師,她們亂說的,你千萬彆在意。”文思佳撩了下頭發,尷尬到抓心撓肺,腳趾摳地。

正想著要怎麼去彌補白繼森受損的名譽之時,聽到了意料之外的一聲:“我還是有點在意的。”

“誒?”

第一時間文思佳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抬眼時臉上寫滿了詫異。

白繼森笑意漸濃,看她似是雲裡霧裡的樣子,問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繼森看她眉心都快能夾住米粒了,並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而是直接跳轉到了結束語:“這周也辛苦了,周末愉快,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微信上隨時聯係,下周見。”

說完就離開了,留文思佳一個人在原地暈得厲害。

她看著白繼森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裡的花,每一種她都叫不出名字就更不知道花語了。

這要是被某位季姓總裁知道肯定又要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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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周的努力林孟瑩獎學金功能開發完成得差不多了,文思佳回到家後兩個人就連麥簡單進行了一下測試,爭取能在下周內就正式上線。

這一期她們準備的獎學金總額是二十萬,希望姑娘們在享受編程的同時也能體會到掙奶茶錢的快樂。

林孟瑩說著說著話題就又到了她身上:“佳佳,你今天怎麼不在大house,你老公呢?”

“出差去了。”

“他還沒跟你說嗎?”急性子林孟瑩按捺不住問了句。

文思佳詫異:“說什麼?”

聽聞總裁還未有所動作,林孟瑩一拍桌子急得厲害:“還沒有啊,他到底在乾什麼啊!”

文思佳聽得雲裡霧裡:“你倆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

林孟瑩急歸急,但作為外人肯定是不能擅自出手的。

“真是的,一個二個都是謎語人,就不能真誠一些嗎?問也不說。”

她突如其來的感歎引來了林孟瑩的好奇:“什麼意思?誰不真誠了。”

於是文思佳把今天和白繼森的事情和林孟瑩一五一十說了。

“......”

“......”

“......”

林孟瑩聽完無能狂怒了半晌,恨不得打個飛的過去把她暴打一頓。

“文思佳,你怎麼想的!白繼森的花你收了?”

被訓斥的文思佳也有話說:“那人家特意拿過來我總不能不收吧,不過花走的時候放到前台了。”

“......那你老公送的花呢?”

“拿回來了。”

文思佳看了眼桌上嬌豔的紅玫瑰,撇了撇嘴。

果然這種東西不適合她。

聞此言林孟瑩才稍稍放心了些,想著她還不至於如此離譜,不過現在的情況也足夠離離原上譜了。

“白繼森喜歡你看不出來嗎?”

事到如今文思佳對於林孟瑩嘴裡的誰誰誰喜歡她早就免疫了,從前在學校裡也是這個那個都喜歡她。

反正是個人都喜歡她。

文思佳歎了口氣,沒了爭辯的氣力:“這個也喜歡我,那個也喜歡我,難道我是錢嗎?”

被林孟瑩一針見血:“你對男人的吸引力和錢難道有區彆嗎?”

該大不敬的反問把文思佳逗笑了:“我要是有這等魅力,至於現在還是個敲代碼的?這不早就過上紙醉金迷的生活了?”

“那是你自己不願意,你不要不信我,哪裡去找你這麼好的姑娘啊。”

林孟瑩剛認識文思佳的時候,看她把寢室的塑料瓶都收集起來拿給經常在校外小吃街拾荒的老奶奶時就明白了。

她就是降臨人間的天使。

但絕對不是柔弱的天使。

大二時有個男生在女生寢室樓下擺蠟燭表白,所有人都在起哄讓被表白的姑娘趕緊下來答應。

儘管不喜歡,但姑娘在巨大的輿論壓力下還是半推半就準備下樓了,被她在半路攔了下來。

她走到人群中間告訴那個男生這種行為不是喜歡,是道德綁架,讓他不要再讓喜歡的人為難了。

這麼好的文思佳誰能不喜歡呢。

林孟瑩也沒指望她的木魚腦袋能立馬開花,便直接下了最後通牒:“你不理解沒關係,但記住絕對不能再和白繼森有單獨接觸了,聽到沒有?”

“你怎麼和季時銘說一樣的話啊。”這話都聽到耳朵起繭的文思佳哭笑不得。

“……這麼看你老公還挺大度的,要我直接把你綁家裡不準出門了。”

季時銘也好,白繼森也好,文思佳都實在找不出這麼優秀的人喜歡她的理由。

男人真是一個比一個麻煩,扭扭捏捏不把話說清楚當謎語人,害她猜來猜去也猜不出個所以然。

純粹浪費被上班折磨到所剩無幾的精力,還是Java,Python,C++給人省心。

寫什麼碼就跑出什麼結果,1就是1,0就是0,不存在0.3,0.5,0.7等中間狀態。

要是男人也和代碼一樣好懂就好了。

林孟瑩清了清嗓子,作為摯友和軍師,決定還是得給她一些思想上的引導,避免起誤入歧途:“文思佳,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

她有氣無力回:“好的,你說,搞得這麼嚴肅乾嘛。”

“你對季時銘到底有沒有一點喜歡?”

對於她迂回委婉是不管用的,她腦子轉不過來,隻能開門見山,林孟瑩便舍棄了一切前置鋪墊,直搗了黃龍。

問題來得太直接,把文思佳打了個措手不及,敲鍵盤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鎖緊了眉頭進入了沉思狀態。

她沒談過戀愛,從小到大也沒對誰動過心,並不真真正正知曉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見過豬跑和吃過豬肉還是有本質區彆的。

但她看到季時銘就會忍不住悸動歡喜,接吻時心跳快到仿佛下一秒就要衝破胸膛,被他擁在懷裡時會沉溺於熾熱的體溫,和他纏綿溫存時想就這麼和他一輩子也不錯,看到他因為自己不開心時也會跟著難過想要極力彌補......

甚至此時此刻也在想著他。

這難道就是喜歡嗎?

應該不是吧。

她這麼一個有契約精神的人怎麼可能喜歡上合作對象?

對,一定隻是饞他的身子。

達成完美邏輯自洽的她得出了最終結論:

“開玩笑,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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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忙到十點多文思佳肚子有點餓了,就準備出門覓食順便呼吸下新鮮空氣。

走到半路時,季時銘的電話打了過來,接通後第一句就跟初始化程序一樣,例行公事問:“晚上沒有和白繼森去吃飯吧。”

“......”

“……”

“……”

剛才和C++的lambda奮戰了半天沒搞明白pointer到底指向哪裡了,文思佳正鬱悶覺得C++項目做太少技術生疏了,他又來添亂,都想直接掛斷電話了,但還是冷靜下來忍住了。

今天還沒聽過狗男人的聲音,就勉為其難接一下吧。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能這麼小心眼呢?我真的不理解啊,不至於吧!到底是什麼事啊,你告訴我行不行。”

季時銘回得言簡意賅,沒有做多餘解釋,隻有兩個字:“至於。”

文思佳無能狂怒了一陣後沒好氣地回:“就是因為沒去所以肚子餓了,現在出門吃東西。”

聽聞這個點她一個人出去季時銘有些不放心:“你想吃什麼點個外賣,或者我讓人給你送過來,這麼晚了彆出門了。”

“親愛的季大總裁咱們是身處哥譚嗎?這才十點多就百鬼夜行不能出門了?老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嗎?”

“女孩子一個人晚上出門還是小心點好。”

文思佳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讓季時銘這麼不放心自己,之前二十多年又不是白活了。

又掰扯了幾句後,她話鋒一轉問道:“你周日幾點回來?”

“下午三點到機場。”

都問到這裡了,她便又隨口問了嘴:“哪個航班?”

季時銘輕描淡寫回答:“私人飛機。”

“好吧,是我狹隘了......”文思佳有些後悔怎麼就多嘴問了這麼一句,但既然問都問了乾脆問到底算了:“哪個型號的?波音787?空客A350?”

季時銘:“哪有私人飛機買波音787和空客A350的,又不是航空公司飛國際航線。”

文思佳:“波音787要多少錢啊?”

季時銘:“全新的2億美元左右吧,二手淘汰的打個五六折。”

文思佳:“那你買得起不?”

季時銘:“買肯定買得起,但我好端端為什麼要買個長途客機呢?又不是要辦航空公司。”

文思佳:“可以把公司的人一起載上旅遊去嘛。”

季時銘:“那包個機不就行了?”

文思佳:“對哦。”

季時銘:“你想要嗎?私人飛機隨便可以買。”

文思佳:“但我買不起誒。”

文思佳這會兒是腦子完全放空的狀態,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也不管邏輯不邏輯了,一通胡言亂語。

“等你不忙了一起出去走走。”

季時銘聽到飄乎乎的聲音也知道小腦袋瓜子這會兒肯定沒在轉了,咕咕噥噥說了什麼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

這周她確實太辛苦了,想著之後等她稍微閒下來些了就和她去度個蜜月。

婚禮能之後再辦,得先把蜜月補上。

觸發關鍵詞“不忙”後,文思佳被瞬間開啟了電源,提高音量反駁道:“我不忙了?笑話,有這麼一天嗎?我可能不忙嗎?況且就算我不忙了,你也不可能不忙的。”

“隻要你想我隨時隨地都能不忙。”

文思佳撇撇嘴:“這話說的,搞得我像是我耽誤你正事一樣,這鍋我可背不起。”

“不是這個意思,是我想陪你。”

“好了好了,你趕緊去忙,我走到了。”

路走到了,也沒聊天工具人季時銘什麼事了,她就催促著下了逐客令。

順利完成任務的季時銘提了個小小的要求:“那你吃完早點回家,睡前再給我打個視頻。”

“啊?為什麼還要打個視頻?現在不是打了電話嗎?”

季時銘在電話那頭嗓音裡的溫柔依舊沒有失色:“沒有為什麼,就是想你了。”

忽然一陣夏疾風驟起,這聲“想你了”和夏夜總算褪去了燥熱,還夾雜著梔子花淡淡清香的晚風一起吹進了文思佳的心底。

但她是不會承認的,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於是義正言辭提出了訴求:

“不行,彆想。”